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推荐：白光年自从走进魅丽同我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后，每天面对的就是我这张看了见就想一脚踹开的脸（我猜的！）……我们一日三餐例行公事的谈话就是三句话：写稿子不！吃饭不！去WC不！不过，吃饭和WC这两件，基本上过程中也是在讨论第一件事……呃……之所以能这么兢兢业业地对着她催稿子，是因为，她的稿子总是能够给人一些鼓舞的力量，好像一直在默默地告诉你：嗯，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没人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这一刻，黑暗中的灵魂开始有了新的希望。
【零】
2011年的夏天，一座很小的沿海城市，气温是二十五摄氏度，海风吹过来的时候，有眼泪一样咸涩的味道扑进鼻腔。
【一起玩啊】
李茂悠闲地坐在单杠上看着操场挥汗如雨的那些人，他们的周身被斜挂在天际的余晖绲了一层亮橘色边框。
当其中一个人菜到被大家各种鄙视的时候，李茂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从单杠上跳下来跑到他们当中。
“一起玩啊，哈哈！”他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像是在笑。
李茂是那种长相很喜庆的男孩子，眉眼总是弯弯的，说话的时候总是挂着笑容，如果不先入为主的话，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让人产生厌恶的感觉。
但是很明显，这些人似乎也早就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于是几个男孩子对看一眼，然后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学生的男生用衣角擦了一下额头亮晶晶的汗，单刀直入：“我们不随便带外人。”
另外一个男生用胳膊撞了撞说话的那个男生的胳膊：“赶紧开始了，废什么话啊。”
那个男生看了他一眼，然后运着球往前跑，绕过了李茂。
李茂站在原地，抿了抿嘴，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把手插进宽大的毛衫里，然后貌似轻松地转了个身，迈着步子离开。
要是那些在玩篮球的男生稍微注意看一下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复杂，根本就不是用一两个词语能够形容出来的。但无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总归起来，就是会让人的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可是男生们一般都很粗心，是不会发现这个的。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他只是一个孩子】
李茂今年刚刚读高一，就像是每一个刚上高中的人一样，他也期待着新的校园生活能够带给他一些什么新的东西，比如会在这个新环境里交到“朋友”。
但有的时候，“期待”就像是暗恋，总会有那么几次一相情愿。
这座小城很小，小到一有个风吹草动全城基本都会知道。哪怕李茂一直都不在乎自己爸爸做过什么错事，也不在乎他的爸爸被判死刑。
那时候李茂只有八岁，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渐渐地他知道了，大家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对他的态度也不一样。
从小学不懂事的孩子们最开始追打他，到中学对他横眉冷对，再到现在大家自动又无声的排挤当中，他经历了很多，也看开了很多，即便偶尔还是觉得有点落寞。
没人愿意靠近他，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想被排挤，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大家一起去排挤别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放学，偶尔还是会被身后同路的同学指指点点。
不是没听到，但也只能把帽檐再压低一些，双手插进帽衫的口袋中，装作莫不在乎地弯着身子大步往前走。
因为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李茂仰起脸，安慰自己：“没什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就在他抬着头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人，因为自己个儿高，也只是踉跄了一下。而对方却没那么幸运了，那个人被李茂撞得瘫坐在了地上，包里的东西摊开了一地。
李茂连忙跑过去，扶起一个男生。
那人被李茂扶起来的时候，李茂才看到，对方并不是男生，而是一个又瘦又矮脸色苍白的女生。女生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她看到之后，神色慌张地蹲下身子，迅速把东西装进包里。
李茂也蹲下身子帮忙，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啊，我真没看到前边有人，都怪我自己没看路，你没事吧？”
他见女生头也没抬，只是继续捡着地上的东西。
李茂又叫了一声：“喂，你听的到我说话吗？”
女生还是没反应。
李茂又问道：“难道你听不见？”
