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写短篇小说了,这次刚交给编辑,就得到了文章很萌的评语。接下来的情况更诡异了。一整天都有女同事,甚至是新来的小妹子在我的办公室外晃荡。一抬起头还能正好看到某些人一脸花痴的笑。中午吃饭的时候眸眸还问我:“老大,要不要给我补习数学呀?”“……”果然风流倜傥的男上司就是有着无法抵挡的魅力么……
一 我是很傲娇的
正值炎炎夏日,室内的冷气开得很足。我的皮肤被冷气吹得冰凉,但内心却澎湃得热火朝天。然而寒冰不消,热火不褪,冷热交替……这滋味让我很不好受。
我现在的敌人,是桌子上那张白色的试卷。面对两个错综复杂而又长得十分怪异的几何图形,我需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得出这两个图形全等的结论。
在身后那人灼灼的目光下,我额角终于滑下一滴汗来。我隐约中听见了他轻微的嗤笑,声音很轻,但在我听来,就是对我极大的嘲讽。
我是很傲娇的,绝不允许别人对我以及我的智商进行嘲笑。
我吞了一口唾沫,尽管很不想言败,但我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认输。
而我纠结的,却是认输的方式。是有骨气地一拍桌子大声宣布“我不会做,我就是不会做,你能拿我怎样”,还是可怜兮兮地抱住他的大腿哭诉“亲,你教教人家,人家认真想了,还是不会做嘛”?
我联想了一下两种认输方式分别会带来的后果:一、被耻笑;二、还是被耻笑。
我最终正义凛然地推开试卷,转过身,再仰起我高傲的头颅,慷慨激昂地下了结论:“我认为它们全等!”
陆昔年本来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我回过头去,恰巧看见他微笑的神情。他略微笑着对我说:“为什么?”
我……我说不出来。
他站起来,对我又是一笑。
我突然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陆昔年长得还是很漂亮的,特别是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一笑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如果我不是那么讨厌他的话,我也会二话不说直接拜倒在他面前的。
他一站起来,气压陡然变低,我立马感觉我少得可怜的勇气全盘消退。我往后退了一步,听他唤我的名字:“程卡……”
我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到”。
他像是十分满意的样子,迈开步子往我这边走来。随即收了笑容,声音听起来很是严肃:“对于任何一道证明题,我们需要关注的不是它的结论,而是证明的过程……”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我并不认同他的看法,我认为结论和过程同等重要,不能搞种族歧视。
岂料陆昔年先发制人,只见他挑了挑眉,又是一笑,嘴角微翘道:“难道你数学考试的时候,碰到证明题,你只写出结论吗?”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嘲讽道,“那我真是好奇,你每次都能得几分?”
他可以好奇,但他不可以戳中我的痛处,更不可以人身攻击。
在数学方面我毫无疑问是完败,但语文可是我的强项。我试图挽回点面子,于是我勇敢地抬起了头:“我可是重点大学汉语系毕业的哦。”
我以为他会被我吓到,至少会有所收敛,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低估了陆昔年的水平,他只是用 “我也是”这一句话,便把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我只好忧伤地低下了头。他轻声笑了笑,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全等的理由?”
我挫败地低着头,小声道:“因为……”我略一停顿,“女人的直觉。”
他果然一怔。
我的心中骤然奏起胜利的凯歌。我成功地让他发怔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赢了。
但是以我对陆昔年的了解,我不认为他会就此罢手,让我回去工作。
我小心翼翼地问:“陆主编,请问您还别的事情吩咐吗?我可以出去工作了吗?”
他“嗯”了一声。我正待高高兴兴出门去,却因他的一句话而刹住了走向光明的脚步,只得又蹲在小黑屋的角落里,等忧伤的蘑菇一朵接一朵在我的头顶上绽放。
陆昔年提议道:“不如你以后每天下班留下来,我给你补习一下数学?”
