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日出了。
我的意思是,对于我这种动不动就“系统崩溃,起床失败”的人来说,要在早上六点前起床并爬上山头等一场日出这种事,难度系数真的太大了。
记忆中,我等待过两场日出。
第一次筹划去看日出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和同学约了去烈士陵园山顶看日出。虽然天没亮就挣扎着起了床,但错误估计了自己的爬山速度,我们还在半山腰时身后的世界就已经光芒万丈了。而等我们气喘吁吁地到达山顶时,太阳已经耀眼得无法直视了。
后来我们在山脚的拉面店里豪迈地要了最大份的牛肉拉面。在比赛着谁敢往碗里放入更多的辣椒酱的争吵声中,转眼就忘了没看到日出的沮丧。
第二次嚷着要看日出时已经是我成年之后的事了。
大学三年级的暑假,与好玩的男生和女生一起出游,目的地是避暑胜地庐山。因为嫌门票太贵,又在网上看到过“先驱们”的逃票攻略,我们便也在山脚下找了一个当地人,谈好价钱后让他领我们爬山路偷溜进去。
那可能是我生命里最难忘的一次爬山之旅,耗时大约有两个小时,途中还碰到一只巨大的马蜂窝,我们不得不一个接一个低着头,从它下面匍匐而过。
有个女生被扎了一下脑袋,她的小男友拍着胸口说着“好可怕好可怕”,却没有一句安慰,我忍不住回头翻了翻白眼,好想在他身后踹一脚,送他下山。
等我们爬到山顶,扒开树丛走到游人的正常小路上时,我的白T恤已经变成花色的了,泥土和蛛丝,还有落在肩头的小树叶。虽然筋疲力尽,嘴里嚷着“早知这样就买门票啦”之类的抱怨,但当阳光劈头盖脸地打在突然松弛下来的身体之上——那种快乐是坐着大巴、吹着冷气上山的人无法体会的吧?
中午吃饭时有同伴在小饭馆的收银台上看到庐山地图和景点介绍,其中有说到观赏日出的最佳地点是含鄱口和五老峰,后者因为地势高所以视野更好一些。
“去看日出吧!”
突如其来的提议得到一致通过,但晚上在庭院看星星,入夜后又看电视和卧谈,我们几乎到凌晨才入睡。两三个小时后正是睡意正浓时却必须起床,实在痛苦非常。
那时候的我斗志尚顽强,一蹦而起后还招呼同伴,风风火火地洗漱,飞奔出门口打的到了五老峰山脚,摸黑走完数千级石阶山路。
山里的早晨寒露深重,山林裹着雾色藏在暧昧里,穿梭林间的风又沉又冷,带着陌生的凉意透进夏日单薄的衣料里。
山顶已经聚集了一些看日出的游客,黑暗中三三两两地坐成一堆。我们几个迅速占据了一坨大石块,却因为分不清东西而不知该面朝哪个方向。
有个男生说:“无论太阳从哪边升起来,我们在这里总会知道的。”
深感有理,我们安心坐下来等待最壮观的那一刻。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际越来越亮,太阳始终未曾跃出云层。整片山林在鸟鸣和风声里清醒过来,有游客开始在亮蒙蒙的天际之下下山。
我终于失望的确定:“今天多云,看不到日出。”或者说,日出早已完成,但隔着层层叠叠的云雾,我们抱膝坐在山顶上,在它从无到有的过程里却一直以为它没有来到。
嘿,这多像某些时候的暗恋,你以为它从未发生过,但其实它早在某人的心里走完了整个过场。
到现在为止的生命里,我始终都没有看过一场日出,并且觉得未来看到的可能性也寥寥。
因为看日出这种事和看星星一样,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最美的从来不是大气磅礴的日出,而是日出时你靠在谁的肩膀上露出柔软的笑脸。
不过在庐山上虽然没看到日出,我却偶遇了一场日落——和同伴在山林小路上闲晃,不知不觉就走到适合看日落的一个山头。突出的巨大岩石块,底下是层层叠叠不停起伏的绿浪。
细心胆小的男生在劝我坐下来,不要太靠近悬崖边时,瑰丽无比的日落突然张开美艳的翅膀,开始一场最华丽的魔术。
它美的,至今我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变幻无尽的余晖颜色——你说如果我把它倒着回忆,是不是就能当我看过一场日出?
就像我倒着回忆那些故事,所有的所有就都停止于最初那温柔的一笑——是不是就能当我们从不曾在茫茫人海走散?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