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一直都觉得容易哭的人和喜欢笑的女生,运气都不会太差,所以写了这篇文章。希望每一个爱哭鬼都能遇到为她们擦去眼泪的骑士大人。
一.红围巾少年
第一次见到任悟是在任连的葬礼上。
那时为了逃离医院,我特意拆掉了额头和脖子上的绑带,放下长发挡住伤口,风吹来的时候伤口仿佛还有点痛。
不过更多是心理作用吧。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暂时性无法回想起来车祸的情景,医生说这是伤口后遗症,过一阵就会好。
车祸造成额头脖子上的划痕很严重,而左眼有玻璃碎粒溅了进去,做了手术取出来,但一直都是用眼罩保护着。
我要去的地方是任连的葬礼。
搭乘的地铁人满为患,我护着伤口,但被推搡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碰撞,痛得无法呼吸。
大概是脸色实在太苍白,恍惚中听到有人对我说:“要不要坐在我这里,反正我马上就到了。”
“我也要到……”我摇头,正要拒绝,就听见到站的声音,车门一打开让座的人先一步踏出了车厢,我随即跟了出去。
那个人就在我前面,他背包的吊饰,我曾在任连那里看到过,只是颜色不同。再想想也许不过是哪里都有卖的公仔,可我就是止不住想要去拍拍那个人的肩,希冀他转过身来时,是任连的脸。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任悟。只牢牢记得他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在冰冷的空气散发着遥远的温暖。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就是任悟,任连的弟弟。
在外人看来,我和任连也许只是交情并不深的同班同学而已,任连是班长,我则是让老师头痛的学生。然而一个星期前,我和任连同乘的旅游大巴,遭遇到了车祸,任连不幸身亡,而我侥幸活了下来。
我从医院逃出来就是为了参加他的葬礼。
而任悟……
死党阿俊早就等在了灵堂附近的花店,他大惊小怪道:“一件病服加一件外套,你就穿这么少吗!要知道这是冬天啊,不怕发烧伤口感染吗!”
阿俊最大的优点是讲义气,但最大的毛病是太啰唆了。
我揉了揉鼻子,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我不冷,我们进去吧。”
门口接待处站着两个人,一人正低头写着什么,我迟疑了片刻,阿俊先开口说:“你好,我们来参加任连的葬礼。”
“请问你们是哥哥的……”写字的少年抬起头,那是一张面容消瘦的脸,脖子上的红色围巾衬得那张脸比女生还要白净,他的声音缓慢而轻柔,“朋友还是同学?”
他似乎在望着我,也许我的样子太狼狈了,我盯着他的红色围巾,想起刚才在地铁遇到的那个人,仿佛和他有些相像,不禁有些唏嘘。
“我们是同班同学,特意请了假来的,浅美,也是我们的同学!”阿俊瞥见了在一旁帮忙接待的浅美,冲她招招手。浅美也是我们班的,有着校花的美誉。此时的她穿着黑裙,胸前缀着白色胸针,低眉顺眼,面容哀伤,正以一副家属的姿态在迎接前来参加葬礼的人。
自从车祸发生后我就没有见过她,而在任连死亡前,离他最近的人是浅美。
我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与她迎来的目光正好相撞,浅美像小鹿一样受到惊吓,眼珠瞪得老大,不由自主地躲到了他人身后。
任连的弟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地对我们说:“谢谢你们,请进。”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正如这场交通事故夺走了任连的性命,弄伤了我,却让同一辆车里的浅美完好无损。
葬礼结束后,阿俊赶着去学校报到先走一步了,他千叮万嘱让我快点回医院,我装作答应,却还是找了个避风的隐蔽处等浅美——反正她喜欢装模作样,装作是任连生前的好朋友,肯定会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再走。
我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纸杯咖啡,在街边盯着出口。果然是冬天到了,要不是这手心唯一的温暖,恐怕我早已经僵掉了。
“任连明明拒绝了你,为什么你还要缠着他?如果不是你……”好不容易等到浅美出来,我刚想要狠狠地质问她,却又突然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我跟任连,到底属于什么关系呢?
浅美怯生生地回答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究竟从哪里听说任连拒绝了我的表白,他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他后,他很感动……所以,才答应一起出去旅行,这是我的错……”
谎言。
你撒谎。
我努力不让自己因冷而颤抖,看着她欲要哭泣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好笑:“我们可不是在演韩剧,你别做这个样子给我看。”
浅美泪眼闪烁,声音却冷静无比:“我要怎样?是不是我该像你这样,或者再断手断脚才能让你心里舒服一点?”