他是我的上司,手中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我不敢直面拒绝他,只得对着他没骨气地笑了笑,提醒他道:“陆主编,我现在可是杂志的文字编辑。我想,看稿子的时候不需要使用函数……”
我已经,也必须承认——在下来自数学无能星球。
我自以为我拒绝的理由十分正当充足,我很得意这句话充分显示了我委婉含蓄的风格。但陆昔年只对我淡笑了一下,便意味深长地劝诫道:“我认为数学也是新时代的文字编辑所必修的科目。程卡,你作为公司的员工,也算是新员工的前辈,你应该以身作则,为新人树立好榜样。”
我尴尬一笑,垂死挣扎:“陆主编您每天工作那么辛苦,我作为您的下属,应该为您分忧,怎么可能反让您辛苦劳累呢?”
“不辛苦。”他瞧了我一眼,“你连最基本的几何题目也解不出来,让我颜面尽失,才会让我感觉‘辛苦劳累。”
我觉得他……真不是好人。
二 他永远不值得我感激
我很讨厌陆昔年。
从小到大,我是副组长,他就是正组长;我是副班长,他就是正班长;我进了学生会,他就是学生会主席。而现在,我奔波再三,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当上了文字编辑,而他摇身一变,变成了我的上司——杂志主编。
我一向最是倨傲不羁的。我认为,他抢了我的风头,我应该讨厌他,所以我不屈不挠地讨厌了他八年。无论刮风,抑或下雨,还是打雷……总之,风雨无阻。
被抢风头一次,你可以忍;被抢两次,你可以再忍;被抢三次,你可以再再忍。但是,被抢无数次后,你应该提醒自己该醒醒了,不能做到还他一西瓜刀,至少得做到还他一苹果刀吧。
我回到座位上,就如何逃跑的问题冥思苦想起来。可惜一直苦苦思索到下班,我还是没能想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好办法来。我只好顶着同事们同情的眼光灰溜溜地敲响了陆昔年办公室的门。
我隐约听见他说“请进”,于是我面带笑容,优雅自然地推门而入。
陆昔年正在打电话,他笑意盈盈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声“小乖,等我打给你”后,抬头向我看来。我立马抬头望天,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我固执地望着天花板。终于,陆昔年开口道:“程卡……”他停了一下,无奈道,“脖子不累吗?”
“不累!”我果断地否认。
他很不在意:“那等你累了,你再下班吧。”
我眼前一亮,快速低下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可以下班了吗?不用补习数学了?”
他慢悠悠地冲我笑了笑,我喜极而泣,几乎要拉着他的手给他跪下了。他却缩回手去,抽了张面巾纸擦了擦手,我立即磨起了牙。
“我有洁癖,抱歉。”陆昔年说,“我临时要出差,今晚就走,等我回来再给你补习。”
我热泪盈眶,想着他这一去至少要一个星期,我就十分畅快舒心。我得感谢他,于是我答了一声“是”,便兴致高昂地往外走。但他又叫住了我,再说出的话让我的头顶又长出了一朵忧伤的蘑菇。
陆昔年说:“小乖明天要来本市,可我明天要出差,没空去接她。你明天顺便去机场接一下她,这几天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小乖是谁?女的还是男的?和他什么关系?
以我对陆昔年的了解,能让他唤出如此亲昵爱称的人,一定是和他很亲密的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女友。
我就知道,他永远不值得我感激。
陆昔年的女友是个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的妹子。
我倒了三趟公交车才赶到机场接到了月牙眼妹子,她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门口等我,态度还不错:“我叫无双,小名小乖。”
我一边拦出租车,一边招呼她:“我叫程卡。”
她笑得眼弯成了月牙,跟我打招呼道:“程阿姨好,还让程阿姨您亲自来接我,真是太麻烦您了。”
我没说话,但我猜想她的眼睛要不就远视了,要不就患了白内障。我暗暗提醒自己:待会儿路过药店记得给这妹子买瓶滴眼液。
我拦下出租车,准备把妹子带回我家。在车上,妹子叽叽喳喳的,我递了瓶水给她,一边叫她:“无双啊……”
她接过水去,冲我会心一笑:“您叫我小乖就好啦。”
我只好改口:“小乖啊……”
我话还没说完,妹子的注意力已被手机吸引了去,我不经意地一瞥,恰好看见妹子手机上的QQ签名这样写——人的一生或许会遇见这样的两个少年,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我暗暗感叹:妹子原来还是个文艺青年啊。
三 我是备受万众瞩目的
我夜晚开始失眠。
胡思乱想着,我想起了妹子QQ签名上的那句话。
妹子在我身边睡得很熟,而我却睡不着,只好轻手轻脚去了书房。我点开邮箱,看稿子的同时顺便登录了微博,准备鞭笞一下各位拖稿的作者。
我在堆积如山的稿子中游走,却找寻不到好稿子。如今的好稿子果真万金难求啊。我心灰意冷地关掉邮箱,发了条微博:“感觉不会爱了好吗!”
