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输不起】
偌大的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陶姜。她故作轻松地理了一下头发,粉色的雪纺衫被汗水湿了大片。
这次,一定要赢!
可偏偏孙少棠满不在乎,她在一片掌声中走回座位,孙少棠也跟没事人似的鼓掌,难道他就不怪她?难道他就不担心她抢了他的位置?
最后一个竞选者,是孙少棠,他的表现自然不差。当然,最终的结果还是要选票说了算。
唱票人念过三个票数低得可怜的学生后,调皮地拉长了音:“陶姜——8票!孙少棠,7票……”
她赢了!以一票之差险胜。
孙少棠一身黑衣在夏日显得格外压抑,陶姜喊住他,那一刻她多么害怕他不会停下来。可还没等她开口,孙少棠便说:“我等你解释。”
陶姜愣了一下,心想他还是生气了,一旁的陈若斯安慰她:“学姐,这是公平的竞争。”
陶姜失神地回到寝室,立刻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抱歉,他没回。
孙少棠在晚上八点才给她回了电话,他说:“你不是说不稀罕?为什么又来竞选?”
陶姜的歉意瞬间被激成怒意:“你就为这个来质问我?我们还真是好朋友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陶姜继续说:“孙少棠,你就承认吧,你输不起,你害怕我参加你会输,所以才怪我没告诉你就来竞选。”
本以为孙少棠会狡辩几句,可没想到他竟那样坦诚:“对!我就是输不起!”
学生会主席改选,她本毫无兴致,可一得知孙少棠竞选便跟着报了名。准备了几个通宵,就是想让他看到,她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她赢了,可他却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了。
自上次通过电话后,孙少棠就不接她电话,甚至和她一起上的公共课都不去了。陶姜忍受不了他这般刻意的疏离,也逃了那节公共课去男寝楼下堵他,后来他室友路过看到陶姜,友情提醒了一句:“等少棠吧,他在活动中心忙着社团节排练呢!”
饿了一中午,天又闷热,陶姜整个人如同脱水的干巴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下午的时候孙少棠居然给她回了电话,只是语气依旧不好:“你找我?”
陶姜也没好气:“干吗躲我!”
他顿了一下:“我闲的啊?最近很多事要忙。”
陶姜平稳了一下语气,试探道:“那明天一起吃个饭?”
“说了我最近很忙!”
陶姜继续死缠烂打:“明晚我买饭去活动中心找你!这总不会耽误你时间了吧!”
孙少棠拿她没办法只好勉强同意。
约好的时间陶姜兴冲冲地提着孙少棠最喜欢的叉烧饭直奔活动中心,可一进门,却只看到几个演员坐在长椅上闲聊,哪里还有孙少棠的影子?询问后才知道他去医院了。
昨天不还好好的,大晚上去医院,他生病了吗?
【他只是不肯陪她土】
医院休息室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孙少棠的白色外套披在脸色苍白的女生身上,声音宠溺:“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孙少棠的眼中盛着太多温柔,刹那间陶姜便被阻隔在二人之外不敢靠前,可就在这时,孙少棠竟往这边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失落的她。
夜晚的风有点凉,陶姜盯着腿上涌动的裙角戏谑道:“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呀?还瞒着我……”
孙少棠心情很好,好像生她气是在上个世纪:“陶姜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陈若斯特别优秀,可她居然对我说,想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时光涌过纷杂的记忆,一帧帧片段闪耀盈盈光辉,她和孙少棠坐在KFC,问他究竟喜欢怎样的女生,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告诉她,那女生一定要是提起他便眼中泛滥光辉。
陈若斯曾开玩笑似的说,若他选上了学生会主席,她一定要当着剧团所有成员的面跟他表白。他也笑着点头,好啊,耍赖的是小狗。
陶姜暗暗嘲笑自己,一直以为他的疏离是竞选失败面子上挂不住,竟没想到,是为了另一个女生。
粥铺到了,孙少棠轻车熟路地对老板说:“什锦鸡丝粥,不要胡萝卜少放盐。”陶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对于他这么了解一个女生的喜好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陶姜低头把那份已经冷掉的叉烧饭拿出来,自言自语:“应该不能吃了吧。”
他一拍额头:“我把你给忘记了!”说着拿过陶姜手里的饭打开看了一眼,“我最喜欢吃的叉烧饭,还是你最懂我!”
