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每写一篇悲伤的稿子,我的心情都要低落很久很久才能恢复,聪明如我们,对于感情,迷惘又清醒,我们爱过、伤过,也痛过。我们看得清楚爱的本来模样,却无法拒绝任何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可能最后陪伴我们的,只有破碎的时光,这也是我的新书《与光同成灰》里,我想对大家说的。
我负责来讲这个故事,我只是途经他人的时光万丈,情深不朽。
01我当真不管慕小白的死活
慕小白高烧不退,她斜靠在藤椅上,脖子汗津津的,脸颊通红。她微闭着眼,睫毛翕动。我跟她说了三句话,分别是“你把药吃了”“你喝点水也行啊”“我看咱俩还是去医院吧”。
慕小白昏昏沉沉,抽出一丝力气对我吼:“别管我,我死掉了最好!”之后背对着我沉沉睡去。
我没见过世面,被这棘手的场面吓得直掉眼泪。我确定慕小白是被烧糊涂了,她才不想死,她也舍不得死。她沉鱼落雁、冰雪聪明、骄傲惹眼,有美貌有前途,好日子大把大把的,梦想一堆一堆的,她才不会突发奇想要去死。
我哭哭啼啼地致电蒋惊蛰,仅响一声,电话就被顺利接起,不过说话的人是樊月,她吊起嗓子问:“怎么了?”
“你拿着我哥的电话干吗?他人呢?”我一把抹掉眼泪,瞬间变成了“女战士”。
“他试衣服呢。”
“你让他接电话!”
“我说他试衣服呢,你听不懂?”
樊月的处世原则是永远要凌驾于对方之上,她身上那股变态的傲劲儿,让太多人恨得牙痒痒,我也不例外。她对我的态度,我从来没有满意过。幸在我没必要怕她,我开口:“樊月,如果你不让自己以后的日子太难过,现在马上让蒋惊蛰给我接电话!”
樊月当然不会示弱,但大概是因为蒋惊蛰从试衣间出来了,她懒得跟我吵,于是用欺行霸市的语气喊道:“蒋惊蛰,蒋诺找你!”
终于换成蒋惊蛰接电话,从声音中听得出这家伙心情不错:“诺诺?”
“慕小白生病了,你快来!”我急急地说。
蒋惊蛰一笑,特别不屑:“什么病啊?”
“发烧。”
蒋惊蛰又是一笑:“她前天跟我吵架的时候倍儿精神。”
“那是前天的事情好不好?她现在发烧了!”
蒋惊蛰随口搪塞:“你让她吃点药。”
“她不吃,她也不让我带她去医院!我要急死了!你快来!”
我急得带着哭腔,蒋惊蛰有点不耐烦,他教育我:“诺诺,发烧是死不了人的。”
“不对!她的情况很严重!万一引起……”
“别闹了,诺诺。”蒋惊蛰打断我的话,“哥知道你和慕小白关系好,但我才是你亲哥,你别总站在她那边,成吗?”
我非常震惊:“蒋惊蛰,你以为我在和慕小白演戏?”
“你心里清楚。”蒋惊蛰冷冷地抛下一句。
我内心无力,不想再求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于是最后问一句:“你当真不管慕小白的死活?蒋惊蛰。”
很明显蒋惊蛰也不想和我这个“难缠”的妹妹说什么了,他一字一顿地回我:“我当真不管慕小白的死活。”
02在有人保护自己那一刻,幸福无比的她忽然号啕大哭
蒋惊蛰和前任女友在一起,并且明确表示不会管现任女友的死活。
关键时刻指望不上的人,以后他也不需要在了,好在慕小白没有听到那个浑蛋的话。蒋惊蛰指望不上,我灵机一动去百度,明白了可以用物理降温法帮慕小白退烧。
我艰难地把慕小白拖上床,然后着手准备冰块和酒精。想起以前的蒋惊蛰,莫名地鼻腔一酸。虽然小时候我就很有远见地推断长大以后蒋惊蛰未必能够成为好男人,但没想到他会冷酷到这个地步,忽然为慕小白觉得不值——她的付出太多太多了。
高三时,蒋惊蛰在打篮球的时候挫伤脚腕,老师家长都很担心他会耽误高考,比他们更着急的人是慕小白。慕小白一直仰慕蒋惊蛰,从初中到高中,她像只擦边球一样流落在他的周围。
慕小白的家离学校很近,步行只需五分钟,可她硬是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位于城市最北端的我家。埋伏在我家门口后她才想起,蒋惊蛰上下学是有车接送的,可她第二天还是跑来,只为多看蒋惊蛰几眼。
当时我念高一,我一直知道慕小白对蒋惊蛰的喜欢,但蒋惊蛰那人对每一个女生都很好。作为哥哥,他只要对我好,就称职得没话说。但若作为喜欢的人,我无法接受他是个如此博爱的人。我不看好蒋惊蛰,所以即便知道慕小白喜欢他,也几乎不帮忙。
我在家门口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慕小白,在学校里逮到她,我要她别再折腾,她完全不听我的,她说:“你不懂!”
