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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冈落日 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边疆文学 热度: 25007
张作梗

黄石公园

1

  他迷恋黄石公园煮沸的地貌,

  骨骼苍凉的几何学。

  他说:赐予我泉水者必赐给我渴。

  塔吊下降,一座白色小镇从鸽翅上浮现;

  海岸线沉迷于火山灰的梦,

  像肋骨一样流淌。

  2

  “火焰菱形的椅子。”——他甫一说出,

  她就坐了上去,

  像一尊抟土未干的陶像。

  “风景背后的风景,

  现实即谜底。”她阖上眼帘,

  在黄石公园,向火焰交出了体内的水。

  云朵构成了新的祈祷和仰望。

  3

  她负责呈现那些被上帝遮蔽的部分。

  她撰写的书中藏有另外一部书。

  怀着蝶翅扑扇的冲动,

  她取出石头里尖叫的寂静,点燃喷泉。

  ——有限的伦理像一条蛇盘绕在脚下,

  她举证,

  但并不瓜分永恒。

灯光

1

  灯光染上了猪瘟,

  病恹恹的,发出惨白的叫声。

  夜色,每天为之消毒。

  2

  一车车灯光被运到僻远的山上,

  尔后推下悬崖,

  淋上汽油,

  集体焚烧。

  灯光嚎叫着,推搡着,

  无妄地,趋于喑哑,

  趋于寂暗。

  3

  我们的夜漆黑如磐。

  我们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的家园,在无知的睡眠中,

  梦见了哗啦一声拉开

  门闩的

  灯光。

  4

  灯绳从熟悉的床头拉熄我们。

  我们听到了黑夜里的哭泣,

  但看不见谁在哭。

鸽叫

又听到了鸽子的叫声,

  如此熟悉,仿佛来自故乡的树林。

  不知道是什么鸽:灰鸽?白鸽?蓝鸽?

  但叫声是一样的——

  咕咕,咕咕咕……那么亲切,

  像是老家屋檐一块清凉的阴影。

  青草味儿的叫声,混合着炊烟和

  村乡教堂晚祷的钟声,很快为我复活了

  一小段遥远的童年时光。——

  消逝的场景里,又出现了我死去的

  父亲——穿越后园稠密的鸽声,

  他向我们走来,

  脸上翻卷着肃穆的暮色。

  我的母亲,早早在前院支好晚餐的木桌。

  碎花围裙上,奔跑着她的五个孩子。

  天光似暗非暗,还能清晰地

  照亮鸽叫来自何处;我的父亲,

  取下脸上的暮色,在我们中间坐下,

  带来一桌几十年前温馨的晚餐。

  又听到了鸽叫,在这异乡七月的黄昏,

  清凉如听觉画出的一场小雨。

  记忆有它的分属区,就像

  天下的鸽子都有同一间鸣叫的阁楼——

  咕咕,咕咕咕……如此忧伤,

  在我眼见的复活中,

  那些消逝的场景再一次缓慢遁走……

时间还剩下什么

对时间,最好点击后作放大处理。

  有时局部就是整体。——这与我的担心

  不谋而合。——劳作能扩大眼界,

  就像向下挖掘可以使人升天。

  松针令风变得优雅;

  ——也许不能听到未来人们的抱怨,

  我们消费的姿势才如此超前。

  抄写心经的愈来愈多,

  心却常常不知所踪。我们捶打星光,

  直到夜色与我们的嘴形吻合。

  “一百只兔子永远也

  凑不成一匹马。”我说,梦是人反穿的

  一件衣服,正如来路就是去途。

  机顶盒上,我们供奉一尊无形的菩萨;

  平原却像一张波斯毯,

  飞出了我们身体。

  时间还剩下什么,除了一座座钟表的

  坟冢?有时,整体就是

  部分,分子就是分母——

  我看见桥上的人在桥下行走,

  一列火车头也不回地开进了山中……

  谁是谁的背影?谁,在把脑袋取走后,

  遗忘了那顶挂在主义上的帽子?

  空间衍化为水面,被鱼捅穿。

山冈落日

我欣赏死亡。

  ——它使我愉悦。

  ——春天就是这样。

  春天会长成你们喜欢的样子,也会长成

  我想要的模样。

  生命的分野就在这儿。

  或者说,艺术的分野就在这儿。

  “每一次死亡,都会为我们无辜地

  活着加分。”——除非你视死亡为畏途。

  在洪水到来前,我撕毁了堤坝,

  在失去翅膀之后,我开始练习飞翔。

  啊,寂寥的田野。

  当春天被割走,

  我爱这空荡荡的景致,

  我爱稻草人离乱的身世和它破漏的身体。

  总是在人们走后,我才迟疑地现身,

  仿佛一株晚熟的作物;

  我的到来里有霜降,有雪,

  有滴血的红叶。结局尚未露面,

  但终究会见分晓,就像我的到来里,

  一定藏有决绝的出走……

  请相信空无是唯一的实有,

  请相信死亡是我们生命唯一的保鲜剂。

  我走上山冈,

  落日沉醉,

  成为我不死的家园。

雪的启示录

雪最初大于融化,

  但最终总是会被融化吞噬。

  我们夹在其间像一个无辜的目击者。

  然而记录仍是片面的,

  因为消失并不主要由视角负责,

  而是来源于水;

  就算此刻下着雪,

  意识依然会幻化为水塘,

  令多数雪花消弭无踪。

  这就像去看一场暮春的花展,残花让

  观花者去到过往,

  而凋萎总是把人们拽回当下——

  面对一个乱象的结局,

  几乎就是我们共同的宿命。

  ——这也是每一场大雪最终归顺于

  融化的原因。它佐证古人确曾

  走出户外,在一个早已

  消失的园林蹀躞、

  徘徊——踏雪寻梅;

  至于后来,雪去了何处,

  梅花是否找到,那是时间的秘密,

  我们不便妄猜,也

  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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