那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出锅了,恰逢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她就像那份冷掉的叉烧饭,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所有的心意和心思都丧失了最初的味道。
而陈若斯就像那碗香喷喷的鸡丝粥,什么都刚刚好,诱人饮食。
她仰望了他那么久,为什么他最先看到的还是别人呢?
陈若斯看到陶姜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尴尬。孙少棠递给她粥,她却一眼看到了他手中拎着的叉烧饭,皱了皱眉头:“都冷掉了别吃了,我就大度地分你一半粥好啦。”
陶姜默默起身拿过叉烧饭说:“我去扔。”
回到寝室已经半夜,上楼的时候陶姜一回头就看到陈若斯脖子上一闪一闪的项链。
“他送的?真没想到孙少棠还挺浪漫,学会互赠信物了。”
陈若斯笑着点点头,陶姜没想到,他居然把她的欣喜转赠他人。那是一次暑假夏令营,有一家铺子可以亲手做陶艺项链,免费指导刻字。陶姜看到就迷得不行,孙少棠不屑地说:“喂喂喂,有那么喜欢吗?”
陶姜白他一眼:“哪个女生不喜欢啊!”
最后他还是陪她进去,做了个类似鱼刺形状的坠子,陶姜要帮他刻上“棠”字,他却说土死了不肯刻。想到这里陶姜看到陈若斯脖子上的星型坠子上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棠”字就笑出了声,原来他只是不肯陪她土而已,同样的事情换了个人,他也是肯做的。
到寝室的时候陈若斯突然问:“陶姜姐,你有没有叫室友帮你留门啊?”
她这才一愣,想到自己傻傻地跟着孙少棠折腾到大半夜,哪里还记得叫室友留门的事情,陈若斯说:“少棠也真是的,只帮我跟室友打了招呼,也不记得帮你说一下。”
就在这时陈若斯的电话响起来,是孙少棠。她笑着说:“我到啦,嗯,她们留门了。”
陶姜用手抓抓头:“那我先走了,她们留门了,我一早就跟她们说好了的。”
她折回三楼,寝室的门被室友从里面反锁,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一只手举举放放最终不好意思扰人清梦。
走廊好寂静,陶姜靠着墙壁蹲下来,却一直没等来孙少棠的电话。
【你要一直跑下去,才会追得上我啊】
田径队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好多姑娘都钻空子偷偷休息,只有陶姜一直跟着一群男生匀速跑着。
队长徐然放慢速度滑到陶姜旁边:“休息一会吧,女生不用这么大强度。”
陶姜咬紧牙关摇摇头,恍惚中仿佛回到大一那年刚入田径队,她就是这般倔强地跑,前面的孙少棠却从不肯放慢脚步,其实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到她努力想要追上他的样子。她想冲徐然笑笑,可是嘴角一咧就眼前一黑,徐然及时扶住她:“喂,装娇弱可不适合你!”
虽然这样说却还是扶着她朝休息区走去,谁知道正看到孙少棠换了衣服迎面走来,徐然惊讶道:“今天是怎么了,你们两个居然都来了?”
孙少棠看了眼挂着浓重黑眼圈的陶姜,好笑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怎么搞成这样子?没睡好啊。”
徐然识趣地说了句“我训练去了”就跑开了,陶姜有气无力地说:“就是好久没跑,突然体力不支了。”
孙少棠扶着她朝座位走去,还不忘言传身教一番:“早就告诉过你,跑步一天都不能落下。”
“那晚上一起去操场跑圈吗?”陶姜几乎在孙少棠话音刚落就脱口而出,他一怔,眼中流露出悲悯,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好啊。”
陶姜永远也忘不了他那眼神,就与她第一次摔倒时,他伸出手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孙少棠还是老习惯,喜欢在小腿上绑上铅袋,他们并排跑,天阴沉着,陶姜的心却晴朗。跑着跑着孙少棠说了句:“你还真怪,很少有女生这么喜欢田径的。”
陶姜呼吸浓重:“因为我要一直跑,才追得上你啊。”
孙少棠脚步突然放缓,渐渐停了下来,陶姜灿烂地笑着回过头:“怎么了,这次跑不过我了吗?”细密的小雨把陶姜额前的碎发打湿,孙少棠嬉笑着摆摆手:“喂喂,少恶心人了。”见陶姜满脸黑线又欠揍地凑过去补充道,“知道我为什么跑这么快吗?因为——你一直在追我啊!”