我不懂,但我知道当时正值十二月,我们这座北方城市动辄零下二十七八度。她需要比平时早起一个半小时,乘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到我家,然后再马不停蹄地转车去学校。我家距离学校太远,每天她都面临着迟到的危险,更要命的是她也是个即将高考的学生。晴天还好,若是遇上下雪天,她的路更加艰难。可她竟然坚持了一个月。我清楚肯这样付出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
那段日子中午时间她还在家煲汤,为避嫌,拿我做掩护,给我编造了一个极其凄苦的身世,讲给她的父母听。结果倒霉的是当时学校评选助人为乐模范,她妈妈以为评上这个高考会加分,就毫不犹豫地给他们班主任打了个电话。慕小白跟蒋惊蛰同班,我是蒋惊蛰妹妹的事情几乎全校都知道。
慕小白咬定汤是给我喝的,但如果真的是给我喝,完全没必要说谎。老师在这个节骨眼,可不想让慕小白沉迷学习之外的东西,于是把她叫去办公室,让她反省。
蒋惊蛰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喝了汤的他主动担起责任,去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片段,慕小白跟我描绘过无数次。当时慕小白已经在办公室站了三节课,腿麻腰酸,还想哭,可她坚决不供出蒋惊蛰。她心底正想着蒋惊蛰,他就推门进来了。浓眉大眼的蒋惊蛰站得笔直,他对老师说:“就这么点儿事儿,您至于把慕小白关起来三节课吗?我就是那个您口中‘不怎么样‘以后会给社会拖后腿‘一点没担当的坏坯子。”
这话对老师有点不敬,但她当时怎么样,与我们关系并不大。我们只要知道被父母狠狠教训时的慕小白没有哭、被老师指桑骂槐地讽刺时她也没有哭,可在有人保护自己那一刻,幸福无比的她忽然号啕大哭。
“太温暖了,没有经历过你永远不会懂那种感觉。”慕小白是这么对我说的。
你看,蒋惊蛰也“暖男”过,他明白要承担女同学为自己蒙冤的责任,可他不觉得自己有照顾生病女友的义务。
03他变了,因为樊月,因为爱情
折腾了半宿,慕小白终于“活”过来,跟我要水喝。说过“我死掉了最好”的事,她完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媚。我拐进自家院子,看见蒋惊蛰正摩挲着下巴打量他的新车。看见我,蒋惊蛰吊起眼梢:“你真行啊,蒋诺,竟然敢夜不归宿!”
“我是在慕小白家,你可以不管她的死活,我也可以不管吗?”我尖叫着。
蒋惊蛰露出“我理解不了你们是如何姐妹情深”的表情,撇过脸转移话题:“哥哥的车怎么样,你看?”
这车,贵。但八万的车和八百万的车同样都能代步,我向来一视同仁。我冷笑一声:“你不打算去看看慕小白?”
蒋惊蛰沉默地看着我。
这种态度令人愤恨,我又说:“慕小白才是你的正牌女友,这点你必须承认!蒋惊蛰。”
蒋惊蛰脸色沉下来:“蒋诺,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个男朋友,让他带你玩;没本事就消停地念书,别总掺和我的事儿行吗?”