虽然她的声音只有我能听到,但这个问题却让我语塞,只能紧紧握住咖啡杯,虚张声势:“看来你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我这么一凶,她反而顺势哭了起来,哭声引得在一旁的任悟望了过来。他按住我几欲泼向浅美的咖啡杯,插入了我们两人中间,开口道:“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任悟。”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打断,任悟催促浅美先去上学,一直到浅美消失在我们视野,他才松开手。
“你是从医院逃出来的?”大概他是从浅美口中知道我也是车祸的伤员,自说自话,“很好呢,活下来了。”
我将早就冷掉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想要离开这里。
“你穿的衣服太少了。”他摇摇头,将围巾取下来,圈在了我脖子上,同时手碰到了我脖子的上伤口。
“嘶——”我忍着痛龇牙咧嘴。
“伤口吗?”
“不要你管。”我下意识就回了一句。
“真凶啊,难怪浅美那么怕你。”他招手叫了一辆的士,把我塞进车里,同时将车费给了司机,“快回医院吧。”
车门在我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关上了,车窗外的他早已转身往回走。
真是奇怪的人啊。
这就是任悟给我的第一印象。
看似与任连一样温柔,但是,绝对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二.我又梦到你了
又过了一星期,我出院了。除了左眼的绷带不能拆之外,身上的伤基本无碍,只是脖子手臂上缠着纱布,因为伤痕丑陋且痒。
而且戴了眼罩反而更像不良学生。
每天在学校做的事情只有三件,睡觉、看漫画、找浅美的麻烦。
任连的座位在我的正前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张塞满书本的课桌,他的家人尚未来将任连的遗物带走。
浅美每天都会装模作样地擦拭他的桌子。不知情的人总会赞扬她,仿佛一段伟大的情感就此诞生。这个时候,我往往会在她经过的地方叫人伸出脚来绊倒她,或是在她去洗手间洗帕子的时候从身后往她身上泼水。
浅美默默忍受着我所谓的欺负,却总趁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挑衅不屈的眼神望着我,并且小声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真是所有电视剧小说里必备的女一号属性,忍让、坚强、乐观。
而我则像所有小说电视剧里的反派女二号。
“戴上眼罩更像不良少女啊,这样可不行啊,会有正义的使者前来打败你的啊。”阿俊自然对我苦口婆心教育一番,“而且你以前成绩那么好,不要浪费自己的人生,否则任连会很伤心的。”
“白痴。”我捂住了耳朵,不想听到“任连”两个字。
又过了几天,来收拾任连遗物的人来了,那个人自然就是任连的弟弟任悟。
这时我才想起来,我忘了把围巾还给他。
围巾被我放在了课桌里,如果有心还给他,找到联系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手一触碰这条暗红色的围巾,冰冷的指尖总被传递了温暖,于是起了贪念。
每次回家我都会将它围在脖子上,一来遮住伤口,二来低下头时总能嗅到让人安心的味道。
任悟收拾任连东西时,我一只手伸进抽屉里捏着围巾,看着属于任连的一切渐渐消失在眼前。
浅美想要帮着任悟一起收拾,却被他笑着拒绝了。
可恶的笑容。我低下头,不再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可抑制地落在了书页上
对,我很爱哭,从小到现在一直未曾改变。
“泪腺发达且泪点低得要命,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吧,所以才会想要用凶恶的样子和拳头张牙舞爪地证明自己很勇敢和坚强,你这个人还真的很可爱呢。”
记得任连坐在我前面不久后,就这么说过我。当时我认为他是以一副学生会主席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待我,但是其实并不是那样。
如果不是留心观察过一个人,是不会得到这种结论的。
在情感方面迟钝的我,很久之后才恍然大悟。
如果人死后灵魂会逗留在原地,那么此刻的任连一定看到了我狼狈的样子。
我不知道任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四周沸腾之后又寂静,然后是下课铃声响起,我慢慢走出了教室。
任连这样好的人一定会上天堂吧。
