作者有话说:
一直想写一个关于救赎的故事,可是提笔之后,却发现这种救赎似乎带着某种并非自愿的“争议”。伊南是幸运的,因为她被人收养,拥有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然而她又是不幸的,她的出生便注定了为别人而活的命运。她短暂的青春成就了别人,却也荒芜了自己。可故事的结局,我依然给了她一个没有怨恨的收尾。我想,这应该也是伊南最想看到的吧。她是个容易知足的姑娘,应有温暖和爱,陪伴她走完长长的一生。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掉你的眼睛,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花开花落的梦。
楔子
他的笑容如同烟花般绚烂,时间飘落成花海,梦境里是我曾经的少年。1.他值得更好的风景,而我并不是他的救赎
记得我跟钟文轩道别的那个晚上,天气预报上说寒流来袭,气温已到零下。我站在清冷的礼让街街头,吸着鼻子,傻子一般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他似乎很惊讶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以为我又犯病了,眼底写满了惊慌,似是下一秒就准备打电话叫120。
直到我对他说出了那晚的第一句话,他的情绪又从惊慌转为了不可置信。
我说,钟文轩,我不恨你,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我要走了,要去寻找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了。活了小半辈子,始终都存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你说我可悲不?
他的眼里又流露出我熟悉的心疼,可是这一次,我再没有心软。我制止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安慰,我说,文轩,我走了,别告诉伊北。他的人生值得更好的风景,而我,并不是他的救赎。
2.我生来不被祝福,却又被赋予救赎的使命
我始终觉得自己的生命从一开始就不被人祝福,像是一个遭人嫌弃的诅咒。我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他们生我养我,完全是因为另外一个人——伊北,大我五岁的哥哥。
许多年前,他的后背开始出现大片紫色的瘀青,医学上称之为“紫癜”。终于有一天,他在幼儿园和小朋友玩滑梯时晕倒,送进医院后的第三天,医生下了一张诊断书,白血病。
对于一双还沉浸在儿子成长喜悦中的父母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们不想放弃自己的儿子,便做出一个重要决定,生二胎,用第二个孩子的脐带血来挽救他们心爱儿子的生命。
于是,就有了我,一个并不受欢迎却又被赋予救赎意义的生命——伊南。
妈妈三十六岁时生了我。
所以我曾一度以为,哪怕我的出生不被祝福,只是为了给另一个人续命,但起码,我也是他们的孩子,是值得被爸妈当成贴心小棉袄一样宝贝和呵护的。
然而,他们对我的态度,真的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除了管我吃喝,我就像个野孩子,出去跟人打架打得浑身是伤,他们也懒得投给我一个关心的眼神。
只有伊北会悄悄递给我一沓创可贴,说,以后别再出去瞎跑了,要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不然爸妈会不高兴的。
我眼神倔强,他们会管我的死活吗?中年得女不是应该很疼爱才对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们爱我!
这个问题似乎难到伊北了,他思考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走神了,他才缓缓开口,伊南,咱们家重男轻女。爸妈对你这样,可能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吧。
伊北用“重男轻女”这个腐朽的观念打消了我心里的疑云。
大概是因为生来有些自卑吧,同学们都不大喜欢我,他们说我是个怪人,一天到晚冷冰冰的,好似谁欠了我几百万似的。
只有少部分高年级的女生会对我示好,但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跟我聊完天之后,都会悄悄塞给我一封信,说,伊南,听说24中的校草是你哥啊,拜托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我点头答应,但是那些信件都在回家路上变成了白色蝴蝶,纷纷扬扬撒了满天。
有一次伊北来接我回家,看见有女生正在跟我说话,他阴阳怪气道,哟,想不到你天天摆着一张苦瓜脸,还有人愿意与你交朋友啊!
回答他的,是我塞进他手中的一封粉色“情书”,信封上还画着一个大大的桃心。
伊北的表情瞬间就像是吃了屎一样,他厌恶地看着我,恶狠狠地说,我警告你,以后再敢给我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我回家告诉爸妈!
我在心里呸他,有本事告去,你一点当哥哥的样子都没有!