“我和慕小白是朋友!”我表明自己是在掺和“慕小白的事”的强硬立场。
蒋惊蛰再也不想忍我,摔上车门就走。我忽然觉得全身冰凉,记忆由旋涡状神奇地铺展开来,不差毫厘地应景出现。小时候蒋惊蛰长得白胖,眼睛有神,大耳大鼻,用大人的话来说是有“福相”,必定是有福之人。而我瘦小枯干、尖嘴猴腮,得不到半点好评。大人们聚会,偷偷说我生得丑,一身白色小西服的蒋惊蛰毫不客气地跳上桌子大声呵斥“不要说我妹坏话”。那时他几岁?八九岁而已。他从不准许别人说我的不好,可现在他亲口说我没本事找到男朋友,也没本事念好书,陌生人都不会这样恶毒。他不再是暖男,现在的他冷酷得让人害怕。他变了,因为樊月,因为爱情。
我怔住原地,不想蒋惊蛰倒车回来,他跳下车:“诺诺,我没别的意思。”
忽然,我泪如泉涌。
蒋惊蛰有点慌:“哥知道你和慕小白感情好,但我没怎么样她不是吗?我这几天就想一个人静静,抽空和樊月玩一会儿。你也知道她是妈介绍给我的,我多少得给妈面子,是不是?”
我抽泣着:“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为了这辆车,你还跟爸吵了一通呢,你一个学生,开这车根本没必要。既然你想一个人静静,就不要和樊月玩!”
“诺诺!感情的事……”
“樊月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伤你那么深,你怎么还……”
“行了!”蒋惊蛰再次摔上了车门。
“你去哪儿?”
蒋惊蛰终于良心发现:“我去看看慕小白。”
04蒋惊蛰也只当她是“我妹妹最好的朋友”
中午我接到樊月的电话,还是那个我欠了她八百万还不起的声音,不过内容语气还算正常,她说:“我和你哥要去郊区看鸟,你去不?蒋诺。”
我一蹙眉,果断拒绝:“不去!”
撂下电话我才意识到事有蹊跷,蒋惊蛰不是去看慕小白了吗?现在他们要去看鸟,那慕小白呢?蒋惊蛰真的去看慕小白了吗?想到这儿,我换了身衣服,折回慕小白家。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搭理我,幸亏我有钥匙,开了门看到慕小白抱膝坐在藤椅上,眼睛是肿的。
“蒋惊蛰来过?”
“来了,又被樊月叫走了。”
我正想大骂樊月一番,慕小白又说:“本来他来我还挺高兴的……”她一转眼珠,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上一步,正欲安慰。慕小白红着眼睛瞪我:“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
我一愣:“慕小白,你有病吧?”
“是啊!就是因为有病我才会喜欢你哥哥!”慕小白蛮横地扬着脑袋。
我知道她还是个病人,她需要静静,她得有一个倒霉的出气筒。但是我也太倒霉了!我招谁惹谁了啊!如果不是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慕小白,这种时刻必定发火。我看着慕小白发疯,大哭又大叫,还骂我是个公主,娇嗔、呆傻,不懂世间苦。可不到五分钟她就扑过来跟我道歉:“诺诺,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
这话真耳熟,听得我热泪盈眶。慕小白和蒋惊蛰真的是挺美好的一对,如果没有樊月。
初中一年级,我被父母送进尚德中学,与哥哥同校。因为不适应小学到初中的过渡,也受不了身边都是陌生面孔,我渐渐变得抑郁起来。第一年开运动会,我看到同学们都很高兴,自己坐在一边孤独得像一朵特立独行的蘑菇,终于忍不住大哭。班导师打电话联系我那日理万机的双亲,在他们的指导之下,我被送到了初三A班——蒋惊蛰所在的班级。蒋惊蛰的班导师通情达理地让我坐在蒋惊蛰身边。他是运动员,坐在第一排。在他去比赛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戳我的肩膀,我转过头看到一个浓眉大眼,非常有灵气的女生,她就是慕小白。她的眉眼和蒋惊蛰有点像,这细微的相像之处予人以亲切感,让我无法无视她。她把手中的香肠拧成两截,分一半给我。“你是蒋惊蛰的妹妹啊?你叫什么?”不用我回答,她看到我的校牌,又说,“蒋诺?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会叫蒋秋分呢!”
我还没来得及发火,慕小白又絮叨起来:“听说你得了抑郁症?你怎么就抑郁了呢?难道你妈不爱你?那你哥呢?蒋惊蛰对你好吗?”
太磨叽了,我忍无可忍:“你闭嘴!”