我就那么呆呆站在荒草覆盖的操场上,环顾四周,朦胧的视野里,仿佛有人的影子,但是一阵风吹过,影子又消失了。
是幻觉吧,左眼的绷带还在,右眼近视,看事物都是模糊的,也许将这一切模糊的还有我的眼泪吧。
之后的夜里我时常会梦到车祸的场景,往往要倦到极点才会睡着,手机通讯录里属于“任连”的名字还依旧在,本来应该删掉的人,却像没有离开似的。
“任连,我又梦到你了。”
“但不是你微笑的样子。”
我突发奇想地对这个已经死掉的号码发送讯息,宛如溺水的人抓着稻草求救,明知道已经不会再有回音了,但我仍无法抑制。
反而觉得对方仍在倾听。
三.我不想见到你
第三次见到任悟,是在公墓。我在一排排寂静的名字中找到了任连,黑白照片上是年轻的笑容。
但是在我之前已经有人在了,那个人就是任悟。
他手里有一把像是在附近山上随意采摘的雏菊。很奇怪,冬天这种花会开吗?但我没有多想,只是不吭声地站在他旁边,蹲下身将一束花放在上面。
“我知道你要来。”我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任悟对我说。
话音刚落,我未曾思考就看到他举起手,手上握着一个手机,屏幕亮起,在阴霾的天色下勉强能够看清上面的字:任连,我周末会去看你。
正是我的短信。
而手机自然就是任连的遗物。
想到这里,我的脑里轰然炸开,任连的手机号原来还存在着并未停机或消除,而持有它的人自然就是与任连最亲近的弟弟了。
我怎么会那么蠢,以前半夜无法入眠时发的信息自然全都被这个人看到了。
“也只有你这么笨的人,才会往死者的手机发短信,哥哥他已经看不到了。”任悟见我怒视着他,一脸歉然,“抱歉,虽然是哥哥的东西,但我仍然忍不住偷看,因为最近每到半夜总被短信声吵醒。”
这种语气,绝对不是道歉。
回程的路只有一条,我走之后,任悟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远,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也许在别人看来,让长相身材都不错的男生跟在身后是很虚荣的事,但是这个人,让我觉得无比厌烦。
“浅美告诉我,在事故发生的一瞬,哥哥下意识地将她护在了身下。”任悟说,“哥哥,真是个好人。”
这一路他差不多总是提起浅美,大约是浅美同他诉苦了吧,我想要捂着耳朵不再听他说话。
“浅美很内疚,但你因此欺负她,是不对的。”他还是在我身后不厌其烦的讲着。
我低着头,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往前走。这种人真的很烦,最好快快被我甩在身后为好。
地铁站就快到了,快点,再快一点离开这个人才好,我心里这样想着便加快了脚步。
“喂!够了,打抱不平的大侠,再见!”我心想,要不是看在你是任连弟弟的分上,我才不会忍你这么久。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长得那么相似,否则我又怎么不敢去看你的脸?
绝对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交个朋友好不好?”他反而追上来,斜跨的背包挂饰在我眼前晃动着。
朋友?老土!除却我和任连是同班同学的关系之外,我们之间有必要有联系吗?而且我很讨厌你。我心里说着,眼睛瞪着他,并且,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了他的脸。
忽然间,我的眼泪就莫名不可抑制地掉落下来。
他伸手按着我的头:“你这个人,比一般人更容易哭呢。”
“是,我哭了,又怎么了?”我赶紧转移话题,索性利用女生任性的权利将积蓄已久的怨气爆发在他身上,“她委屈?我也委屈,所以我哭了,关你什么事?我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讨厌,如果不是她,任连根本不会去旅行,明明都已经被任连拒绝了,还装作是他的女朋友……任连……任连……”
我下意识去捂着尚未消除疤痕的脖子,却发现我还戴着任悟那天给我的围巾。这个人早就发现了吧,却还是一直不吭声,就如同短信一样,也不是吭声,这到底算什么!
“够了,我不想见到你,还给你!再见!”
我猛然将围巾扯下,狠狠地扔向他,然后拼命地往地铁站里跑。
在跑的过程中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意外的任悟并没有追上来,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我,然后捡起了地上的围巾,将它缠回了自己的脖子。
四.对面的花店
“以前常跟你一起的小帅哥怎么没来了?”
后来某天,我路过以前周末经常和任连见面的咖啡厅,坐在惯常坐着的座位上,然后见到了熟悉的服务生同我打招呼,“不会是分手了吧?”
“我们以前只是在这里写作业,并不是约会。”我摇摇头,“我们并没有谈恋爱好不好?”