我等了半小时,没有任何人回复我。我认为这很不科学,我是备受万众瞩目的,怎么可能没人出来安慰我一下?临上床睡觉时我不死心地看了一眼手机,没有等来微博的评论,却等来了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陌生人说:“为什么不会爱了?”
我回复他:“你是路人甲吗?”
手机一震,发短信的还是那个路人甲,他说:“我是顾青。”
我在心中一直把顾青定义为——惊艳了我的时光的少年。实际上,他也有这个资本惊艳我的时光,让我念念不忘,直至如今。
他当初不光惊艳了我的时光,更是惊艳了全校女生的时光。全校女生一年写给他的情书加起来,可绕操场三周。
顾青在我眼里,一直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般的存在,而现在他坐在我面前,让我更加深刻地体会了“时间是把杀猪刀”这条真理的准确性。
他笑起来时的眼角已有细纹,这一切让我明白,我和他都老了。
啊不对,谁说我老了?本编辑青春永驻十八岁好吗!
我喝了一口咖啡,咖啡的味道让我紧紧皱起了眉。我认为这种苦涩的液体,和去药店买来的药材熬出来的汤药基本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顾青指出了咖啡和药汤的区别,他说:“药汤治病痛,咖啡治情伤。”
我低头思索,并不反驳,顾青现在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出过几本书。他没有给母校丢脸,给母校丢脸的是我。
想到这里,我十分忧郁,咖啡让我苦得睁不开眼,我在周围三两个萌妹子的注视下,往杯子里加了七颗糖。
七这个数字,是我的倒霉数字。
因为我上大二的时候,在七月初七那天,把一封情书装在粉色信封里,再把信封交给了顾青。我很伤心,是因为他还没走远,就在我的视野里把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扔进了垃圾桶。
我没哭,是因为我的傲娇告诉我不能哭。
我至今仍然记得我向顾青告白的时候,陆昔年站在我旁边,他目睹了这一切罪恶与黑暗,那时他说:“我带你去喝咖啡吧。”
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那种苦涩得如汤药一般的液体,喝了只会让我更痛苦。
四 我向来是个倔强而坚强的人
我告别了顾青,回到家里时,小乖正在一边泡方便面,一边跟陆昔年通电话。
小乖咬着塑料叉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秀恩爱分得快,我懒得理会他们,眼不见为净,我去了厨房。
我心中暗想:小乖妹子不只是文艺青年,还是酷爱韩剧的小少女啊。
我把饭做好,小乖也正好打完了电话。她蹭进厨房,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卖萌:“姐姐我们吃什么呀?”
吃完饭,小乖蹦蹦跳跳地往书房的方向去了,接着我听到了她用萌萌软软的腔调声情并茂唱着歌。我仔细一辨认,才听出她是在唱:“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我边洗碗,边哼起了这首歌。我向来是个倔强而坚强的人,这首歌就是我的真实写照好吗!