“哇!”慕小白发现新大陆似的瞅着我,“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抑郁啊!”
我那轻微的抑郁症,在认识慕小白之后就被她气好了。她会这样做,是为了让我记住她。她和蒋惊蛰同班三年,喜欢他三年,但真正的接触并不多。在这个学校里,蒋惊蛰的“青梅”不下十个,光是她们,蒋惊蛰就应接不暇了,根本没空多看其他女生。于是慕小白把我当成了攻陷蒋惊蛰的突破口,当然事实上,我并未帮上什么忙。她常年以“蒋诺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在蒋惊蛰的眼前晃,蒋惊蛰并不觉得她有多特别,直到在办公室里他为她开脱,蒋惊蛰也只当她是“我妹妹最好的朋友”。
很久以后慕小白也承认:“当时我是会错了意,他会出现是想承担自己那部分责任,不是因为我是慕小白,我却以为自己遇上了爱情,傻傻地坚定了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
蒋惊蛰喝过慕小白的汤,我也喝过,继而我俩探讨过她做饭一定不错。在随后的暑假,慕小白成了我家的煮饭婆。吃了半个月慕小白做的饭,蒋惊蛰发誓要娶她,然后,第二天他和樊月在一起了。
05她疯狂地喜欢过、喜欢着一个人
那个夏天家政阿姨跟母亲在电话里吵架,吵完了直接撂挑子走人。我和蒋惊蛰担心再找来的人母亲不满意,干脆没找,两人成天在外面吃饭,吃久了实在受不了。蒋惊蛰忽然想起慕小白这号人物,唆使我去找她来做饭,慕小白欣然答应。她在我家做了半个月饭,和蒋惊蛰的亲密度极速飙升。当他开玩笑说要娶慕小白之后,我和她策划了第二天的表白。第二天是蒋惊蛰的生日,原本计划有个小聚会,慕小白要在聚会上当众对蒋惊蛰表白,她要让蒋惊蛰的“青梅”们对他死心。结果第二天父母从外地赶回来,匆匆忙忙定了酒店,通知了一票生意圈的人,一直游离在外的樊家也被邀请在列。
蒋惊蛰一眼就看上了樊月,他是我的哥哥,他的每个眼神我都懂。我心想完了,这下慕小白该怎么办?如果说本来慕小白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成功的话,那么樊月的出现无疑推翻了这个假设,我觉得慕小白的前途一片晦暗。
一开始樊月就没把蒋惊蛰放在眼里,她很漂亮,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但她那要死不活的表情让人实在无法忍受,蒋惊蛰却偏爱这种。
主持人介绍过我是蒋惊蛰的妹妹,所以樊月直接跳过我,点评着一直待在我身边的慕小白:“你肤色偏白,应该穿深色的衣服,大红色最好,你这身裙子不怎么样!你的妆是谁给你化的?不怎么样!你的鞋子很旧,负分!”
慕小白哪惧挑衅:“你脸色暗黄,明显气血不足。你身材不错,但瘦和柴是两回事,想必是脾胃不和导致的。你手背青筋突出……”
还没说完,蒋惊蛰就跳出来喝住慕小白:“你能不能对客人尊敬点?慕小白,你以为你是谁啊!”