对,我和任连并不是情侣,没有对彼此表白过,在外人看起来我们只是前后座的关系,在学校偶尔会说几句话。虽然我的成绩不错,但不被老师喜欢,而任连是绝对的优等生,加上性情温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他。
我们因某个契机而熟悉起来,地点是在这个咖啡厅。
周末时我总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做作业,因为在学校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认真学习的样子,所以选择在陌生的地方用功。
那天,任连路过这里,看到了正在为一道题而苦思不得求解的我。
“需要帮忙吗?”他伸手敲了敲窗,冲我微笑。
喜好管闲事的人,多半是个烂好人,在此后的岁月里我不止一次见证了这一真理。总是待人温柔的任连,自然不会拒绝他人的求助,直到那天他对我说:“我拒绝了浅美哦。”
“啊?”正在喝咖啡的我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已经结成“周末作业党”的我们算是比较熟的关系了,但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拒绝”两个字,还是让人惊讶无比。
而且他拒绝的那个人,还是别的男生眼中的“女神”。
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其实反正你还是单身,也不吃亏啊。”
“别的都可以答应,只有这个不能。”任连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但就算她哭了,也没有你能哭。喏,这里有两张别人送的电影票,我们打个赌,看完这个喜剧片你也绝对会哭。”
“现在电影难看死了,那个送你票的人肯定也这么想才把票送给你吧。”我忍不住吐槽。
“才不是。本来是我要和他去看电影的,两人好久没有见面了,所以他拿着他们老板送的票约我。但是他店里临时有事,所以不能去了,只能便宜我和你了。”任连说这话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他就是在这条街的对面打工,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我没戴眼镜自然无法看清:“什么人啊?这么神秘。”
“是我那个很厉害的弟弟哦。”他笑着,伸手指着我无法看清的街对面,“今天生意不错的样子,果然是情人节要到了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我猛然怔住了。服务生正走过来,我连忙抓住她问:“对面的那家店是什么店啊?我有点看不清。”
近视大概又加深了,戴着眼镜也看得模模糊糊,勉强能看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进进出出。
“花店哦。”服务生略有所思地说,“对面好像有人一直在看着这边哦。”
我怔怔地望着窗外,揉着眼睛,随即手机里陌生的号码响起来。
“喂。”
“是我啦,在跟你招手呢。”传来的是最近比较“印象深刻”的声音,任悟。
“……”
“好像被你发现了啊,终于往我这边看了呢,我可看了你一上午了。这是我的号码。以后可以给我发短信,不要给死者发无意义的短信了,他不会再听到了,更没法安慰你,最好把他的号码删掉比较好。”
“要你管!”我想挂掉电话,却始终下不了手。
“我这个人呢,无聊的时候总会到处看,所以也算是很早就认识你了吧。以前周末我来花店打工的时候,总能看到你和哥哥在对面咖啡厅写作业哦。”
“有时哥哥不在,你一个人会抱着一杯咖啡看漫画,比任何人都要安静呢。”
五.天敌
如果我是老鼠,那么任悟就是我的天敌,一只狡猾精明的猫。
在我们的第一通电话的最后,我抱着戏谑挑衅的心态问了他:“那么,你对我那么关心,是喜欢我吗?”
本以为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答案。
但是对方的回答却是:“嗯,很明显被你看出来了呢。”
开玩笑。首先不说我与他根本不熟,而且他还是任连的弟弟,更让人气愤的事,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做出的回答,更多的只是在看人笑话吧。
寒假结束后,新学期开始,报到的那天“老鼠”又遇到了神出鬼没的“猫”。
在同学的小道消息中得知,隔壁理科班来了一个在初中时连跳两级的天才学生,而且据说还是任连的弟弟。
准备避开任悟的我,自然又被嗅觉敏锐的猫抓住了,而且是被他看到我“欺负”浅美的那一刻。在教室外面的走廊,我冲浅美的背影扔粉笔头,正好被他抓住。
“不要欺负人了。”任悟忽然就站在了我旁边,一脸淡然地冲我说。
我丝毫不给他面子,冷嘲热讽道:“哟,有所谓的骑士来保护公主了!”
“我不是来保护她的,我是来保护你的。”任悟颇为认真地回答。
“保护我?没看到我才是欺负人的坏人吗?”