对方依旧没抬头，东西装好之后，没做任何停留就大步往前走。
李茂为自己撞到了聋哑人感到很不好意思，而且对方还那么瘦小，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撞坏了哪里。他就连忙跑上去，对那个女生继续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听不见我说话，好吧就算我现在说的话你也听不到，但是我跟你道歉啊！”
女生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继续往前跑了起来。
李茂停在原地，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他觉得似曾相识。
那种故作坚强地往前跑的姿势。
【他是一株向日葵】
李茂已经习惯了去自动忽略那些不好的事情。
他一直都怀着一颗向日葵般的心迎接这个世界，他也从来不去抱怨自己所遇到的很多不公平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他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到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有时候是灯火通明的餐厅，有时候是在学校门口，有时候是在前边的公园，有时候是大街上……
其实，他有一颗非常非常敏感的心。
因为敏感，所以会分外关注周围人的情绪表情和话语。
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没有人听他会说什么。
回到婶婶家的时候，婶婶刚刚做好了饭。四菜一汤，摆放在玻璃餐桌上。
婶婶笑容满面：“回来得真是时候，正好去叫嘉瑞吃饭。”婶婶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对于自己丈夫哥哥的儿子寄养在自己家里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更加没有像那些苦情小说里写的那样刻薄对待他。
李茂应了一下，然后跑到嘉瑞房间门口敲门，和他想的一样没人应答。
所以，他补充道：“嘉瑞，我是李茂。”
他必须要这样说，对方才会有所反应，因为前一阵，李茂这个正在读初二的表妹和她父母冷战，原因是她想留刘海遮盖住她自己觉得过宽的额头，但是她爸爸不同意。
叔叔则冰冷着脸：“一定要弄得像小太妹一样吗？”
嘉瑞刚刚发育的小身板中却藏着所有独生子女一样巨大的脾气。
她在客厅大吼：“留个刘海就是小太妹了吗？同学笑我是大额头！你怎么不考虑下我的感受！”
叔叔武断地指着她：“告诉你李嘉瑞，我就是不允许！”
于是，嘉瑞就开始和父母冷战到现在一个星期都没说过一句话。
果然，房间里有了声音，只不过是冷冷的：“不要打扰我，我在写作业，今天不吃饭了。”
李茂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叔叔从书房走出来，他呵斥李茂：“不要管她，爱吃不吃。”
这时候，就听见房间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李茂开始狠狠地羡慕嘉瑞。
他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一直以来，嘉瑞都不喜欢这个哥哥。
理由就是——因为你让我在同学面前丢脸！
这是嘉瑞的原话。
【Hey ！Im James！】
日子就这样平缓地从指间流过去，很多东西都没什么改变。比如李茂的人际关系，比如嘉瑞和父母之间不太和平的关系。
于是，到了暑假的时候，嘉瑞就去乡下的外婆家了。
闲来无事，李茂就跑到经常去的那个操场的单杠上。
浓重的夜色晕染开来，整个操场空旷巨大，只有夏夜里的蛐蛐在不停地叫嚷着。
这时候，忽然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借着远处的路灯，李茂看到一个人正在另外一块操场上打球。
对方跳起来，手腕向上一送，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哐”的一声，球进了篮筐。
李茂眼睛一亮。想不到这个晚了还有人在玩球。
他再次不死心，几步跑过去：“喂喂！一起玩吧。”他希望无论这个人是谁，千万不要认识自己。
走近了的时候，对方停了下来，李茂看到对方穿着很大的T恤，短短的头发，但是对方一回头，是一个女生。
李茂觉得对方眼熟，愣了几秒之后忽然笑起来：“是你啊，哈哈，好巧好巧啊！女孩子也玩篮球的吗？”
女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
他忽然想到对方应该听不见，于是手脚并用比划着。
“哦，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听不见。那个上次，对不起，我撞到你，记得吗？我上次撞到你来着。”说着，他就自己演起来，然后坐到地上，“我跟你道歉！”说着他双手合十，在女生面前比画着。
“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女生，“一起打球吧！”说着，指了一下他抱着的篮球。
女生还是没表情。
李茂摆摆手：“你，懂我的，意思吗？”
女生看着他，李茂还想继续说话的时候，女生忽然说道：“我叫小乐。”
李茂愣了几秒，然后一脸被雷劈了一下的表情：“原来你不是哑巴！”
那个叫小乐的女生没说话，自顾地运了下球，几步上前，一个投篮，球又轻巧地进了。
“嘿！技术不错嘛！”李茂惊讶女生竟然也玩得这么好。
“喂喂！那你不说话我们就开始了呀！”李茂不依不饶地问道。
但是对方并没回应。
李茂脱了外边的宽大帽衫，开始上前拦截。
夜晚，空旷的球场，夏夜的鸣蝉，篮球与地面相互接触的声响，李茂一个人聒噪地为自己呐喊的声音。