可是,我把这些话都咽了回去,只是冷眼旁观,看他们小丑跳梁。
我以为我黯淡的青春就将这样孤独而又匆忙地过去,直到,我遇见了钟文轩,伊北的同学。
3.我梦中的白衣少年
第一次见钟文轩,是在24中高三教学楼的露台上。那天,伊北没有回家吃晚饭,妈妈让我来学校找他,到他们教室一问,才知道他去楼顶了。
夕阳西下,两个身穿白衬衣的少年伏在栏杆上,余晖照着他宽阔的脊梁,散发着一股朦胧的光晕。
他们同时转过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伊北指尖未熄灭的火光。
伊北皱了皱眉,似是不满我突如其来的打扰,但是碍于面子,没有像以往一样冲我嚷嚷,只是淡淡道:“是妈叫你来的吧?都跟她说了我不回家吃饭,她怎么这么麻烦呢!”
我心里有些涩涩的,谁让你是她最宝贝、最宠爱的儿子呢?
可这话我没有说出来。
大概是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站在伊北旁边的那个男孩子突然开口:“伊北,这就是你妹妹啊?”
伊北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男孩几步走到我面前,微笑:“你是叫伊南,对吗?”
3.4.1总体思路建设中药材良种繁育基地,选育优良品种,加强基地规范化建设,跟进配套设施,大力推广使用现代化农业机械。培育壮大家庭农场、中药材示范专业合作社、中药材服务组织等经营主体,实现中药材分步种植,合作管理,共同经营,做到每个步骤有人监管和有专业技术人员指导。同时,积极与中药材企业、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合作,共利互惠,依据当地的种植特色,发展中药材精深加工,打造当地特色品牌,延伸全产业链,与批发市场、电商企业、大型超市等市场主体建立长期稳定的产销关系,实现中药材产业规模化、品牌化、电商化。
他的身影遮挡住身后的夕阳,我抬头仰望他,就像仰望着一个神祇。
他真的好高啊,起码有一米八五吧,款式那么简单的校服,却愣是被穿出了VOUGE大牌的感觉。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好迷人啊,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仿佛有着欧美血统一般。
终于,伊北实在受不了我这副花痴的样子,疾步走来一把抓住我将我往外拖,边走边说:“文轩,我先走了啊。晚自习帮我请个假,就说我病了,多谢。”
那天,十三岁的我知道了那个长得好看的男生叫钟文轩。
也是在那天,我听见了自己少女初长成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天边炸开的烟火,怦然心动。
于是,从那以后,我找出一切理由往24中跑,今天给伊北送盒大份便当,明天又给伊北拿件外套,每次见面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但是每次,我都能见到钟文轩。
我梦中的白衣少年。
那段时间,因为我借花献佛的示好,伊北对我的态度渐渐改变,钟文轩也渐渐跟我熟悉起来。然而有一天,我没能找到伊北,问钟文轩,他也不知伊北去向。
那天晚上,我在24中的操场上等了三个小时,直到夜色渐浓,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他也依然没有回来。而钟文轩就这样陪着我,一直等待伊北回来。
最终,是父母通过老师找到了我和钟文轩。与此同时,他们带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
伊北在派出所。
我是在派出所见到的伊北,那时已近凌晨。他面容憔悴,整个人散发着一丝颓败的气息。
我刚想走过去跟他说话,后面一个人越过我一把扯起他的领子,一拳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我惊声尖叫着站在原地,太过突然的事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最后,是几个警员拉住了濒临疯狂的钟文轩,他眼睛血红,整副面孔充满了扭曲和崩溃。他冲着伊北大声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呆呆地看着我印象里温良如玉的少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当天夜晚,就在我和钟文轩坐在操场上等伊北的时候,钟文轩的女朋友于雅洁死了,事发之前,有人看见伊北跟着于雅洁走出了校园。
而伊北,他虽然报了警,却并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4.少女情怀总是甜蜜而又羞怯
时间像是一个齿轮,一圈圈转动,却永远向前,不曾退后。三年前中学女生校外死亡的案件成了全校师生的禁忌,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这其中,就包括钟文轩、伊北和我。
钟文轩悲痛是因为失去挚爱,伊北悲痛是因为这件事情给父母的脸上抹了黑,而我悲痛是因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钟文轩的悲痛而悲痛吧。
伊北在派出所里录了口供,警察又将他放了回来。
我其实相信他是无辜的,因为有一天我听见他的喃喃自语,他说,雅洁,对不起,我来晚了。再早一点,你就不会出事了……都怪我,都怪我……
可是这样的话,听在钟文轩的耳朵里,便成了狡辩。
他冷冷地看着我,那样冷漠的表情令人害怕。他说,伊南,不要再替你哥哥打掩护了!之前我就知道他喜欢雅洁,爱而不得所以才想要去占有,这难道不是一条犯罪理由吗?