别人自然无法知道任悟的回答,因为他无声地说了一句话,那口型我却认出来,他说的是“爱哭鬼”。
老师自然无从知道学生们的私下恩怨,只是任悟“英雄救美”的事迹一夜之间传遍学校,真是出尽风头。
只是,第二天刚一放学我就被一群比我还要不良的女生堵在了学校后门,这些人在学校风评一向恶劣,我不想与她们有交集,能躲就躲。
“喏,听说你最近很嚣张的嘛,上学期没有找你麻烦,是看你的伤还没好,如今,我看你气色不错嘛,根本不像遭遇过车祸的人嘛。”
她们嘴上占着便宜,但这里毕竟是学校附近,没人会蠢到动手,我正要转身离开,就猛地被不知名的东西绊倒在地。
膝盖重重磕在了地上,我痛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为首的高个子女生忽然将手机在我眼前晃着:“啊,我好像记得昨天有人说要保护你来着,怎么了?人呢?快点叫人来保护你啊。”
“最好把她这个样子拍下来,多狼狈啊,浑身脏兮兮的。”
“居然哭了呢,正好拍到……哈哈哈!”
拍照的声音咔嚓咔嚓响在耳边,我想要扯掉碍事的眼罩,并且冲出重围。灰头土脸,被拍到这个样子一定丢脸死了。
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插进来:“哎呀呀,好热闹啊,是在开什么秘密女生聚会吗?欢迎男生吗?”
“拍什么照片啊,让我看看?”他仗着个子高,一把夺过手机,动作迅速地删掉了照片,然后手一松,手机啪的一声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地上,“抱歉抱歉,刚才手滑,这照片实在是太吓人,我被吓到了呢。”
被夺走手机的女生又气又羞,正要开口大骂就见任悟举着自己的手机:“不过不要担心,我也拍了照片,把你们都拍了进去,很厚道吧?六七个女生欺负一个伤病尚未痊愈的女生,如果发到微博上,相信不到几小时你们未来几天的生活一定会很热闹吧。”
这个人还真是个坏蛋。我想着,却不由得笑出了声。
至于后来那群女生是怎么走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哭了吗?”他的安慰方式总是如此奇特。
“我哭是因为很痛。”我揉着膝盖,坐在了地上,顺势拉了拉他的衣角,“喂,你坐下,肩膀借我靠一下,骑士大人。”
“不胜荣幸。”
沉默良久,我再度声明:“因为真的很痛啊,所以才流眼泪的。”
而任悟只是点着头,笑着不说话。
“喂,把那些照片删掉啊,我的样子很狼狈啊,丑死了。”
“不会啊,很有型啊。绷带冷酷少女,很带感的设定呢,我一定要留作纪念。”
“你这个人还真是恶劣啊,明明跟任连是亲兄弟,却连他十分之一的温柔都没有。”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删。”任悟摇头晃脑地得瑟。
于是,老鼠好像被猫缠上了,冒着被吃掉的危险,忐忑着接受了它的靠近。
六.再也不能听到的答案
但事隔一星期后,我和那帮不良女生的照片还是流传到老师手上,照片的角度疑似我与她们发生冲突,能将我和她们一起拍进去的照片只有任悟有。
“我发誓,不是我。”任悟在被我控诉了之后,立马声明。
在办公室接受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教育的我故意板着脸,一副很冷淡的样子。
“真的真的。”他就差没发誓了。
我忍不住笑了:“看你吃瘪的样子真的很痛快啊,好啦,我没有怀疑你。”
“唯一有机会拿到我手机的时间只有在体育课时,我通常都会去打篮球,手机自然在背包里,但背包……”说到这里,任悟忽然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换了话题问,“那结果是?”
“嗯,老师让我回家继续养伤,顺便在这星期写一份检讨。”
“不错嘛,可以考虑周末去咖啡厅,等我打工结束后,我们去约会?”
“谁跟你约会啊,讨厌鬼!”
怎么会闹到暂停上学回家反省一星期的地步?
自然是因为我原本就跟那帮风评不好的女生没关系,坚持不肯认错。而且浅美也作为被我欺负的证人,在所谓的“审判会”上出现,罪上加罪,就到了这种地步。
对于欺负浅美的原因我自然死也不会开口。
只是,如果这星期过去,我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强硬不肯认错,那么可能会得到休学的通知。
但这一切我不会让任悟知道。
“这一星期,如果觉得想我就打电话给我哦。”
“才没有记下你的号码,再见!”
“再见哦。”他一副才不会信你的样子,摇头摆尾地走了。
我久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发现自己已经将这个背影记得很熟悉了,即使混入茫茫人海,也能轻易找到。
一星期后,还能在学校再见吗,任悟?
我想着,踏上去任连墓地的路途。
在他的墓前,我做了一件也许会让自己解脱、也会让死去的他欣慰的事——将他的电话号码从我的手机里移除了。
任连啊。
如果有人对我那么温柔,又不计较我喜欢哭泣的毛病。
那个人……我怎么不会喜欢那个人呢?