哼着哼着,我又想起了顾青。
我认为总想起他是不好的,会让人误会我还喜欢他还觊觎他,这会侮辱了我的清白,所以我打定主意,不再想他了。
我说到做到,一直到陆昔年出差回来,我也没再想起顾青。
陆昔年回来时正是周日,我和小乖都在家,她还在电脑前唱着那首“当我和世界不一样”,我在耳朵里塞上了棉花。
陆昔年直接来我家接走了小乖,我拿出耳朵里的棉花跟他们说再见。小乖倒是有些恋恋不舍,把眼泪通通擦在了我的袖子上,把分别时的伤感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我等他们转身走了,关上门时,听见小乖学着电视里黄蓉的腔调说:“昔年哥哥,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呢?”
原来妹子不单爱看韩剧,还喜欢古装武侠剧啊。
陆昔年是认真的。
他固执地要在众人面前树立一个“乐于助人的上司”的形象,所以誓死要帮我补习。他不知上哪所学校找来了几张高三的数学卷子。以试题的困难程度来看,我得出了两个结论:一、卷子来自本市某重点高中;二、陆昔年是在逗我,极有可能是在整我。
我咬碎了一口白牙,姑且忍了。
我绞尽脑汁地做了两个小时才把第一张卷子做完,陆昔年替我评改。他边改边笑,我则站在一旁,只觉瘆得慌。
他评改完后把卷子推给我,我视死如归地瞟了一眼,接下来便面如死灰,挫败地低下头去。我认为我被侮辱了,这张卷子严重侮辱了我的智商。
陆昔年笑:“连名字都写错的人,考出这种分数也让人感觉不奇怪。”他用手指了指我写在卷子上的名字。
我飞快地把卷子抓在手里,藏到了背后,羞愧地低下了头。
陆昔年继续侮辱我:“我真替你对不起高三的数学老师,老师最近打电话给我,他说你大概是他教过的最失败的学生。”
我呵呵一笑。他责怪般地看了我一眼,把我的卷子从身后手中抽走,大致浏览了一遍,又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权衡再三,直到他看我的目光中带了不满,我才慢悠悠地凑过去。
实在是惨不忍睹,整张卷子全都错了。
把卷子评讲完,陆昔年布置了一道题给我,他说:“这是家庭作业,明天带给我看。”
我低头一看,又是一道几何证明题。我只想回家睡觉,只有那张软绵绵的大床才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我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突然收到顾青的信息。他一向言简意赅,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我在你楼下。”
我在楼下见到了他,他倚着车子站着。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低着头,也许是这几年来时常熬夜赶稿子的缘故,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他开车送我回家,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刻意不去看他,而是偏着头看着车窗外。我努力让我的眼神忧郁一点,营造出文艺而忧伤的氛围。我知道他最近刚出版了新书,明天会举办新书签售会,我打定主意要去看,顺便买本书让他帮我签个名,和我合张影。
车子发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陆昔年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想起了我的家庭作业,心情徒然变得无比沉重。
五 我一向是个坦荡的人
我为了参加顾青的签售会,特意请了两小时的假。
这一次我倒了四趟公交车才匆匆赶到,但还是晚了,签售会已经开始了。我怀抱着顾青的新书,和众多妹子一起排起了队。我身边的妹子很是激动,我听见她尖叫:“顾青的真人原来长得这么好看!”
就这一句话,她翻来覆去重复了二十遍,我的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我掏了掏耳朵,真人不露相,露相无真人,原来我身边的妹子是人形复读机啊。
轮到我时,我把书递给顾青,顾青大笔一挥签上了他的名字。我接过书,不经意地一瞥,竟看见小乖妹子正站在不远处和一群跟她差不多大的妹子叽叽喳喳地聊天。
她也来了,而且还很激动。
我拿着书向小乖走去,小乖也看见了我,她毅然地舍弃了那群妹子,兴奋地朝我挥了挥手,亲切地呼唤我:“程阿姨。”
我顿时满脸都是泪水。
小乖跑过来,挽住了我的胳膊,伺机卖萌:“您今天穿得很漂亮呢,如果配上一枚小小的水晶发卡就更好看了哦。”
我顿时被萌得满脸血。不,应该是血泪交错,我想我脸上一定五光十色,好看得很。
小乖和我一同搭公交车回去,她本来是想回陆昔年的家,但听闻我还得回公司上班,她立马讨好地看着我笑:“阿姨,如果我想我跟你一起去,可不可以呢?”
