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末年,列强并起,也不管原本是不是真姓李,反正兵多将广,就敢称王。一时间,遍地王爷,互相征战,都想成为新的天子。
其中有一位景王,实力不弱,其都城景阳城更是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景王与其他王爷相比,少了点雄才大略,自保有余,进取心却不足。人人皆知,景王有三宝。
第一宝是父母的墓地。这墓地不在景阳城附近,却在景王地盘里的一座翠云山上。景王是个孝子,父母在世时就很孝顺,待父母死后,更是花重金請了风水先生,多番勘测,才选中了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将父母安葬于此。从此,景王每年都亲自前往墓地祭拜,风雨无阻。
关于这第一宝,还曾有过一个笑话。一伙流匪进入景王地界,景王派人围剿,走投无路的流匪窜进了翠云山。景王大怒,亲自带兵上山围剿,流匪损失惨重,最后只剩匪首死命逃窜。那个匪首灵机一动,竟然跑到景王父母的墓地处,杀散守墓的几个士兵,占领了墓地。他还扬言景王如果不退兵,就要挖坟掘墓,挫骨扬灰。
景王吓得魂飞天外,竟然真的退兵了。最让人震撼的是,景王只身上山,跪求匪首离开父母墓地,不要打扰父母在天之灵,他愿意作为人质,保护匪首出境。匪首被景王的孝心感动,扔下钢刀,脱光衣服,负荆请罪。景王觉得这人是条汉子,于是赦免了他的罪,收在身边做了卫队长,一时传为佳话。
第二宝是景王的妻子。景王妃出身名门,温柔秀丽,与景王相敬如宾,虽只生了一个女儿,但地位稳如泰山。景王对妻子情深义重,本不想娶侧妃,但景王妃觉得自己身体柔弱,很可能无法再生育,亲自主持给景王纳了两个侧妃。据王府中人说,景王虽然和侧妃生儿育女,但平时都是在景王妃的宫中,两人的感情也成了天下皆知的佳话。
当年有一次,景王率领军队攻打旁边的一个王爷,那王爷实力不如景王,岌岌可危,恰好他的妻子与景王妃是亲戚,年少时关系很好。王爷让妻子给景王妃写了一封信,回忆少女情怀,又送上许多珍宝。景王妃为人重情义,派人给景王传书,请景王手下留情。景王接到传书,竟然停止了攻打,指着近在咫尺的城墙喝道:“小子,你夫人与我夫人有儿时情谊,若非如此,今日定要踏平你的都城!”说完他竟然撤兵不打了。
那王爷捡了条命,从此对自己夫人十分尊敬,毕竟是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第三宝是景王妃所生的女儿。景王虽然有侧妃生的两个儿子,但他最疼爱的却是景王妃所生的女儿玉心郡主。玉心长得美丽自不必说,还能诗会画,景王视若珍宝。很多年轻王爷,既爱慕玉心的相貌和才华,又希望能和景王结盟,纷纷派遣使者求娶郡主。但景王一一拒绝,他明确地说,玉心只会招驸马,留在父母身边,绝不可能远嫁。别说是去当王妃,就是真有人能得天下,当皇后都不答应。
因为这三件事,景王被人们称为三宝王爷。但也因为这三宝的拖累,景王比起其他王爷来,就少了几分雄霸之气,虽然地广人多,兵强马壮,但并不被人看好。
不过,景王并不因此懊恼,他经常说,天下只有一个皇帝,却有这么多王爷,想当皇帝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等当上皇帝那天,也已垂垂老矣,一生有何意义?反而是父母妻女常伴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但景王也知道乱世之中,你不打人,人也打你,因此他并不放松练兵和治国,只是他更注重防守,把自己的地盘打造得无比坚固。
