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依偎着长城
北京依偎着长城
才显得如此古老,辉煌,而且雍容华贵
又不乏妩媚
长城护卫着北京
在崇山峻岭之巅卧得这样舒展,安详
北京是躺在长城臂弯里的主角
若不是老资格的长城将她爱抚
她肯定会逊色得无法弥补
而经苍老长城的怜爱抚摸,臂弯中的主角
于是有了博古通今的灵性
北京和长城相得益彰
谁离开了谁都将无法想象
中国的版图和历史
造就了如此完美的杰作
酒泉有座航天城
酒泉这地方很神奇,很出名
南有祁连山,北有居延海
霍去病击败了匈奴
在这里犒劳他的士兵
哈哈,大胜仗要大庆祝啊
酒如泉涌,用碗,用盔,用手
舀着喝,捧着喝
干脆,士兵们一个个跪下去,一群群扑下去
将脸埋进酒池里豪饮
啊……哈哈……
酒……好酒……酒之泉……酒……酒啊……
无疑
这是人类战争史上最为豪放的一次庆功大宴
世上没有见过如此年轻大勇的将军
世上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涌酒之泉
世上没有哪国的古代士兵喝过这么多酒
如此神奇的地方,肯定要出奇迹
这里的风,这里的沙漠,这里的老胡杨
此情此景,最宜在这里高唱一曲《大风歌》
古人在这里最终打通了河西走廊
将西域收入版图,成就了大事业
今人要從这里打开一条通天路
前去探索宇宙奥秘
长城尽头
戈壁荒漠中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
疑是霍去病当年扎下的营帐——不!
古代的军帐不会有那么高的楼宇,那么白的墙
古代打仗用不着那些尖尖升起在空中的神秘物件
古代联络靠烽火台,没有那些纵横交错的天线阵
古代尤其造不出那样一座高大壮观的发射塔
种种迹象表明
这里将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果然
1999年11月20日早晨6点30分
嗖的一声,中国第一艘宇宙飞船从这里上天啦
航天城里,这些汉武帝和霍去病的后人
又一次对天痛饮酒泉酒
酒泉这地方
又一次在全世界出了名
西部皮影
从黄土高原的背景里,从大西北的民俗氛围里
走出一头毛驴、一个女人
或走出一群文臣武将、一位诸侯
隐现在远古和现实之间
也有刀枪剑戟、人唤马嘶
也有生离死别、风情万种
丝丝声息,朦朦胧胧,真真切切
是几个影子,是历史真实
西部皮影里有个影子很古老
影影绰绰像是秦穆公
他是秦始皇的先祖
看戏的老乡们都认得,越看越亲切
西北老乡们,也从皮影里
隐隐约约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于是,各自琢磨各自的动作和唱词
苦苦琢磨一辈子
乡风民俗造化人
关中男子的脸形都是长长的
从骨子里透出一个“秦”字在脸上
这是祖祖辈辈听秦腔听的、看皮影看的
夏牧场风景
阿尔泰山山谷里的夏牧场
是一块块铺展在林间的绿毯
每一块绿毯上都有一顶白色圆帐
墨绿色的冷杉林,梢尖上是一朵朵白云
白云上面是又高又远的蓝天
水汪汪的蓝天使我相信
莫愁湖是在天上
草地里有一条通向圆帐的小径
小径上踩出一路泥泞
泥泞里全是牧人的肥美生计
一些牛和马散落在草地上低头吃草
羊群在远处移动
牧人的心情和畜群一起长膘
牧主从远处骑马归来
主妇提桶走进圆帐
炊烟很快从帐顶升起
这时天上有一只鹰在盘旋
它在寻找古老部落最后一支牧歌
转场中的哈萨克少妇
剽悍的男主人赶着马群提前走了
她驱赶着一群散漫的羊群在后跟进
“咭呀!”一声柔中带刚的轻喝
哈萨克少妇照管着身前身后的畜群