慕小白脸色突变,我赶紧拖走了她。
这一天,慕小白伤透了心。
在蒋惊蛰犯傻的时候,如果我能打过他,我一定会动手。樊月仗着被爱,有恃无恐,完全不懂尊重男朋友,大家都看不过去,蒋惊蛰却选择默默忍受。这个博爱的男生在樊月的调教下,连妹妹都不可以太宠,更不要说去理别的女生。在樊月面前,蒋惊蛰是司机是力工是提款机,偶尔还要客串治愈系小王子。这段时间我差点疯掉,我要蒋惊蛰醒醒,他要跟我翻脸。慕小白劝我不要去管,她说,我懂的。
她疯狂地喜欢过、喜欢着一个人,所以能够理解蒋惊蛰的所作所为。
即便这样百依百顺,半年后蒋惊蛰的初恋还是走到了头。这家伙痛不欲生得失去理智,慕小白跑去安慰他,还向他表白。当时他站在大学里的一个湖边吹冷风,他嘲讽地笑着,笑自己也笑慕小白:“要不咱俩就在这里殉情好了。”
话音落下,慕小白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蒋惊蛰隐约想起她不会游泳,急忙下去救人。零下20℃,湖水冰冷刺骨,两人都感冒了。感冒之后两人经常在一起出入,没说在一起,便在一起了。
06我只需要一个男生给我温暖,可蒋惊蛰给我的是一次次的心酸和寒心
慕小白和蒋惊蛰在一起三年,她的家境一般,一开始看到她和蒋惊蛰在一起,那些看热闹的人断言她是看上了蒋惊蛰的钱,就为了这个她拼命地打工,她是那么努力地想要配得上他。她的努力别人都看得到,时间越久,她越被认同。终于她被蒋惊蛰那些富贵的朋友接受,樊月却杀回来了。这完全是个意外。
我那伟大的母亲和樊月的母亲,不知怎的,一拍即合,说什么要把儿女撮合在一起。我妈妈不知道蒋惊蛰和樊月有过一段恋爱史,不知道当年儿子被那个坏女生欺负得多惨,扯他去见了樊家人,一开始蒋惊蛰还假装负隅顽抗,可是见了樊月之后,他的重心就完全跑偏了。慕小白知道后和蒋惊蛰吵了架,他说慕小白不懂事,慕小白难过得一直哭:“面对这种事我要如何懂事呢?他可是我的男朋友,他在为前任女友鞠躬尽瘁我连问一句都不可以吗?这些年他把我当什么?”
他把她当什么呢?当然是女友,不过在面对着前任女友时就要另当别论了。为了樊月,他随时都会割断和慕小白的关系。
两天后慕小白发了烧,这种时候,除了安慰与陪伴,我还能做什么?
周末慕小白到达芙妮兼职,我去找她,她正半跪在地上为顾客试鞋。她是多么美,姿态从容,不卑不亢。在我眼里,慕小白始终是戴着一顶皇冠的,那不是别人赠予的,而是从她的额头上生出来的,所以永远不会担心皇冠会掉。可只要面对着蒋惊蛰,她就低到尘埃里去了。
店里很忙,慕小白匆匆扫我一眼,然后去接待别的顾客,我识相地退出去,等在门口。我身边那个其貌不扬的男生一直直勾勾地瞅着慕小白。无疑,慕小白是优秀的,喜欢她的人向来不缺,是她只想困在蒋惊蛰那里。
店里始终忙碌,我跑去街尾的咖啡馆等到下午三点,慕小白才借着吃饭的名义出来。她告诉我她会出席蒋惊蛰即将到来的生日聚会,希望我帮她准备行头。
以前就算是再高级的场所,慕小白都敢穿着T恤衫进去,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蒋惊蛰的朋友也接受了这种性情的她。现在忽然要我帮着准备行头,我想她是要和樊月大战一场。劝说已经没有必要,她不会听我的,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她打扮得美美的。
半个月后,蒋惊蛰的生日聚会在郊区那个可以看鸟的地方举行,那地儿有游船,能烧烤,环境也不错,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鸟屎会掉下来。我的内心一片凄惶,白白浪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帮慕小白准备行头,结果来了这种地方,晚礼服穿不得。让我意外的是,慕小白真的穿了晚礼服,在一身轻便装的我们中间,她像是借景过来拍片的。她大笑着迎接着那些诧异的眼光,像往常一样和大家嬉闹。所有人都知道蒋惊蛰、慕小白、樊月三个人的事。大家都等着樊月到来,看场好戏,但樊月有事没有来。
慕小白在蒋惊蛰的身边转悠,蒋惊蛰看她一眼,忽然一笑。那场面好美,不只是我,看到这个画面的人都觉得他们才是最好的一对。有好事者挽过我的胳膊八卦:“你哥和樊月断了吧?慕小白挺不错的。”
“我哪知道?!”这段日子,慕小白不提蒋惊蛰,蒋惊蛰不提慕小白,我什么都问不出来。今天二人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我预感不好,我不觉得他们两个有多开心。