“Hey！ Im James！”
【我把耳朵借给你】
这个暑假过得很好。
原因是认识了小乐。本来他以为小乐应该比自己小，结果却比自己大两岁，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可是就外貌来看的话完全看不出来。
她头发短短的又十分瘦小，看起来就像是个小男生。
小乐是一个话很少的人，跟聒噪的李茂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小乐平时不太爱说关于自己的事情，李茂问了她才会说几句，但每次的话也不多。一般情况下都是李茂一个人在说。
他知道的关于小乐的情况并不多。只知道他在前边的配钥匙的店子工作，很早很早就不再读书了。原因的话，小乐说是家穷，李茂却觉得不可能，因为在他十六年以来的认知当中，只有不想上学的人，还没接触过上不起学的人，所以他觉得这一定是她在逗自己玩。
“真的。”小乐说道，“我们家是个村子，全村都是亲戚，有亲戚在外边会门手艺，家里边的爹妈就会把小孩子送出去跟那个亲戚学。”小乐喝了一口玻璃瓶的汽水，侧面的轮廓圆润又有着女孩子特有的精致。
李茂继续问了一些关于她家里的情况，但是小乐似乎都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两个人就聊起了别的，包括李茂的家庭，和他从小到大所遭受过的不公平的对待，说着说着竟然开始掉眼泪，但是很快他就把眼泪擦干。
“我是男人，不应该哭，出生我选择不了，但是未来我能选择。小乐你说对吧？”
“未来吗？”小乐眼神里闪过一丝寓意不明的忧伤，她把空了的汽水瓶放到旁边，然后说道，“未来长什么样，我想都不敢想，因为我压根就没有那个。”
“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有的好吗？”李茂说道，“那你喜欢什么？应该有爱好吧？”
小乐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她抬头说道：“画画算吗？”
“你会画画？”李茂很惊讶。
“嗯。算是吧，下次给你看我画画的本子。”
“好啊！期待期待！”李茂弯着眼睛对小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能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变成未来的理想，那也是很幸福的事。哈哈，未来的艺术大师就在我身边啦，给我签个名啦！”
小乐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就像是暗地里不能见阳光的细菌，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去靠近阳光。
至少，在这一刻，是光明的，是温暖的，是有希望的。
小乐似乎想了很久，她抬起头，看着李茂，她说：
“只要你想说，我就把耳朵借给你。”
【给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一直有个人，能够在你身边感觉的喜怒，即便他不想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你都会觉得，这样也是有温度的。
何况这次并不是随时随地都陪着他不弃不离的空气朋友，而是实实在在可以碰得到的人。
嘉瑞从外婆家回来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她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好一些了，因为她和李茂的叔叔婶婶说话了。
她在外婆家的时候，婶婶经常打电话给她，但其实都是叔叔提出来的。得知嘉瑞要回来的时候，叔叔高兴地早早就去市场买了她爱吃的菜。
回来之后，叔叔和婶婶的态度也是分外的“谄媚”。如果我们还小，在和爱我们的人的战斗中，我们往往会是获胜者。
但这并不光荣，因为他们爱你，所以才会认输，这并不能说明你有多强大，而只能说明他们有多爱你。
无论怎么说，家里的温度开始回暖。
不过嘉瑞却依旧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小区里最近也不太太平，有好几家都遭到入室盗窃，家里边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盗窃者是在夜晚从厨房潜进去的。这栋楼在设计上存在着小问题：个子稍微矮一点的都能顺着厨房外的隔断爬上去。
警察来回在小区里搜索过好久，又是侦查又是走访，但似乎都没什么效果。
在和小乐打球的时候，李茂谈起这件事情。
“你要是自己住的话就小心点。”他似乎想起什么，就停下来。小乐趁着这个间隙，一个完美的三分球投了进去。
小乐回过头的时候，看见李茂手里拿着一把折叠刀。
“这个留给你防身。现在真不太平，今天有小偷，搞不好以后会有抢劫什么的，反正不管什么，你还是拿着点好，至少要是有情况还是可以对付两下。”
小乐看着那把刀默不做声。
见小乐在发愣，李茂也不太好意思：“我第一次送别人东西啊。不过想想送给女孩子一把刀也的确……”
小乐立刻接过刀，然后在手里把弄了几下揣进口袋：“谢谢。”然后她继续问道，“那你想我送你什么？”她也没收到过别人送的礼物，也不知道除了说“谢谢”以外还能说什么。
这句话让李茂十分尴尬，他立刻摆手：“不用不用！”
他觉得自己送刀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小乐反送他。
小乐认真地想了一下，但还是觉得不好：“还是送你点什么吧。”
“真不用！”
但最后还是没推托过。
小乐平时默不做声，认真起来却是一根筋。
“送你点什么？”就像是唐僧念经一样一直持续被小乐念叨着。
最后两个人来到学校旁边的小卖铺，李茂看了一圈，觉得还是海报便宜一点，于是就说道：“那你送我一张詹姆斯的海报吧。”