在寒流袭来前匆匆赶路
纤手提缰,马背颠动
她让幼子分腿坐靠在怀里
“宝贝,你的血统
注定你要在颠簸中成长,
是雄鹰就得迎风练翅。”
她偶尔侧转脸去
从头巾边瞄一眼跟在身后的几匹骆驼
她轻声呵斥着几匹不安分的来回颠奔的小公马
一只牧羊犬在队伍里跑前跑后,忙个不停
骆驼们驮着帐幔、毡毯、棱条和发亮的铜壶
驮着由她捆扎进行囊的夏牧场夜晚的甜梦
驮着由她一点一滴收拾起来的毡房里的琐事和温馨
以及一口烧黑的铁锅
向冬牧场进发
那匹领头骆驼的背上
行囊的最高处捆扎着一只猩红的方盒
在苍茫天地间红得耀眼
恰如一颗统帅大印
她指挥若定
转场的真正含义不在躲避暴风雪
而是以追思祖先的心情进行一次庄严远征
长途跋涉的马群和剽悍的骑手后面
有一位温婉的女性负责断后
她足可号令三军
龟兹,女儿国的故事
一座湮没已久又被挖出陶罐和传说的废墟
博物馆里那只储水的大瓮
小底儿,大腹,圆口
雍容之态恰如一位盛唐贵妇人去赴一次夜宴
缎服丝带,身姿婀娜
另外一些锈蚀的耳坠、金钗
与一群身穿丝绸的古仕女有关
女性之美是丝绸之魂
丝路考古挖出盛唐风韵
也把古代丝绸商的魂魄
从女儿国废墟的瓦砾堆里挖了出来
将他们摇醒,催他们上路
好让这条商路重新繁忙起来
朝佛的人流
晨曦将信徒们盘顶的乌发照成黑亮
灵魂浮上水面
涌动成波光闪闪的河流
手持转经筒摇出一串串虔诚的漩涡
纷纷涌向一座座寺庙,涌向心中的神灵
这是拉萨的早晨
日出时分
大昭寺广场已汇集成一片朝佛的海域
源源涌来的信徒一个个伏地长叩
跪下,弓腰起身,又跪下
灵魂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拍击人生彼岸
佛海空阔
今生不可能从彼岸传来回声
对信仰之外的问题想得过于明白
不可能叩拜到如此深度
寺门外的一排排转经筒
被无数只右手挨个儿转动
心愿从指尖向佛传递
铜质的转经筒像一条滚滚溪流
发出一阵阵低响
灵魂在旋转中一次次上路
苦苦跋涉
精神的天空永无止境
灵魂和肉身沐浴了日出的第一缕阳光
朝佛的人群向尘世回流
流成八角街的喧闹和缤纷色彩
手持的转经筒在人流中飞旋
摇出一曲曲人间的悲欢韵律
他们一辈子忙忙碌碌、辛辛苦苦
青稞熟了
青稞熟了
一幅高原风景画
在开镰时刻铺展开来
阳光普照
那位割青稞的藏妇
在田野上弯成镰刀
她身边跟着一头尚未断奶的牛犊
这是青稞成熟的田野
天上有白云飘过
每一粒饱满的青稞
都能将春天的青色储藏到深冬
藏妇在秋天用镰刀收割青稞
到冬天,她用青稞收割寒冷
冬天的帐包里就有了烟熏奶香
有了糌粑,有了酥油茶和青稞酒
有了藏族男子的低声哼唱
于是
另一幅高原风景画
将在来年播种青稞的时节
在高原复活
一位藏族母亲
母性在高原的阳光下晒成深红
慈爱、博大
给每一个孩子喂足奶水,个个强壮
为家族传下高原血统,英俊、剽悍
将一生操劳都系上杆,那是迎风飘动的经幡
为顶着暴风雪回家的丈夫祈祷平安
用善良将高原岁月一天天洗净、漂白
将每一天都编织成一条洁白的哈达
艰难和苦涩都收拾成了自己一根根花白的发丝
遇到每一位好人都念一声“阿弥陀佛”
然后
她老了
每天伛偻着身子在路上行走
手持转经筒不停地摇动
步履蹒跚
为普天下的人喃喃祝福
她渐渐成为远去的背影
走成一座高原雪峰
天 路
西藏诞生了一则新的神话
说,布达拉宫内的那尊大佛
从脚底下感觉到修铁路的动静越来越近了
他自言自语道:“真是不可想象啊。”
一位香客听见大佛开口说话
惊奇得扑通一声跪倒,向大佛连连磕头说:
“盛世修路,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大佛眉开眼笑,连声说:“好!好!好!”