不要……不要再叫我阿姨了好吗!
回到公司,我直接把小乖打发走了,准确地说,是我果断而坚决地把她推进了陆昔年的办公室。纵然隔着门,但我还是能听到小乖绵绵软软的嗓音。
她对陆昔年说:“哥哥,我拿到了顾青的亲笔签名哦,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呢。”
她在门内一直笑一直笑,而我在门外一直苦笑一直苦笑。
我往回走,但走着走着,我想起了我那封粉红色的情书。当时我把它递给顾青,话虽是对着顾青说的,眼睛却在偷瞄陆昔年。我那时拿着情书说:“顾青,请你收下。”
陆昔年脸上丝毫没有不自然的神情,而我一向是个坦荡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倒是顾青,他朝我笑了一下,收下了情书:“谢谢你。”
顾青没走多远就把我的情书扔进了垃圾桶,我其实一点也不难过。
我之所以忧伤,其实是因为陆昔年。
他看着我被拒绝,被嘲笑,被侮辱,却丝毫不在意。
我拿情书做了一个实验,并且和自己打了一个赌。我赌陆昔年其实是喜欢我的。不过很可惜,我输了。
小乖千里迢迢赶来,其实是为了参加顾青的新书签售会。
本来签售会举办完她便要走的,但她突然决定不马上离开了,她要开拓眼界,她要留在这里。她说:“这里人杰地灵,景色优美,让人心生眷恋,流连忘返……”
陆昔年没有什么意见,我自然也没有。我还为小乖竖起了大拇指,赞叹她的成语学得好。
但她听说了我和顾青相识之后,便坚定地从我这里要走了顾青的电话号码。小乖是个开朗活泼的妹子,这一点我很明确,所以我在几天后便听见她和顾青成了朋友的八卦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我只是忧伤。
因为我交给陆昔年的家庭作业全部都被退了回来,上面用红笔批了大大的×。他指了指我的本子,对我微笑:“明天交两千字的检查吧。”
尽管很想一刀了结他,但我还是用力扯了一下嘴角,干巴巴地笑道:“要检查可以,可我有个条件。”
“说。”他直截了当。
我学着小乖的样子朝他眨了眨眼睛,放柔了声音:“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你答应吗?”我心中很犹豫也很纠结。一不小心,我就把我的真心捧出来给他看了,尽管他可能并不稀罕。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笑看着我。我也没有逼他,二话不说出了门。
我没有毫无所得,我至少赖掉了两千字的检查。
六 我是一封迟到了好几年的情书
小乖是个勇敢追爱的妹子。她告诉我,她决定留在这里,是因为顾青在这里。而现在顾青要到外地去发展,所以她决定收拾行李与他同去。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的自信:“女追男隔层纱,一层纱而已,捅破它有什么难的!”
我点了点头,仔细地瞅了瞅她脸颊上几颗可爱的小青春痘。看来小乖是下定决心要把顾青追到手了,我经常听说她舍生忘死地陪顾青去吃麻辣烫。
她很大胆,也很有勇气。我应该为她而高兴,但我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我无情地给她泼了一盆冷水:“陆昔年呢?你这算什么?”
小乖眨了眨懵懂的大眼睛:“哥哥他……他很支持我呀。”
我差点……差点便想冲进陆昔年家里,抽出体温计给他量量体温了。
他一定是疯了。
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我特意询问老板:“有过期的啤酒吗?”