我说不过他,也或许,对于他,我从来都是不敢反驳的。
见我不说话,他又突然叹口气,算了,伊南,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不该把你也牵扯进来。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伊北是无辜的,刚刚只是心里太难受,胡言乱语罢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因为于雅洁的死,伊北和钟文轩产生了嫌隙。就算钟文轩认为伊北无辜,可这种事情,谁又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七月底,两个人都收到了全市最好的915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只是一个南辕,一个北辙。
而我终于考上了他们曾读过的高中,说白了,无非还是存着些许私心,想看一看某人看过的风景,走一走某人走过的路。
我跟伊北的关系还是不咸不淡,不过好在,经历了那次事件之后,他整个人都收敛了很多,当然,也愈发深沉了。
他不会再给我看脸色,不会随意凶我,可是,我却渐渐看不懂他了。
他波澜不惊的眼眸里,似乎深藏着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
不过,令我开心的是,钟文轩来找我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大概是因为他的大学离24中比较近吧,不忙的时候,他会骑车过来看看我,问问我最近的学习情况,或者给我补习一下功课。
有时他也会邀请我去看他打篮球,阳光下,他健步如飞,一个帅气的三分球引得全场女生尖叫连连。
有女生红着脸去给他送水,他微笑着道谢,目光却转向看台上的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依然笑意浅浅,也不说话,笑容却比春风还要暖人心。
那天晚上,他骑车送我回家。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后座上,身体紧绷,手臂不知是该抓住车座,还是该轻轻环在他腰间。
最终,我还是紧紧地抓住了车座。我怕我不小心碰到他,会让他感觉到我如鹿撞的心跳。
少女的情怀,总是那样甜蜜而又羞怯。
小区楼下的路灯格外明亮,钟文轩看着低头不做声却又满脸通红的我,突然间俯下身来。
我只感觉额头一阵温热,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然起身。
我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他身后,目光深沉、表情凝重的伊北。
5.我恨伊北,我要逃离这个家!
我忘记了那天是怎样跟着伊北回家的。大概是心虚吧,小区里走过很多次的那条路,那个晚上却显得格外漫长。
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伊北并未告诉爸妈,他只是把我拉进屋里,像个长辈一般对我谆谆教导,要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我吐了吐舌头,连忙点头,庆幸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圣诞节的前一个礼拜,我收到一封快递,拆开,里面是一张德国汉堡NDR交响乐团的音乐会门票,演出时间是平安夜。
我惊喜地看着演出剧目单,很多我喜欢的曲子,却不知是谁如此知我心意。
直到放学,这个谜底终于揭开,我看见钟文轩倚在自行车旁摆弄手机,他表情沉稳,眉目安静如画。
我一蹦一跳冲他跑过去,本想从后面偷袭一下,不想他突然回头看我,笑,喜欢我的礼物吗?
说着,拿出了另一张音乐会门票。
我的一颗少女心,就如同被吸进漩涡的水草,柔柔摇曳着沉入水底,再也浮不起来。
可是我要去和钟文轩看音乐会的事情,很快就被伊北发现了。
他不知发的什么疯,忽然要检查我的书包和抽屉,我越是阻拦,他就越是怀疑我有事瞒他。争执的时候,那张音乐会门票掉了出来。
伊北蹲在地上看着那张票,半晌,他突然轻声说,南南,别跟文轩走得太近。他那样的人,不会为了你一个小丫头停留太久,最后受伤的还是……
他是哪样的人?伊北话未说完,便被我冷声打断,我只知道,他是我喜欢的人!他对我好、关心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怎么会伤害我!
你才十六岁,很多事情不懂,文轩他,他自从那次感情受挫,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阴影,而且他比你大五岁,他不会真心……
他走不出来,我就陪着他,直到他走出来为止!哥,你到底是不是我哥?你不可能看不出来我喜欢他,你也明知我跟他在一起才会快乐,可你为什么要剥夺我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那个时候,我并不懂得伊北眼里深深的无奈和叹息。我只知道他不愿让我和钟文轩在一起,所以我据理力争,恨不得为了我引以为傲的爱情和他势不两立。
伊北当着我的面撕掉那张票的时候,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抢夺。他在闪躲过程中不小心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脑袋撞到墙角的一瞬间,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我坐在地上哭着冲他大吼,哪个哥哥会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好!你就是心虚,就是觉得对不起文轩,所以才这么反对我们在一起!伊北,你根本就不是我哥,我恨你!