我猜想那一定是弥勒佛的豁达笑容
他向来十分乐观
他对人间的每一件好事都很支持
他尤其爱笑
有一首歌已经一夜唱红
这是一条天路
筑路者无疑都是天使
居然能把铁路从人间修到天堂
天堂与人间
从此可以常来常往
辉煌的秋天
我喜欢秋天
很多果实都在秋天成熟
秋天的色彩很斑斓
秋天的阳光很辉煌
秋天到处在收获
到处是一堆一堆的颜色
黄的金黄、红的火红、绿的翠绿
人们忙着珍藏秋天的果实和阳光
秋天的空气很芳香
甚至秋天的落叶
也带着轰轰烈烈的回憶
从枝头回到地面
为土地铺上浓重色彩
秋天的天空很高、很蓝,河水很清
鱼儿在水下停住不动,突然窜走
在远处泼剌剌跳出水面
鸽子从头顶飞过,羊群在夕照里咩叫
秋天的田野和山冈是一幅幅蜡染
秋天是村庄和道路镀金的季节
到秋天金灿灿的阳光下去走一走
连情感都会增加分量
秋天的乡村很迷人
秋天的都市很华丽
秋阳下
古老的宫殿、城墙很耀眼
摆满街头的鲜花很灿烂,大街上
每一张面孔都是成熟的颜色
五彩缤纷的服饰,熠熠升腾的
温和的光焰,秋天的都市
是一幅重彩油画
秋天里有我们的重要节日
秋天里召開最重要的会议
秋天宜于交响乐队上演华美乐章
我们习惯在秋天回顾与展望
总结和开始
春天太嫩,太易感冒
夏天过于火爆,冬天什么都很僵硬
秋天成熟,斑斓,温和而辉煌
北京举办奥运会
一
北京举办奥运会
面对世界
面对挑剔
挑剔是一根刺
接到手里却是一根针
可缝可补
能把事情办得更好
二
北京举办奥运会
中国体验了一次大国胸怀
开放,透明,包容,合作
向世界兑现承诺
效果非常好
各国媒体把中国的真实面貌传遍世界
消除了许多陈年误会
都说中国改革开放好
各种杂音大为减少
北大荒
北大荒一望无际的田野
像染成各种颜色的布匹
随风起伏,柔和得像水波在荡漾
大豆刚刚收割
竖着豆茬的一条条望不到头的机耕垄沟
把我的诗情引向远方
在北大荒的田野上随便走走
心情开阔得难以置信
北大荒
年年收获无数粮食
足以养活半个中国
北大荒不只是中国最大的粮仓
北大荒还充当过中国最大的天然冷藏库
许多诗人、作家和科学家
在向“左”急转弯的年代被甩出车厢
以及北京和上海涌来的大批知青
都曾被北大荒速冻冷藏
他们将冤屈、思念和无奈
放进掉瓷的茶缸里当茶叶,一口一口地喝
年轻人火一般的激情被速冻成无言的苦读
积雪的夜晚积累着企盼
最难忘挤在土坯房里吃土豆挨冻的日子
忽如一夜春风来
土坯房的大门统统打开
就像大军南下一般
从北大荒涌出一大批新星
和宿将
他们挥别北大荒时滚动在脸颊上的
那颗热泪
是生命里的一盏灯
我在北大荒的一个农场里住了一夜
在北大荒的星空下思考北大荒
多亏国家拥有这样一个广阔的战略大后方
对也罢,错也罢
可以先在这里暂时放一放
一个人一生中遭受点磨难
心情好转之后,觉得它比什么都宝贵
北大荒,并不荒
年年收获满仓满屯的粮食
也收获了许多人起死回生的奇迹
鞍钢,鞍钢
新中国,从病弱母腹中诞生
严重缺钙
毛泽东在梦里都用铅笔敲着稿子说
钢铁!钢铁!