老板大吃一惊,连声向我保证这酒绝对没过期绝对没问题。他怕我不信,还特意翻出了生产日期,请我一瓶一瓶地查验。我本来想买过期的啤酒送给小乖,但闻言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提了几罐啤酒敲响了陆昔年家的门。
我在门上敲了三千零六下,门都一直没有开。
就在我想大声吼出“如意如意顺我心意,快快开门”的时候,邻居家的大叔提点了我:“陆昔年现在不在家,他晚上一般都回在,你晚点上来遇见他的可能性大些。”
我谢过大叔,把几罐啤酒送给了他。大叔强烈表示“嗟来之食不可食”之后,我只好悻悻作罢。等大叔走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郑重其事地从陆昔年家的门缝里塞了进去。
我往回走,清楚地记得那封信里的第一句话是——
我是一封迟到了好几年的情书。
我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陆昔年。
就连那天在机场送顾青和小乖走,陆昔年也没有来,只有我独自去送他们。小乖抛弃了陆昔年,顾青抢走了小乖,我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我全程都摆出一张面瘫脸。
顾青临走前拍了拍我的头:“我会给你稿子的。”
我终于微微地笑了。
小乖扑上来抱着我:“姐姐,我支持你和哥哥在一起。”
我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她终于醒悟不再叫我阿姨了;悲的是,她把陆昔年抛弃之后,还把他推给了我。
我想陆昔年一定很伤心。他伤心我就会伤心,所以我打定主意请了几天假,躲在家里疗伤。
我决定亲自下厨,用美味的佳肴来平复我的心情医治我的伤口。
两小时后,我蹲在垃圾桶边盯着里面被我倒掉的不算面条的面条,这面条浑身泛起黑色,非常恐怖,但它死得其所,死得光荣。
我拿起电话,刚想叫个外卖,却接到了陆昔年的电话。他命令我:“马上回来上班。”
我十分激动,他终于放弃人间蒸发了。我匆匆套上鞋子就往公司跑。到公司后,我才发现:我享受到了请假的过程,却没猜到请假的结果。
我只好望着堆满了我一桌子的文件默默泪流。
十分钟后,我擦干眼泪。我是新时代的美女编辑,不应该被这些挫折所打倒,我应该发奋图强,把我这几天因为请假而耽误的工作做好。
我头也不抬地工作,直到大家都下班了,陆昔年才来找我。
他敲了敲我的桌子,问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他朝我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今天必须把这些文件都整理好,所以需要加班。”
我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拿好消息呢?”
他微微笑了一下:“我也需要整理文件,所以我和你一起加班。”
够了!我的内心在咆哮,但面上仍是笑道:“陆主编,您需要咖啡来治疗您的情伤吗?我很乐意为您冲一杯咖啡哦。”
他本来已经转身往他办公室的方向走了,却被我的一句话惹得骤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不需要,我这几天请假只是因为感冒了。对了……”他刻意停顿,眼底是戏谑的意味,“我看到你那封迟到的情书了,很抱歉那天我碰巧去了医院,所以不在家。”
我感觉我在他面前立马矮了一截。
他继续说:“小乖是我妹妹。”
“卡卡,我想你误会了。”
七 心境不同,咖啡便不苦
陆昔年有多久没叫过我卡卡了?
我已记不清了。我只清楚地记得,他刚才踏入办公室的最后一刻,回头对我说:“卡卡,不如我们在一起?”
声音很小,但我确确实实听到了。
喝完了第六杯咖啡,我终于被瞌睡虫打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中的我想起了我向顾青告白的那天,陆昔年企图邀我去喝咖啡被我无情地拒绝之后,说的那句话。
那时他说:“心境不同,咖啡便不苦。”
他说得没错,我嘴里满满的都是甜蜜。
梦中的陆昔年对我说:“你的数学果真很烂,我决定不帮你补习了。”我一喜,他一笑,“是你一直在躲我,我才迫不得已提出帮你补习的。”
然后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想多一点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让你看清自己的心。”
喜欢我就直说嘛,这闷骚别扭的倒霉孩子哟。
我和自己打了一个赌,我赌陆昔年喜欢我,我一直以为自己输了,但其实,我是这场赌局的赢家,只是我自己从未发觉。
谁会伴你看夕日欲颓,谁又会伴你看长夜变蓝?
我想,我心中已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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