雨,仿佛突然间便已倾盆,孙少棠矫健的身姿渐渐消失在塑胶跑道上,陶姜耳边回荡着他的话“下雨了,我去给陈若斯送伞。”
高一那年期末考,英语听力快开始的时候陶姜才发现耳机电池没电了,向老师求救无果后,差点急得哭出来,就在这时身后的人碰了碰她的背,她哭丧着脸回头就看到孙少棠噙着笑把耳机递给她:“你用吧,我蒙得比听得准多了。”
她喜欢上孙少棠,就从那一刻。那个永远在红榜第一名的孙少棠,把自己的耳机给了她。
第一次对孙少棠发火,是在田径队。她摔倒,当时并不相熟的徐然立刻跑了过来,孙少棠却视若无睹,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坐在地上眼泪湿了满脸:“孙少棠,你慢点跑会死吗?我真的跑得很累啊!”。她赌气说要退出田径队,却在负气暴走的时候被孙少棠拽住,他哭笑不得地说:“要一直跑下去,才会追得上我啊!”
“孙少棠啊,我还要跑多久,才能追上你呢。”陶姜抱着淋湿的手臂喃喃自语。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陶姜发了高烧,叫室友帮忙请了三天假,其间没有孙少棠的消息,倒是徐然托人帮她买了退烧药。第二天的时候徐然打来了电话:“陶姜,你们系和我们系的篮球赛,你来不来?”
孙少棠高中时候是出了名的篮球杀手,但凡没风绝对一个投不进,只要有狂风,偏偏只有他能投进,搞笑的是,就是这样的孙少棠,上了大学却成了篮球队主力。陶姜咳嗽两声:“什么时候,我去。”
裹了件灰色帽衫,陶姜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红色球衫的孙少棠被白色球衫的徐然夺了球,徐然带球跑了几步,起身,投篮,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她看了一眼比分,徐然他们领先了近三十分,比赛还有十分钟,孙少棠输定了。
比赛结束的那一刻陶姜悄悄转身,口袋里传来手机的振动,是徐然。接通的那一刻,嘈杂之中徐然的声音从电话里外同时传来,陶姜放下电话回头,正看到徐然朝她走来,猝不及防地,他轻轻拥住了她,在观众的起哄声中说:“陶姜,我喜欢你。”
陶姜看到陈若斯,她披着孙少棠的外套和他并肩而立,远远笑着望着她和徐然。陶姜退后一步,看着孙少棠小声对徐然说:“对不起啊。”
晚自习的时候没看到孙少棠,下课她刚出教室就被徐然拦住,两人走在小路上,徐然干笑一声:“白天的事,是我太冲动了,你别往心里去。”
陶姜摇摇头:“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徐然尴尬地笑了笑,露出失望的神色,就像她对孙少棠,一次次被划入朋友的区间,没人问她是否愿意。
走着走着,徐然试探地问道:“其实你喜欢孙少棠吧?”
陶姜不置可否,进公寓楼前,徐然喊住她:“对了陶姜,那个药其实是孙少棠买的,他——”
“他怕亲手给你让你误会吗?还是怕陈若斯误会?”陶姜轻轻在心底里问自己,徐然继续说,“其实孙少棠挺关心你的。”
“只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关心。”陶姜淡淡说了一句就跑上了楼。脑海里全是方才校园广播放着的那首《少女的祈祷》,歌词一字一字地砸进她的心里——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从来为顺利遇上好景降临,如何能重拾信心……
她是否该放过一双恋人,从此不再偷偷惦念。
【以前那个孙少棠死掉了吧】
只有在孙少棠面前,她会变得柔软,其他时候,永远是坚不可摧的学生会会长陶姜,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在得知学生会要在社团节之前办一场歌王争霸赛的时候,孙少棠气冲冲地踏入暌违已久的学工办大门,他一冲进来就质问道:“陶姜,你不是在整我吧?”
陶姜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唱个歌至于吗?反正就是凑数的。”以前陶姜在学生会给孙少棠打下手,但凡缺人孙少棠都是把她顶上去,这次有个选手嗓子发炎,她就临时拿孙少棠救场,虽然一想起孙少棠唱歌的样子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于是笑道,“损友嘛,谁还没有一两个呢?”
“我没空。”孙少棠甩下这句话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陶姜一愣,没想到孙少棠居然真生气了。她还生气呢,孙少棠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啊!