我一直觉得任连喜欢的人是我,在很早之前。
我以为两人在一起做题目、看漫画就算是约会。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喜欢他,得知他在浅美的纠缠下答应了去外地旅行时,我悄悄踏上了同一班旅行车,想要在下车之后,对他表白。
结果是,眼睁睁看着任连没有呼吸,再也不能听到我的答案。
七.骑士在路上
一星期过得很快,第二次的“审判会”又开始了。
可当老师再度询问我时,浅美忽然抢着回答:“老师,其实我之前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们同学之间缺乏交流,才让她误会我的,所以请老师再给她一次,让我们重新做朋友吧。”
简直像是反转剧呢。我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和我一同在照片里出现的不良女生们也承认是她们主动找的麻烦。
审判的结果自然是“无罪释放”。
最后离开办公室的我,看到了一直在楼下等候的浅美:“说吧,这么做,不是因为简单的同学爱吧?”
“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呢。”浅美收敛了楚楚可怜的模样,然后看了看时间,“这话要说起来可能有点长,还是找个地方喝东西吧,这样被老师看到的话,会觉得我们在重新做朋友吧。”
果然是很好的提议。我们一同来到学校附近的奶茶店,踌躇了许久,我问她:“来找我麻烦的那群女生,跟你有关系吗?”
“因为你老是欺负我,我可咽不下去这口气。”浅美悄声道,“我可不像你那么笨。你跟不良女生们在一起的照片,是我拿走的,从任悟手机里转发到我自己手上。”
“可惜啊,后来被他发现了。因为他上体育课打篮球那次,我身为篮球社的副社长,自然很容易拿到他锁在休息室柜子里的背包,所以事后很快被任悟查到。”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之前任悟提到篮球部的时候会转了话题,他当时就想到是谁做的了。
说完我们又再度沉默,
沉默良久,浅美伸出手指算着:“任连,已经去世……”
“两百零七天。”我们异口同声说出。
浅美垂着头说:“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他,在他莫名其妙答应我一起去旅行时,我还幻想过他是不是改变了主意。但是在车上,他对我道歉,说其实自己做了一件很自私的事,他说他想看看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也喜欢他。”
“然后我看到了坐在后面的你。”
“他挺身保护我的那一刻,我即使知道这个人拒绝了我,我还是彻彻底底喜欢上了他。”
最开始浅美只是喜欢任连,觉得他样样优异,这才配得上和自己在一起。
但是意外的是,她主动地接近却被任连拒绝。
“开始我并不承认这一事实,但后来任悟忽然对我说‘在你和哥哥出发去旅行的前一天晚上,哥哥打电话问我,如果我喜欢的人知道我要跟别的女生去旅行,你觉得她会悄悄跟来吗?我并没有回答他,因为我跟哥哥喜欢同一个人,当时有些不敢面对这个现实吧。如果我当时让他放弃这个愚蠢的做法就好了,或者你们的旅行车并没有出事,那么哥哥一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吧。”
“不过这番话,并不是让我突发奇想改口供让你免于处罚的原因。”浅美忽然顿了顿,“因为任悟最后对我说‘希望你去帮她渡过这个难关。虽然她性格真的糟糕,但我们两兄弟好像都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呢……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将哥哥拒绝的你的事情传遍整个学校。”
我已经可以想象说着这番话的任悟狡黠又邪恶的样子,明明与任连长相那么相似,但脾气……不,我忽然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再度仔细描绘任悟的样子。
原来……真的不一样呢,即使是兄弟。
“这次,真的谢谢你!”我忽然捂住了嘴,在浅美惊讶的眼神中,拼命忍住了盈满眼眶的眼泪,“不过我还是不能跟你做朋友,同学爱什么的更别想有。”
“对于幼稚的女生我也没有同她做朋友的兴趣。”浅美叹了口气,忽然笑起来。
于是我立刻第一次主动拨通了任悟的电话。
“其实那天跟你说再见后,我就删掉那个号码了。”
“一定是哭着删掉的吧?”
“你怎么知道……喂,不准笑!”
“因为你是最坚强的爱哭鬼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现在想见你。”
“嗯……回过头来。”他顿了顿,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我一惊,猛地转身,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拿着手机在身后笑着看我,但是我身后的街道上,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哈哈,抱歉抱歉,骑士还在路上呢。”
“你果然是个大坏蛋啊!”
编辑/爱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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