那一刻,我看见他眼底的光芒瞬间破碎,他脸色苍白地看着我,想解释,嘴巴张了张,却又再度合上。
伊北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为了不让我去见钟文轩,平安夜那天晚上的晚自习,他替我跟老师请了假,亲自接我回家,将我锁进了屋里。
爸妈觉得奇怪,问及原因,他淡淡解释了一句,南南不舒服,我就接她回来了。
我坐在漆黑的屋子里发呆,窗外暮色四合,我仿佛看到交响乐团演奏现场的序幕缓缓拉开,几十位身着黑色晚礼服的优雅男女静静演奏。
我站在窗口,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暮色之中,笑容如暖光微醺,铺天盖地向我袭来。
沉思几秒,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一定一定要去见他!为了爱情,豁出去了!
很幸运,爸妈和伊北都在里屋,并没有听到我撬门弄出的声响。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就这样从家里“逃离”出去,奔向我的白马王子。
他的双臂向我大大地张开,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让我温暖如初的笑容。
那一晚,因为我的门票被毁,我和钟文轩没有去听成音乐会。
我记得那晚的月亮格外圆满明亮,以至于很久以后,当我被隔离在那间小小的病房,也依然怀念那个美好而又温柔的夜晚。
值此一夜,永生难忘。
6.我一直生活在一场欺骗之中
第二天清晨,我在爸妈惊讶的眼神中进了家门,他们破天荒地关心了我一下,问我这么早做什么去了,我说,晨练。越过伊北,我看见他紧紧攥住的拳头,他的指甲像是要抠进掌心里,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头一天的争吵,似乎被我们选择性地忘记了。只是伊北,自那天起,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周末也见不到人影。
有一天半夜,伊北被一群狐朋狗友送回来,爸爸大发雷霆,而妈妈只是坐在一旁无声哭泣。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无意中听妈妈对他说,小北啊,妈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命是怎么捡回来的吗?你总是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怎么对得起南南啊!
我站在门外,听着这一场仿佛事不关己的对话,心底寂静无声。
我去找钟文轩,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他听。起初他只是惊讶,后来,他的表情开始变得越发捉摸不定。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面前这个男人用那样一种复杂而又忧伤的眼光看我,像是要望穿我的灵魂,望进我的骨子里。可是以那个时候我懵懂无知的状态,根本读不懂他眼底的含义。
我只知道他怜惜我、心疼我,带着缱绻深情。
他将我轻轻拥入怀中,让我靠在他的胸膛听他一下一下的心跳。
他说,南南,以后,有我陪着你,你不会再孤独了。
我仿佛坠入了一场无比美好华丽的梦境里。有人疼爱,有人陪伴。
只是,梦太美,易破碎。
这场美梦破碎的始作俑者,来自于一本日记,就放在钟文轩卧室的书柜里,他写了三年的日记。
每一次和我见面,他都会清清楚楚地记下来,然而黑色水笔留下的痕迹并不是我们相处的甜蜜温馨,而是仇恨,深深的、洗不掉的恨意。
“2009年7月20日,我第一次邀请她来学校看我打篮球,她眼底满是欢喜和崇拜。对于这样一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来说,我随便动动指头,就能让她对我俯首帖耳。不过这真不是我想要的,因为好戏才刚刚开始啊。”
“2010年3月4日,小姑娘痛经,我给她冲了杯红糖水,给她揉了揉肚子,她就感动得满眼泪光。听说她家里人不怎么管她,也难怪她这么依赖我。虽然伊北在意她,不过就他那张扑克脸,她估计永远也明白不了他的良苦用心。也好,游戏结束的时候,她伤得越深,伊北就越痛苦。伊北痛苦了,我就开心了。”
“2010年12月24日,我陪她吹了一宿的海风,小姑娘似乎就喜欢这种随时随地的浪漫吧。不过,倒是真有点为她心疼了,这个倔姑娘。哎,计划到底还要不要进行啊,有关雅洁的线索已经快要查到了,如果这个时候放弃伊南,那这个游戏还有什么意思,报复伊北就缺少了一个重要的筹码,不是吗?”
……
最后一篇,截至2010年12月24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我也不想知道了。
当我看见钟文轩惊慌失措的眼神,看见他局促地站在原地却不敢拿过我手中的日记本时,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问他,你不是说,你相信伊北是无辜的吗?
他脸色苍白地笑,笑容里有瞬间苍老的悲伤。他说,南南,你不懂,有时候,一个人执着起来,会疯狂得连自己都不认识。我现在向你道歉,请求你的原谅,还来得及吗?