学生会召开的例会,孙少棠依旧没有出席,晚上陈若斯跑到陶姜寝室去:“陶姜姐,剧团最近状况很多,他心情不好。”
听陈若斯说完陶姜气消了大半,陈若斯继续说:“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孙少棠请客。”陶姜心想算孙少棠有点良心,就满口答应了。
孙少棠看到陶姜后大大咧咧地说:“白天的事是我太冲了。”
“算了,你吼我也不是一两次了。”
陈若斯在一旁剥了两个虾,一个放到孙少棠的碗里,一个放到陶姜的碗里,就在这时孙少棠说了句“她海鲜过敏”,然后无比自然地把陶姜碗里的虾夹到自己碗里,给她夹了一个小排骨。陈若斯干笑道:“你们感情还真是好啊。”
孙少棠叹了口气:“你别看她人挺糙的,以前为这事没少去医院折腾。”
陶姜心下一动,偷偷看到陈若斯面色不善,便没接话。
等大家都酒足饭饱陈若斯突然说:“对了,你不是说有正事要跟陶姜姐商量吗?”
“有事就说啊,吞吞吐吐的!”陶姜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无比豪迈。
孙少棠说:“剧团缺一个反角,实在找不到演员,你知道这是我当会长第一年,这次社团节对我挺重要的,你看你能不能帮个忙?”
陶姜神色复杂地看了孙少棠一眼,他撞到她的目光后立刻闪开了。上初中的时候他们曾一起演过一个英语话剧,陶姜一上台突然脑袋一空忘了台词,她永远忘不了那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台下嘘声一片,她杵在那里像个傻瓜似的被众人嘲笑。
从那以后,但凡这种事,她都绝不参加。这些,他都该知道啊。
陶姜看着孙少棠坚定的样子笑了,淡淡地说了句:“好啊。”
陈若斯听见陶姜答应了特别高兴,给陶姜倒了杯酒:“之前就听少棠说陶姜姐一喝酒就特讲义气,这次要是拿奖,陶姜姐功不可没呢!”
陶姜拿起那杯冒泡的啤酒一饮而下,她笑着对他说:“孙少棠,你果然了解我!”
以前孙少棠总劝她少喝酒,说省得她一喝醉就逞能被别人糊弄。那个孙少棠大概死掉了吧。
【她并不想要那个舞台】
社团节很快就到了,礼堂里早早就坐满了学生。
他们的话剧被安排在了压轴,临登台,孙少棠拍了拍她的肩膀:“谢谢你啊陶姜。”
陶姜摆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摆摆手:“行了行了,多大的事儿啊,你别婆婆妈妈了!”
陶姜的角色会在临近结尾的时候被女主角扇一个耳光,之前排练的时候都是两个演员摆动作,后台配音,可就在昨天排练的时候,有人提议说太假,就临时改成了真打。
终于上台了。
那一刻陶姜的心也突然揪紧了,生怕演砸。演到她偷拿了女主角的准考证时,台下传来了一片嘘声。
“真有这种人渣啊。”
“是啊,真惹人烦!”
陶姜强迫自己不去听那些声音,暗暗告诉自己,加油,就快结束了!
啪,清脆的声响在女主角轻轻划过她的脸时同步响起,之后,更热烈的掌声如同洪水般响彻整个礼堂,有人大呼痛快,有人大喊活该,陶姜所演的角色本应该在挨了那一耳光之后对女主角还手,可陶姜却怔在那里,眼中溢满了泪水,仿佛一动弹就会倾泻而出。
演女主角的女孩被她的反应吓住了,小声说了句:“我没有用力啊!”
男主角随机应变,揽着女主角走了下去,空旷的舞台上就只剩下陶姜一人,红着眼眶杵在那里。熟悉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只是这次孙少棠没有像那次一样把她带下台。
谢幕的时候所有演员都挂着灿烂的笑站在台上,只有陶姜没了踪影。
孙少棠在凉亭里找到了她,她坐在石凳上低垂着头,呢喃着:“凭什么呢,我又没做错什么……”
眼前昏黄的灯被挡住,是孙少棠站在她跟前。陶姜赶忙抹了一把脸,孙少棠笑着拍拍她的头:“就是演个戏,观众讨厌你,说明你演得好啊!”
