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为什么我写的故事都这么好笑?我仔细想想,我只写喜剧大概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比起悲伤,我更愿意去治愈。
只有跨越了悲伤,我才可以变得更强壮。而曾经给我最多悲伤的你,却不知道这一点。
很多时候我会回想,回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我想应该是在高中的那个冬天,早自习前的清晨,阳光刚刚穿过教室里冷冽的空气,我急匆匆地在上课铃响起前进入教室,正想把书包塞进抽屉的时候,却发现塞不进去,低下头往里看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CD。
那是一张正版CD,陈奕迅的《What's going on》,里面有一首歌是《富士山下》,后来红遍了大江南北,我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
对于那时候的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说,一张五十多块的正版CD可算得上奢侈品了,我想了好久却一直没舍得买。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向你。
那时候你就坐在我的斜后方,正趴着桌上盯着我看,应该是已经看了好久,在默默地观察着我的反应。就在我看向你的那一刻,你笑了起来,然后有些害羞地指了指我手上的CD。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语文老师拿着课本走了进来。你坐直了身子看向黑板,嘴角还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们来不及说一句话,可你那天的表情却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里。从此以后,我爱的人都有与你相似的笑,有你大男孩一样羞涩的眼神,有苍白的皮肤,有浅浅的发色,有一双修长的大手。
只是,那么多双手曾紧握我,却都不及那个清晨你轻轻的一指。
你是上高二的时候出的国,送行的时候我没有去。你是那样受欢迎,有那么多的朋友为你送行,而我的眼泪显得太渺小,即便我只有你而已。
大概是你离开的第一个学期,有一天上晚自习,你的朋友忽然拿着手机大叫了一声,说是你打来的。
我记得半个教室的男生都激动地冲到了他的座位上。看着他们笑嘻嘻地冲着电话里又喊又叫,我却难过得差点流泪。
我知道你一定很寂寞,你那样一个不善于表达情绪的人,一定有许多话说不出口。说不出口一个人在另一个半球的清晨里,内心有多么孤独,你有多思念你的老朋友们,有多怀念熟悉的人群与亲切的口音。
我多么想穿越大西洋,沿着你的方向去寻找你。在暮色苍苍的时刻,在异国的街道上,在陌生的人流中,紧紧抱住你,陪伴十七岁的你,还是一个大男孩的你。与你度过这最孤绝不安的青春,陪伴你的寂寞,做你的故乡。
可我只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在人声鼎沸的教室里,沉默地看着激动的同学兴奋地询问你美国有什么特别的。
大家都在笑,所有人都这样喜欢你,没人会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我为了你心酸得想哭。
这样真好。
后来你又打过两次电话来,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在需要二十四个小时的飞行路程的地方,在与我时差十二个小时的国度,你身边有了一个可以与你手牵着手的女孩,她能陪伴你的寂寞,能独享你羞涩的笑容与细腻的温柔。
我既庆幸又悲伤,还有些嫉妒。嫉妒她能陪伴你的成长,能看着你从一个大男孩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能拥有你的一双手,一双温柔得足以握碎十七岁的我的手。
再次见面已经是大学毕业之后了,我还记得那一天武汉下了一场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我坐在地铁上听着广播里描述这场大雪是怎样冰封了我们的城市。
地铁外是大堵车,我想你应该是不能按时到了。可当我踏着雪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你已经风尘仆仆地站在那里了。你身上全都是雪,脸都冻红了,却还是笑得像十六岁时那样。
你说你怕迟到,所以下车跑了三站路,终于按时到了。
你看,你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得让人想哭的人,我真的差一点就忍不住了,直到你同我讲起了你心里的那个人……
我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释然的吧。
告别的时候,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在黄昏的码头,在人工复刻的青石板上,仿佛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你的温柔只是你的习惯,与我无关。
这冬夜的每一缕风,或凛冽、或狂暴、或柔和,都在告诉我这横跨我整个少女时代的暗恋结束了。
暗恋是沉默的,在希伯来语里,沉默与毁坏有着同样的词根,这静默的爱意,足以将我青春里那不够强壮的爱情消耗殆尽。
在我最年轻的时代,我这样静默地爱过你。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