詹姆斯是NBA的前锋，外号小皇帝，李茂最喜欢的就是他。
最后，李茂收到了一个两块钱的海报，海报的背后，还写着小乐的名字。这是李茂执意让她写上去的。
用大号的记号笔，歪歪扭扭写着赵小乐，然后李茂也在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又写着：We are best friend。
小乐看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英语啊，翻译过来就是，给我最好的朋友。”
又在旁边签了自己的名字。
小乐神色有些不对劲，他拿过李茂手里的笔，把自己的名字涂黑。
“喂喂！你干什么呀！”说着，李茂夺过小乐手里的笔。于是小乐的名字中的“赵”字被涂黑了，只剩下了“小”和“乐”。
小乐冷冷地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和你是朋友。”
李茂表情僵硬了一下：“怎么啦？”
小乐忽然起身离开。
“小乐，你去哪儿啊？你怎么啦？喂……”
李茂在后边喊他的名字，但是小乐还是大步往前走。
“朋友”这么奢侈的东西，她怎么敢有。
自卑的同时也在恨自己。
未来根本就不会改变，因为它从来没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直都是多余的】
开学的日子到了，李茂也顺利地升到了高二。
李茂这一阵又过上了以前的那种日子，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融入不进去那些小集体。
自从那天小乐离开之后，她就像是蒸发了一样，再没出现过。小乐一直只知道她在配钥匙的店子工作，却一直都不知道具体是哪家，于是就在小区里找了几家，结果都没有找到她。
学校里又发生了一些小事情，让他很不开心。
所以，当初说什么“如果你想说，我就把耳朵借给你”是骗人的吧！就算是离开这座小城，也应该会打个招呼吧！
叔叔和婶婶发现李茂最近老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一脸忧心忡忡，就问李茂怎么了。
李茂还没等说话，嘉瑞就在旁边插嘴道：“他女朋友跟他分手了。”
叔叔脸色一变，瞪着嘉瑞：“不许胡说！哥哥怎么可能早恋！”
嘉瑞把碗往桌子上一扣，眼泪就冒出来了，她哭着说道：“你就知道偏向他，你就知道骂我，我什么都不如他，我就是看见他经常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什么都不好，到底他是你亲生的还是我是你亲生的！”说着就哭着跑回房间，把摔门的时候还大声喊道，“我讨厌死李茂了！”
叔叔气的脸都变青了，但他还是安慰李茂：“嘉瑞还小，你是哥哥，她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我们……”
婶婶忽然拍了下桌子：“够了！李志胜！你到底有没有把嘉瑞当过女儿看？你哥哥的孩子我们来抚养我什么都没说过吧？我对他有一点不好吗？但是你看你，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你想过嘉瑞吗？嘉瑞才是你亲生的孩子啊！”
“你给我闭嘴！”叔叔忽然站起来，对婶婶吼道。
叔叔和婶婶两个人相互对视着，火药味十足。
最后，婶婶推开叔叔：“你不管嘉瑞，我管！”说着，也摔门离开了。
叔叔闭着眼睛揉揉太阳穴。从小的时候，他最崇拜最敬佩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无论有什么事，他的哥哥永远都站在他身边，他哥哥是年幼时候的他最大的依靠。
所以当他哥哥知道自己要被枪决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弟弟说：“志胜，求你一定不要让李茂像他这个杀人犯的爹一样没出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在毁掉别人全家的同时，也毁掉了自己儿子的人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罪有应得，我对不起他们！求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李茂！一定不要让他像我一样！”
过去的时光就像是一根绵长的线，从叔叔的脑海中生硬地拽了出来。
李茂站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未来还有多个选择】
再一次见到小乐，是半夜的时候，李茂躲在单杠上。他不知道要怎么回去面对叔叔和婶婶还有嘉瑞。
这时候，他就听到了拍球的声音，然后他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从路灯下边走过来。
“小乐？”
等那个人自黑暗当中隐现出来的时候，竟然真的是小乐。
小乐走进了他，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小乐的表情和平时一样不咸不淡，她坐在李茂的身边。
李茂开始跟小乐说起之前的事情：“小时候我爸对我特好，那时候他总是喜欢抱着我，然后叫我小男子汉。虽然别人都说他是杀人犯，也都因为他是杀人犯而一直不跟我玩，但是我从来不恨他也不抱怨他，他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已经很感谢他了，每个人都会犯错，他也得到了惩罚，只是我真的很想他。叔叔对我尽心尽力，婶婶也是，我都知道，但是因为我引起了他们家庭的矛盾，我觉得好愧疚。是不是没有我的话，一切都不一样了？是不是我不在的话他们会更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他真的哭了出来，边哭还边用手背抹着眼泪，“我不应该哭，我是男子汉，我是男人……可是，我还是在哭，我控制不住……”