陶姜看了他一眼便站起身,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小路很黑,很快就看不到她的身影。他也没有追过去,只是默默地盯着凉亭石桌上的点点泪渍出神。
他何尝不知,她并不想要那个舞台。
【那段弯路,她走了太久】
以前孙少棠嫌她笨,后来又嫌她强,他们总不能站在一条线上,总是相互追赶的姿态。孙少棠的喜好她都了如指掌,偏偏爱情这块陷入盲区。
她摸索着向前,总觉得每走一步便离他更近。
可是走了好远,蓦然回首,才发现那段弯路,她走了太久。
那次社团节之后,陶姜再没找过孙少棠,偶尔在校园里看到陈若斯与他并肩而行也只是微微一笑点个头。她以为世界很静,却不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社团节的话剧视频被传到学校的BBS上,有人爆料:陶姜喜欢孙少棠,戏里戏外都是第三者。
风言风语持续了好一阵子,她没想到孙少棠会主动找她。以前两个人闹别扭了,最先服软的都是陶姜,孙少棠永远一副吃定她的样子有恃无恐。
孙少棠说:“陈若斯误会我们了,你能不能帮我解释解释?”
陶姜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问道:“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见他沉默,陶姜便转身朝学校走去,他赶忙跑了两步扯住她的袖子,这场景却被陈若斯撞个正着。
孙少棠像丢掉炸弹似的撒了手,去追面无表情转身就走的陈若斯。
陶姜心底酸涩,是自己自不量力,只是她依旧怀念那些追逐着孙少棠的日子,就他们俩,她只要跟紧他就好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找不到方向。
田径队在暑假之前组织登山,那天是陈若斯的生日,所以一向酷爱户外运动的孙少棠并没有参加。陶姜努力跟着大部队,却还是落后了,不禁愤恨道田径队这帮野人的体力真是不可小觑!不过这座山离学校不远,陶姜自己走也并不害怕,没走多久竟看到徐然迎面跑来。
“清点人数发现你不见了,大家都急死了!”徐然见她安然无恙并没过多责备,谁知道走着走着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徐然说:“不好!要下雨,我们得快点跟上他们。”
这座山并非景点,因为山势险峻所以平日里只有登山爱好者才来挑战,一旦下雨又脱离了队伍非常危险,两人神色凝重顶着雨暗暗加快了步伐。
天色突然变得很黑,黄土变成泥巴走路越发艰难,徐然走在前面突然听到陶姜传来一声尖叫,回过头才发现她脚滑摔到了树和石缝中。他跑过去,发现她的腿汩汩地冒血,立刻背对她蹲下身:“快上来!我背你。”
陶姜努力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被卡在中间,于是摇摇头对徐然说:“你快去找老师吧,我被卡住动不了,我等你们!”
徐然嘱咐她一定小心便立刻朝前跑去。时间仿佛过了好久,陶姜越来越冷,就在要睡着的时候听到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是幻觉吧?怎么好像听到孙少棠的声音……
身上传来挤压的疼痛,陶姜这才努力睁开眼,看到孙少棠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紧紧贴在额头上,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孙少棠抹了把雨水:“别说话,我帮你把石头挪开。”
陶姜紧咬牙关,挤出一句话:“你先走,叫老师来救我。”
孙少棠叫她忍忍然后不管不顾地继续想办法把她拽出来,只是动作越发小心。她仿佛又看到那个虽然永远嫌她笨拙,但却总不肯丢下她的孙少棠。出来的那一刻,她轻飘飘地倒在他背上,闭上眼睛,心想,孙少棠,我真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那天徐然迷了路,一直找不到队伍,突然手机有信号,便不顾危险给孙少棠打了电话,得知陶姜被困后,他就从陈若斯的生日会跑出来,陈若斯说那么多人在陶姜不会有危险,你凑什么热闹?孙少棠依旧要去,陈若斯告诉他出去就别回来,孙少棠皱着眉说:“她是我朋友,我不能不去。”
知道这些事之后陶姜心里泛起酸涩,对不起啊孙少棠,还有谢谢你。
【你一直都是很亮的一颗星】
好久没联系的陈若斯突然来寝室找陶姜,她亲昵地拉起陶姜的手,真诚地说:“陶姜姐,之前对不起啊。”
寒暄过后,陶姜出去打水,回来却刚好听见陈若斯正对着电话撒娇似的说:“我都道歉啦,你怎么奖励我?”