这天微醺的慕小白伏在我的肩头说:“诺诺,你知道吗?在遇见蒋惊蛰之前,我在心底预设了一个王子的形象,我希望能遇上他,然后我就遇见了蒋惊蛰,他和我心底的王子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我坚信他就是我的命中注定,是属于我的缘分。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大概……只是一个巧合。或许我并不想要什么王子,我只需要一个男生给我温暖,可蒋惊蛰给我的是一次次的心酸和寒心。
“可我们也有过好时光,在樊月销声匿迹的那几年,我们真的相处得很好。可是……樊月永远是我的灾难,她也是你哥哥的灾难。”
最后慕小白说:“就是因为有过好时光,才更加不想放手,不肯相信命运真的是一只翻云覆雨的手。手心朝上是晴天,手心朝下便万劫不复。”
07她是那样从容,她的皇冠永远不会掉
蒋惊蛰的生日之后,樊月开始频繁出入我家,每次都斜眼瞅我,好像在说“活该你以前站错了队,我可是这家未来的女主人”。我妈很喜欢樊月,蒋惊蛰的脸色却没有我预期中那样明朗,我觉得他是被樊月压迫得不会笑了。
这天蒋惊蛰站在自己的车前对我说:“上车,哥带你溜达去。”
我一乐:“蒋惊蛰,你有病吧?”他最近一直表现得像个精神病。我还想嘲笑他,就见他缓缓地蹲了下去。我凑过去,他仰起脸,眉上一抹忧伤:“原来失恋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我要笑死了:“蒋惊蛰,你的爱情甜蜜得跟什么似的,你不是一直巴结着人家樊月吗?现在如愿了,你还忧愁个屁?”
蒋惊蛰不理我,直接问:“慕小白最近怎样?”
一个失恋的人,能怎样?在蒋惊蛰生日那天他们分了手,但谁都没有说。他们在一起时没说“我们在一起吧”,分别时也没有互道珍重。慕小白说这才叫好聚好散,她的语气轻盈,可她的眼角总是有泪。
我不理蒋惊蛰,打算让他自生自灭。想起他那句“我当真不管慕小白的死活”,我就恶毒地想他是得到了报应。
失去慕小白之后,他无法好好爱樊月,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对樊月已经没有爱,有的只是对过去不能了然的执念。当时被甩,他的心里有个结。但在漫长的时光当中,它早就被慕小白解开了,他却并不自知。
我站在窗口看着蒋惊蛰围着自己的车绕圈,他抬头看见我,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然后靠着车,不知在想什么。
在很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想去见她吧?可是曾经那些伤人的话,令人寒心的事要如何在她的心里一笔勾销?
我下楼去,我明明白白地告诉蒋惊蛰:“就算你现在去求她,她也未必会回头。”
“她有男朋友了?”
“不,是她明白了,爱不是委曲求全,不是傻傻地等着迟归男友的拥抱,更不是在男友说不管自己死活的时候,微笑着说我知道了,白痴一样附和。”
没错,那句话,慕小白听见了,慕小白说:“诺诺,每年都有大量鲸鱼因为噪音、因为环境污染搁浅在海滩上,他们那么强大,仍旧抵不过外界因素的影响。我觉得自己就像鲸鱼,我再强大也无法在爱情里所向无敌,我注定要死在沙滩上,蒋惊蛰不是我可以游过的海。”
一个人心死的时候才最强大,无坚不摧,我的劝说毫无章法,起不到一点作用。到后来我干脆不劝,慕小白是朵花,热烈地妄图向着蒋惊蛰盛开,可待蒋惊蛰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感情化为灰烬,自此藏身人海,忘掉自己曾经粉身碎骨的模样。一念起,千山万水;一念灭,沧海桑田。
我问慕小白,你会恨吗?慕小白说:“现在会,不过我明白这世上时间才最慈悲,它会化愈所有的不完美。”
不管我怎样劝说,蒋惊蛰还是坚持去找慕小白,在她家楼下看到她,她非常自然地跟蒋惊蛰打招呼,像初中时那样、像高中时那样,她真的真的好强大,即便我知道她转身就会哭,但面对着蒋惊蛰,她是那样从容,她的皇冠永远不会掉。
看到慕小白,蒋惊蛰很激动,他上前要抓她的手,慕小白不着痕迹地闪开:“我先走啦,赶着去打工,拜拜了。”
蒋惊蛰的手悬在空中,久久地久久地,回不过神。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怔怔地看向我,眉间纠结,一脸的难以置信:“诺诺,我好像错过了什么?”
“没有好像,你就是错过了这个好姑娘。”我告诉他。
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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