小乐揽过他的肩膀，轻轻地拍着他。
有人说，当你想给一个人安慰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就揽过对方的肩膀，让对方感觉到你的存在，感觉到他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你。
小乐很瘦，肩膀也像正常女孩子一样纤细，但是李茂在这一刻却觉得很安心，很踏实。
“一切都会好的。”
李茂摇头：“不会好的，什么都不会好的，我没有父母，现在连未来都没有了……不会好的……”他边哭边像是呓语一样重复着那句话。
是他坚强太久了，是他强大太久了，但他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男生。
这一刻，小乐忽然攥紧了李茂的手：“会好的，你有未来，我也有未来，没有到不了的明天。”
李茂潮湿又冰冷的大手，被一个小小软软的手包了起来。
“未来还有多个选择。”小乐这句话像是在跟李乐说，同时也像是在跟自己说。
夜如此的漫长，除了夏虫的鸣叫，就只有哭泣的声音了。
没人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这一刻，黑暗中的灵魂开始有了新的希望。
【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后来，李茂以“明年就要升高三”为由，搬到了学校住宿。
叔叔没说什么，婶婶觉得自己那天的话太过分了，见他的时候都保持着一份愧疚，还有一份刻意的疏离和客气。
婶婶很善良，但她不是圣人，她也会为自己着想，这是人的本性。
嘉瑞却连看都不看他。
叔叔站在李茂新搬过去的寝室的楼下不停地嘱咐。
要好好读书，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玩，要多吃饭，钱不够了问他要。
临走之前还给李茂的寝室老师、班主任老师塞红包，并且跟她们说，如果李茂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李茂那种绝望的感觉只存在在那天晚上，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那一面只适合出现在黑暗中，早晨睁开眼之后，一切又是新的。
所以，他更加清楚自己的未来，要努力报答所有爱他的人，以及小乐。
等到他搬到学校之后的两个星期，他收到了一封信。
寄信人上的字歪歪扭扭写着“赵小乐”三个字。他不知道为什么小乐会写信给他，因为他知道小乐一直觉得自己的字不好看，所以她很少写什么东西。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监狱里了吧。因为我去自首了。记得我跟你说过么，我们村里小孩长大一点就会跟村里的长辈们到城里学手艺，这个手艺是开锁，不同的是开锁之后，还会去入室。你们小区里所有的案子都是我们做的。
当你在海报上写，我们是好朋友的时候，我很惭愧，我觉得自卑。这样一个我怎么能和你做朋友，我从来就没有过朋友，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未来。
但是后来，看到你难过，我想了很多。比如，我希望在你难过的时候可以跟你一起难过，在你开心的时候可以和你一起大笑，我也想站在阳光下生活，我也想自己选择我想要的生活方式。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讨厌我，因为你说过，出生无法选择，但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没读过什么书，因为我父母觉得我是女孩，他们觉得我应该早点出去挣钱来供弟弟读书。我也没什么怨言，因为我不希望我弟弟跟村里的那些长辈一样，认为即便是偷盗只要赚到了钱就是光荣的，我希望我弟弟更有出息，希望他能走出那个山沟。
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是天下最可怜的人，我觉得我每天都活在已经麻木掉了的恐惧当中。但是遇到你之后，我发现你从来不去抱怨，对未来你总是抱有希望，你就像是太阳，给我从来没有的温暖。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人，我遇到的人都是和我一样活在黑暗当中，不能出现在阳光下的人。
这些话我写了好几遍，因为我怕你笑我表达不清楚我的意思。
如果你看到了错别字或者不通顺的地方，不要笑我。
李茂，请你等我一起打篮球。
最后，希望你一切都顺利，要努力读书。
——你最好的朋友，赵小乐。
看完这封信，李茂心里说不出有什么感觉。
其实他早就对小乐身份已经有所察，她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就像是作案工具，只是一直他都不去想，因为他不太敢面对。
但是他发现小乐比他勇敢的多，勇敢到可以直视以前，改变未来。
年少时候的我们以为很多事情都是世界末日，认为没有一丝希望了，甚至想，如果就这样结束了生命该多好，但是第二天当太阳升起来照在脸上的时候，才发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如果错了，请重新开始，因为人生还很长，你要相信，活着就有希望，这个世界没有到不了的明天。
【2011年的夏天】
2011年的夏天，一座很小的沿海城市，气温是二十五摄氏度，海风吹过来的时候，有眼泪一样咸涩的味道扑进鼻腔。
李茂站在女子监狱门口，等着一个人出现。
他想亲口告诉她：我一直在等你，没有到不了的明天。
编辑/飒飒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