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乘坐了十二个小时的班车,从四川和甘肃交界的地方出发,跨过半个甘肃省,抵达青海省会西宁一家青旅之后,我坐在公共活动区域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打开wORD,抬头看见对面的书架上,一本书的书脊上赫然写着四个字:
远在远方。
在写《深海2》的过程中,在与过往回忆的对峙中,我清晰地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想起被我称为林逸舟的那个人,我们当初凭什么那么自信,没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没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老地方,甚至没有对方的QQ,我们所有的维系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11个数字的手机号码。
要找一个人,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很多的精力,可是弄丢一个人,只要轻轻动动手指就行了。
我们路过彼此的任性和荒唐,然后像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在说起对方的时候淡淡地笑一笑,说这个人我的确认识,但我不太想谈。
关于去年在西藏阿里的那段回忆,其实在过去的短篇当中已经写过了一些,但我觉得对于那场盛大的记忆,零碎描写是不够的,何况,我们都知道,最难过和最沉重的情绪,是需要长时间沉淀之后才能表达的。
那是一段不太快乐的日子,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神话中那个叫弗弗西斯的人,不断地把石头推上山顶,又看着它骨碌碌地滚下山,日复一日地推上去,然后看着它日复一日地滚下来,我不知道这样的无用功要做到何时。
我不断地跟自己强调,要忘记,又不断地翻出过去的文字和影像来加固回忆。
然而,我依然相信,这就是我的命运,面对它是唯一的方法,就像我在后记中所说的那样,在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我与命运一笑泯恩仇。
像去年一样,写完书之后我开始长途旅行,今年我还是没有选择繁华的城市,而是毅然决然地往西北走,第一站是西安,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因为它是某个人的故乡,而这个人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人。
某天晚上我和两个姑娘在钟楼附近看到一个男生在弹吉他唱歌,其实这样的情形在我去过的城市里我已是司空见惯,让我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唱的是李志的歌:我愿意为你死去,就算我不爱你。
我怔怔地坐下来,点了一根烟,在西安这个陌生的城市的街头,忽然有一种久违的感动,在他停下来的时候,我轻轻问他,你会不会唱《米店》,会不会唱《天空之城》……
都是我很喜欢的歌,无数个失眠的夜里,耳机里缓缓流淌的都是这些声音。
二十四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在顺城西巷那间青旅的酒吧里,我喝了一大杯白啤,这种啤酒喝起来一点酒劲都没有,让我想起十几岁的时候第一次喝长岛冰茶,我曾以为那是茶。
第二天,我的右边脸颊突然冒出来一块巨大的红色印记,就像胎记一样,直到它消失我都没有搞洁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只知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从西安到兰州,它都让我有些羞于正面示人。
但如你所知,我是宿命论者,在这块红色印记消失之前,我一直跟自己说,冥冥之中的某些力量值得我们敬畏,破相也许是为了替我挡住更大的煞。
在《深海2》中,我借程落薰的口说我自己的心声,我总是被留下的那个人,我总是承受悲伤和思念的那个人,所以这次我想先离开,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可是若干个日子之后,我从梦里醒过来,外面下着滂沱大雨,绝望像一只大手强有力地扼住我的喉咙,我才明白,我依然是被留下的那个。
我想,总是被留下,这大概也是程落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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