鞍钢是新中国第一粒钙片
鞍山炼出第一炉钢水
中南海顷刻沸腾
新中国的腰就硬起来了
第一步就跨出去了
最早为新中国锻造钢筋铁骨的
是东北
今天我终于来到鞍钢
同我印象中的炼钢厂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听到出钢时炉前当当敲响的钟声
没有见到手拿长长钢钎的炉前工
没有见到飞溅的钢花
只见到控制室里一排排电脑显示屏
只见到传送轴上长长的钢坯进入轧机
一股热浪
从另一头卷出薄薄的钢布
几乎可以剪下一块来裁一套西服
穿在身上肯定像变形金刚
不,陪同我参观的杨副董事长说
可以做汽车、飞机和导弹的外壳
必要时,宇宙飞船的材料
也可以提前下订单
到这里来定做
北京好大雪
新世纪来临,北京纷纷扬扬下大雪
这雪,横飘斜飞,漫无边际,铺天盖地
这雪,下得悄无声息,下得轰轰烈烈
哦,这大雪,纷乱,却有序
人们走上大街,走在纷飞的雪里
嘴里哈出热气,眉毛上凝结着晶亮水珠
脸上凉凉的,心里融融的,雪花映出笑意
用好心情迎接新世纪
飞雪满京城,雪里多行人
大雪天营造出大境界,漫天皆白
行人被纷飞的雪花团团簇拥着,紧紧追随着
脚下嘎吱嘎吱踩着雪,把好心情一路带回家
大雪落进小胡同,曲里拐弯都是雪
大雪落进大杂院,挤挤挨挨都是雪
大雪落进豪华别墅区,一幢幢住宅谁也不挨谁
主妇们牵着小狗出来看雪景,狗白,雪更白
大雪落在下了岗的和发了财的人心上
大雪落在掌大权的和讲实惠的人心上
大雪覆盖之下,都是人间喜怒哀乐、青红皂白
天亦有情天未老,绒绒大雪,温馨洒遍人间
车流、人流,在漫天飞舞的雪里穿行
车也匆匆,人也匆匆,雪也匆匆
入夜,十里长街灯光映着雪光
如水,如雾,如幻如梦亦如诗
雪拥老槐,雪压青松,雪缀藤萝
雪落昆明湖,雪落玉渊潭,雪落什刹海
雪落太和殿屋顶上,雪落雍和宫飞檐上
须日出,古城新雪,自有一番新意境
雪是好雪,景是好景,人是京城百姓精神
老人在雪里晨练,展腰伸腿,须发皆白
冒雪溜冰的年轻人,身轻如燕,弓腰疾驰
儿童们忙着堆雪人、打雪仗,都是少年狂
跨进新世纪,需要来一次清理和更新
大雪覆盖了一片片草坪
绿地都成白地
先让小草们在雪里软软地、暖暖地
睡上一觉
一开春,草芽齐刷刷出土
换一片新绿
大雪铺满了北京的每一条马路
滚滚车轮浩浩荡荡从雪上驶过
路上雪浆满地
好似春耕泛浆时节
挂满京城的申奥旗上
挽着一个不达目的不死心的中国结
享受和平
新中国
五十年阳光灿烂,五十年风风雨雨
五十年历史只是一瞬间
五十年人生已够漫长
每个人情感中沉淀着酸甜苦辣
谁都有过几多欢乐、怨恨和遗憾
但有一点不该忘记
我们毕竟享受了五十年和平
和平珍贵,是因战争从未远去
每当北部或南部边境响起枪声
总会有人向我们庄严告别
我们的心被他们的背影牵走
然后大家谈论战争和流血
谈论奔赴战场的亲人或熟人
有的人再没有回来,而我们
正在各自的喜怒哀乐中享受和平
和平珍贵,是因世界仍不太平
二次大战的废墟尚存,战亡者的白骨尚存
集中营的生还者,心灵伤痕已不可能抚平
战争恶魔又在时时向我们逼近
科索沃战争在远方,却有五枚精确制导炸弹
突然钻进中国人心中爆炸
我们这才忽然想起
不知不觉,我们已享受了五十年和平
清晨的阳光洒向草坪,白鸽从头顶飞过
迎考的学生在树丛后面复习功课
晨练的老人动作缓慢舒展
他手中那柄长剑已失去了兵器的属性
雍容的女人脚边一只小狗在欢跑
这是大家过惯了的日子,很平常也很平静
谁也不曾留意,我们脚边的草叶尖上
每一滴露珠都在滋润着和平
五十年和平弥足珍贵
“战乱”是中国史书中一个流离颠沛的词汇
一个人能享受五十年和平意味着一生基本平安
五百年后会有人说这一段是太平盛世
生活中,我们还能遇到一些打过仗的人
我也曾告别妻子女儿投入过一场局部战争
我身后肯定还会有人走進另一场战争
打过仗的人
就像混凝土中的石子和钢筋
注定要他们
充当人群中的坚硬成分
为老人、孕妇和孩子支撑起和平
享受和平的最佳方式
是庄重地领着孩子走进博物馆
去解读历史的另一种含义
曾经叫战争
领他们去瞻仰一座座纪念碑
缅怀英雄
感悟人类的崇高使命
是缔造和平
就像海鸥和雄鹰将幼鸟领进风暴学会飞翔
这是父辈将孩子放飞前
应尽的责任
哦!请不要过早地
将缔造和平的使命交给幼小的孩子们
和平的代价历来昂贵
享受和平
需要支付一个沧桑民族的苦斗和良知
我们这一代人
打算为21世纪的孩子们
筹划多少年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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