我也笑,钟文轩,如果一个人为你构建了一个完美世界,他告诉你,这就是天堂。你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之中,突然有一天,他戳破了自己编织的保护膜,完美世界消失了,你发现其实你一直身在地狱,四周都是恶鬼和凶灵。这时候,那个人又出现了,告诉你,当初是他一时兴起,无意犯下了错。现在请求你的谅解,可是你已经被恶鬼带走了。你说,你还有力气原谅他吗?
7.月华似练,我却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我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格外安静的女孩。倒不是要刻意把自己变得多么深沉,而是,我确实不想开口说话了。我开始长时间地走神,发呆,白天上课睡觉,晚上却夜夜难眠。
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看到一朵花凋谢都会莫名地哭半天。太阳西沉也哭,月亮升起也哭,我的反常情绪在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之后,终于被伊北察觉了。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我的精神严重恍惚,甚至开始出现幻觉。
那天一大早,我就被伊北带到了医院,医生说我这是抑郁症,由于压力过大,或者突然受到刺激造成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了然、自责和愤怒。
然而很快,他便平静下来,他说,南南,哥哥在这里陪着你。我们把所有不愉快都忘掉,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我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恍惚间,我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叫我,回头的一刹那,脚踩空了,于是就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8.原来,我的命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啊
我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那段时间我始终昏昏沉沉,然而寸步不离陪伴在我身边的,并不是爸妈,而是向学校请假的伊北。爸妈来看过我几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叹气。他们这一叹气,反倒让我觉得亲切了很多,这才是正常父母该有的反应,总比平时那样淡然相对好得多。
钟文轩似乎也来看过我一次,被伊北挡在门外。
隐约间我听见他们的谈话,钟文轩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挺诚恳,他说,伊北,之前是我太偏执,错怪了你。杀害雅洁的凶手已经抓住了,是个富二代,当年喜欢过雅洁,还向我挑衅过,当时我也没当回事,没想到……伊北,谢谢你当年报的案,冤枉了你这么多年,想想我都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今天我来就是想看看南南,跟她说声“对不起”,都是我一意孤行,都是我……
伊北没接他的话茬,不需要了,你走吧,离南南越远越好。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
钟文轩离开的时候,伊北突然叫住他,说,对了,文轩,你知道吗?南南根本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她是弃婴。也是因为她的骨髓与我完全匹配,我才有了这条命,一直活到现在。
那是我住院许久以来,头一个完全清醒的夜晚。月华似练,我却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伊北后来对我说,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告诉我真相,是因为爸妈跟孤儿院签过协议,不能让我知道,自己生来被遗弃,却又成了别人的救赎品。可是他们的心情很复杂,怜悯我的身世,却又自作主张,自私地抽取了襁褓里的我的造血干细胞。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其实是很煎熬的,刻意疏远我,估计也只是怕我知道真相后,对他们心生怨愤。
9.人生不过如此,放下即是重生
决定离开,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辞行的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办理退学手续,打包行李,没有人阻拦我,包括伊北。
他说,姑娘大了,也该出去走走了。没关系,走累了就回家,我和爸妈都在这儿等你呢。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伊北这个七尺男儿流泪。我走过去抱了抱他,我说,哥哥,珍重。
我去向钟文轩道别,他似乎有些惊讶,可还是尊重了我的决定。
转身说再见的时候,我内心其实是释然的。
曾经沉溺在他的假面具里无法自拔,知道真相后我瞬间崩溃。
然而,再严重的伤口,也有慢慢愈合的一天;再沉痛的悲伤,也总会被时间洗涤遗忘。
对于钟文轩,我其实很想恶俗地问一句,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小死一番后的我如同再获新生,看淡了许多,也看开了许多。
人生不过如此,过去不再来,如同书本翻页,需要迎接的,是崭新的篇章。
10.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四年了。青岛的海风用它独有的气息,替我吹干了尘封在心底四年的泪。当我收拾行李真的准备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突然有些舍不得。
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和伊北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我避而不见,并不是因为怨恨和放不下,而是不知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如同当年的他。
我知道伊北始终孑然一身,我知道他和钟文轩已经冰释前嫌,我知道他在礼让街的尽头开了一家咖啡店,我知道那家咖啡店的名字叫“伊北以南”。
可是,纵然知道这么多,却依然还是要在茫茫人海中越走越远。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十八岁的伊北和钟文轩坐在高高的露台上,他们回头看我,笑容清浅,穿着白色的旧衬衫。
伊北冲我招手,伊南,到哥哥这儿来。
他笑容灿烂,我在梦里突然泣不成声。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掉你的眼睛,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花开花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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