在这三宝中,最让景王操心的其实是玉心郡主。虽然想娶玉心的男人不计其数,但景王总是挑来挑去的不满意。寒门出身的才子,景王担心人家是苦家底,与从小在宫中长大的玉心没有共同语言;豪门出身的世家子弟,他担心人家门阀大,让儿子当驸马是另有所图,对玉心不是真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景王也开始担心会不会耽误了玉心。于是他咬咬牙,决定举行一场公开比赛,为玉心选驸马。
比赛涵盖了文武之道,既比试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又比试拳脚功夫、弓马骑射。有人不明白,问景王为何驸马还要会武,景王叹口气说:“这乱世之中,什么事都说不定,艺不压身,多会点更好。何况凡是练武的,家里一般都不会太穷,所谓穷文富武,自有其底蕴。”
这些比试过后,优秀者才轮到面试,玉心公主隔着珠帘,一个个地观察交谈,遇上对眼的,还会吟诗作对一番。经过极其苛刻的选拔后,一个叫李臣的年轻人脱颖而出,成为了驸马。
李臣也是本朝李家的后人,是旁支中的旁支,早已没有了封爵,只是一个县城的普通富户。战乱之中,家人尽皆流散遇难,他才流落到景王的境内。但他毕竟是李家后人,天生器宇不凡,自幼也习文练武,堪称文武全才。
玉心对李臣十分倾心,而李臣也对玉心心仪已久。对这样符合条件的驸马,景王自然也是万分开心,和王妃商量后,就为两人完婚了。
按规矩,郡主结婚后就不能住在王府了,必须单独建起郡主府来。按景王原本的想法,自然是越近越好,但李臣生性恬淡,喜欢亲近自然,玉心也在王府里待了多年,想着越自由越好。两人一拍即合,就想着要到远一点的、靠近山水的地方建郡主府。
景王和王妃自然舍不得,但耐不住玉心撒娇,也只得答应了,不过还是在最靠近都城的位置,选了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给两人建了宏大豪华的郡主府。小两口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闲了就上山听松揽月,不但旁人羡慕不已,就连景王都常对王妃开玩笑,说咱俩空为王爷王妃,还不如那小两口过得自在。
按惯例,驸马是不能担任过高官职的,李臣对此也不上心。但李臣确实是人才,不用可惜,景王就让李臣当了个参赞。参赞这个职位,可文可武,既可以对朝政大事提建议,也可以对军事行动出点子。
李臣到景王境内前,曾在诸王的地盘上都游历过,对诸王的军队、民风等都有了解。他提建议的时候并不多,但每次都是真知灼见,让人信服。
尤其是有一次,诸王中实力很强的宁王带兵攻打燕王,景王朝堂上下十分紧张。因为燕王的地盘跟景王紧挨着,焉知宁王打败燕王后不会顺便攻打景王?为此朝臣们议论纷纷,有请求出兵救燕的;有请求联合宁王打燕王,以此签订和平协议的;还有建议增兵边境,拒守不出的。
李臣建议道:“人常说唇亡齿寒,燕王弱小,早晚会被人吞并,但燕王一败,我们就失去了一个盾牌。臣建議,可与燕王约定,我方派一支军队,直接去偷袭宁王老巢,此为围魏救赵。宁王退兵回援时,让燕王出兵追击。”
众人疑惑地说:“燕王的军队弱小,就算追击宁王,也最多占点小便宜,能对宁王造成多大麻烦?还不如坚守呢。”
李臣说:“我们可以告诉燕王,我们也一起出兵,夹击宁王,如此必然大胜。”
景王有些犹豫:“我们既然派兵去偷袭宁王老巢,去的兵少了肯定不行。若是派了大军去,再派兵夹击宁王,恐怕力不从心了吧?”
李臣笑道:“宁王边上最近的是晋王,他与宁王实力相当,彼此多年不敢动手。若派人去鼓动晋王,一起攻打宁王,晋王肯定愿意。到时有他的兵袭扰宁王老巢,我们和燕王一起追击宁王,必然可胜。”
景王大喜:“若真如此,燕王就可保住了。”
李臣摇摇头说:“追击宁王时,我军只出一半人马,另一半人马埋伏好,待两军追远后,这支伏兵扮成燕王军队,谎称得胜归来,则燕王之地不费一兵一卒可夺!”