原来如此,他的心里,并非毫不在乎她的感受吧。
迎新晚会主持人筛选那天,陶姜碰上了孙少棠,他是陪陈若斯来的。
到陶姜的时候,孙少棠就在教室门口望着她,那场景与很久以前一个模糊的片段不谋而合,她就是一身骄傲站在讲台上,银铃般的声音朗朗散开,孙少棠捧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望着她出神。
其实陶姜不知道,孙少棠曾经偷偷地崇拜过她,就像后来的岁月里,她对他一样。只是那时候的孙少棠木讷内向,陶姜只是出于义气帮这个发小出头,却从没曾想过男大也十八变,自己有一天会中了孙少棠的毒,那么深。
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孙少棠仿佛再次看到了小时候那个熠熠生辉的陶姜。结果出来了,陶姜以压倒性的优势得到了唯一的名额,出门的时候陈若斯真诚地说:“陶姜姐,你真太厉害了!”
孙少棠揽着陈若斯的肩膀附和道:“就是,看你表现得这么好我请你吃饭。”
孙少棠领着她上了二楼,陶姜犹疑道:“随便吃个饭没必要去包间吧!”
他笑着把她推了进去,昏黑的一片在她进门的那一刻瞬间点亮,孙少棠聚集了陶姜以前的部员一起庆祝她当选,兴致正高,陈若斯给她发了条短信,她悄悄来到外面,陈若斯已经等在那里了。
陈若斯说那个帖子是她发的,她总觉得陶姜喜欢孙少棠,便散布谣言迫使孙少棠和陶姜划清界限。她一个劲地道歉,反倒搞得陶姜难堪不已,她哪有什么立场生气,她可以跟全世界奋力争辩,说自己从没对别人的男朋友动过歪念,但她怎么能骗得过自己。
孙少棠下楼看到他们两个,便问道:“你们俩在这干吗呢?”
陈若斯吐了吐舌头:“闲聊!”
孙少棠把陈若斯支走,对陶姜说:“徐然挺喜欢你的,给你庆祝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你要不要给人家个机会啊?”
还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说出这番话更伤人的吗?
陶姜摆摆手:“孙少棠,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她又想起陈若斯说的那些话:“陶姜姐以前是我小气,现在我知道了,少棠只是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在数年前输在起跑线】
考概率的时候,陶姜按老规矩把答案写在纸上,窝成团精准无比地扔到孙少棠手边。
他若无其事地将纸团攥在手心里,见监考老师没看这边,才转过头冲陶姜龇牙咧嘴地乐了一下。
考试结束孙少棠凑到陶姜身边:“嘿,刚才谢谢啊。”
陶姜盯着他脚上那双钉子鞋,问道:“一会一起去跑圈啊,好久没跑了。”
“改天吧——我一会去看电影。”似乎突然看到自己脚上那双钉子鞋,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蹩脚,声音也低了下去。
陶姜看了眼手表:“哦,那我先走了。”
隔着浓密的绿荫,她看到他穿着白色的背心一圈圈跑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夕阳的余晖把他的汗水打上一层红色的光圈,看起来那么虚幻,遥远。
陈若斯在一旁拿着瓶水朝他挥手,刹那间,陶姜从他给的那点恩惠中幡然醒悟,那些一同在田径队训练的日子,就那样一去不复返。
校运动会,她还是报了名,只是这次在女子赛道边的男子赛道上,没看见那个隔着绿色草坪与她并驾齐驱的身影。
她一路领先,然而就在距终点一步之遥,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身边有呼啸而过的风,她看着身后的人一个一个超过她抵达终点,却没有半点力气爬起来。
就在草坪中央,孙少棠戴着红色的帽子静静等待着陈若斯跳高决赛,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隔着重重人海,她知道他一定在笑,为另一个女生打气加油。
陶姜曾一度幻想心上人会对自己垂青,甚至不惜在他身边卑微地期盼有朝一日他会和陈若斯分手。她想前路茫茫总有机会修成正果,但此刻当她使尽浑身力气都跑不过终点,才忽然发觉,原来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通过努力去实现。
至少两情相悦这样的美梦,就是她不管花多少力气,都已在数年前就输在起跑线的结局。
她也想过或许早一点,再早一点,她勇敢地跟他告白,搞不好就有机会冲破这好朋友的牢笼。但这样的机会怎么听起来也是那么低概率,连她自己都没法被骗过去。
她一咬牙,自己站起身来,拍掉了身上的尘土。
少年总会前行,择他所爱,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跌倒朝她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而她已经想好了,等运动会结束,她就要以“你根本算不上我的好朋友,重色轻友这种事情也就你最在行了!”为由,跟他划清界限。
也许他还要神经大条地怪她小气,但她从今往后,就要逃出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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