众人疑惑,刚才不是还说唇亡齿寒吗?李臣笑了:“唇亡齿寒不假,但让别人当唇,终究不如变成自己的唇好。”
众人恍然大悟,一起对景王祝贺道:“千岁大喜,不但郡主得了驸马良配,千岁也得了一个难得的人才!”景王哈哈大笑,满意至极。
李臣的计策大获成功,晋王得到景王的情报和助力,狠狠地咬了后方空虚的宁王一口,抢了不少地盘。宁王撤退时又遭到燕景联军的追杀,损失不小。但最惨的其实是燕王,浴血奋战后回到家,发现家已经没了,身边又是人多势众的景王军队,无奈之下只好率军投降,接受了当个富户的命运,从此没了燕王名号。
景王得到燕王之地后,实力大增,其他诸王轻易不敢来招惹。景王也仍然保持固守姿态,轻易不对外用兵,而是默默壮大实力,以图自保。
接下来的两年中,诸王之间征战不休,不时有某个王爷的名号永远地消失掉。那些强者,靠着吞并,越变越大,越变越强。虽然景王以防守著称,但当王爷越来越少、剩下的王爷越来越强大时,战争也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宁王在吃了大亏后,实力犹存,因此晋王也不敢过于逼迫。宁王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又吞并了几个小王爷后,对晋王发起了猛攻。晋王自然不会退让,双方厮杀得昏天黑地,僵持不下。
双方都在拉拢盟友壮大自己,可经过这些年的吞并,体量大的除了他们两王,只剩景王了。在这方面,晋王是有优势的,毕竟之前就和景王合作过,而宁王和景王算是有仇的。因此晋王派使者来找景王,请他出兵相助,并承诺击败宁王后,所得土地城池双方平分。
景王找来众人商议,上次大出风头的李臣自然也在列。这两年,夫妻恩爱,玉心已经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景王夫妇喜欢得不得了,经常派人接进宫里疼爱一番。
听完大家的议论后,李臣说道:“宁王凶猛,十分好战;而晋王与我们相似,更习惯防守。若是晋王得胜,我们两家有平分天下、和平共处的可能;若是宁王得胜,那我们就只能跟宁王拼个你死我活了!”
众人都认为很有道理,一致决定和晋王结盟,共同攻打宁王。李臣主动请缨,愿意带兵出战,群臣也认为李臣文武双全,是个合适的将领。景王犹豫很久,最后还是摇头说:“不行,兵凶战危,到了战场上,没有人能保证安全。你若有意外,玉心怎么办?她还那么年轻,你们的孩子还不满一岁,连大名都没起呢。”
大臣们纷纷进谏,认为景王当以大业为重,李臣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应该重用。可景王就是不同意。李臣只好回去向玉心诉苦,希望玉心能帮自己说话,让自己建功立业。
玉心也很担心:“刀枪无眼,战场上太危险了,驸马还是不要去了吧。”李臣摇头说:“我这辈子能得郡主相伴,已经心满意足了。但我们的孩子呢?难道将来就让孩子顶着一个外戚的空名不成?如今父王母妃疼爱他,将来父王母妃故去,他的地位身份又如何?我若能建功立业,将来孩子的前程也就有了。再说,这次大战如此关键,万一领兵之人不得力,一旦战败,宁王灭了晋王,转瞬就会杀到咱们城下。就是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危,我也愿意冒险!”
玉心被李臣说服了,进王府去向父母求情。王妃虽然也担心李臣,但她觉得李臣说的也有道理,便也帮着说话。但景王心意已决,他告诉玉心:“什么功名利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的儿子自然有他的造化,想着如何过好你们的一生就行。争夺天下虽然好,但比起家人来,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你们不用说了,我不会让李臣上战场冒险的。”
玉心和王妃被景王说服了,这番话自然瞒不住的,很快就被外面的人知道了。臣子们都叹息,景王果然是三宝在心,难成霸主。宁王听闻这番言论后哈哈大笑,鄙视地说:“这种人,就配生在寻常百姓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他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多的兵将,真是浪费了!”
晋王听闻景王未能派呼声最高的李臣带兵出战,虽然有些失望,但景王的军队还是来助战了。在两家联军的攻打下,宁王撑不住了,节节败退。最后两家真的联手灭了宁王,按照约定平分了宁王的领地。
这样,天下就只剩下两个王爷了,景王和晋王,都是实力强悍,地盘广大。双方又彼此忌惮,因此写下合约,约定以现有地盘为界,平分天下。
没有统一的中原,永远不会获得真正的和平。只短短一年后,两国间就燃起了战火。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景王先挑起了战火,因为他获得了一个难得的机会——晋国大灾。
晋国今年先是遭遇了旱灾,然后又遭遇了蝗灾,国内粮食匮乏,民众惊慌。景王看准机会,揭竿而起,对晋国开始了进攻。因为他知道,晋国也一直想灭了景国,不趁着晋国遭灾时动手,难道还要等它强大时打自己吗?
晋国虽然遭了灾,但毕竟双方实力相差不多,因此战局难解难分。景王忧心不已,他召集群臣,商议要亲自带领全国大军出征,长驱直入,直扑对手都城,只留下自己的亲信队长,也就是那个曾经威胁要刨他父母坟墓的匪首,带兵镇守都城。
而另一面,晋国面临着景国的倾国之战,大臣们忧心忡忡,都担心大灾之下,可能最后会输掉。晋王却毫无惧色,他冷笑着说:“诸位,我下了三年的一步棋,终于要在这决胜时刻成为杀招了!”
见群臣不解,晋王也不解释,命令点起全军。但他只分出一半兵力迎战景王,另一半兵力却绕了远路,避开景王的军队,悄悄潜行。大臣们纷纷反对:“即使举全国兵力迎战,尚且处于劣势,如今只用一半军队,必然会惨败啊!”
晋王摇头说:“我这一半军队,并没奢望能打赢,我只希望能拖住景王,让他以为我是倾尽全力在和他决战。”大臣们都不明白,晋王却告诉大家,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景王的大军遭遇了晋军的顽强抵抗,进展不算快。但由于他们拥有优势,因此击败晋王只是时间问题。景王和晋王在战场上几次遥遥相见,互相叫骂,让对方投降,但都没有效果。
一个月后,景王的大军终于包围了晋王的都城,兵临城下,景王十分得意:“晋王,虽然你的都城也算城高墙厚,但肯定是挡不住我的。不出十天,我必能破城,只是双方都会损失惨重!何必呢?你还是投降吧,我让你做个富家翁,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晋王看着远处一匹快马腾起的烟尘,微笑道:“你的紧急军情送来了,你还是先看了再来和我说话吧。”
此时那快马赶到的信使已经跑到了景王面前,骏马长嘶,竟然直接摔倒在地累死了!那信使从地上翻滚爬起来,大声哭喊:“不好了,千岁,大队晋军攻到我方都城,卫队长率领军队正在死守,可、可是……”
景王脸色大变:“可是什么?”信使哭道:“可是玉心郡主被晋军抓住了,晋军以郡主威胁王妃打开都城大门,王妃三次下令开城,都被卫队长抗命了。卫队长手持兵符,将王妃关在了王府中,命令全军守城,不得投降。可晋军说,如果三日内不开城门,就要……就要……”
景王全身发抖,眼睛血红:“就要什么?”信使低着头痛哭:“就要在城下扒光郡主的衣服,让士兵侮辱后杀死!”景王全身一晃,从马上摔了下来。众人一拥而上,要扶他起来,他自己翻身上马,吐了口血,厉声道:“全军回师!让骑兵先走!三日内一定要赶到都城!”
看着景王的军队仓皇离去,晋王在城头上哈哈大笑。群臣无不欢欣鼓舞,高呼万岁。没错,这一战,傻子都看出景王已经失了分寸,必败无疑。那晋王一统天下,可不就是万岁了吗?
晋王倒是没有得意忘形,他下令道:“城内剩余部队,今夜三更天,全军出击,尾随敌军追击。他们一心赶回自己的都城,肯定是骑兵先跑,步兵随后,粮草辎重都在最后面缓慢跟随。你们追上先抢夺粮草辎重,再向前追杀步兵,一直追到景国都城,和围城的我军会合,夹击景王军队。”
一个将军犹豫着说:“若是我军追杀时,敌军骑兵回头迎战怎么办?”晋王哈哈大笑:“所以才让你们等到今晚三更才出发,这半天时间,骑兵早就跑出几百里路了,后面剩的都是粮草和步卒。他们就是察觉了后面被进攻,又哪里来得及赶回来救援?何况三日要赶回景国都城,他们必须马不停蹄,哪敢回头迎战?”
众人高呼万岁英明,将军又道:“景军虽乱了,实力依旧比我们强大。万一我们追到景国都城,景王率军和我们决一死战,我们就算前后夹击,也未必能赢吧。”
晋王笑道:“他的宝贝女儿在我们手里,他投鼠忌器,哪里敢倾尽全力?再说了,我还有另外的后手呢!”将军这才放心。
当晚三更,城外已经毫无动静了,城内所有剩余的晋军,饱餐一顿,骑上战马,打开城门,风驰电掣地向着景军撤退的方向追去。晋王站在城头上,心里激动万分。一个时辰后,忽然城头有人大喊:“有敌人攻城!是景王的军队!”
晋王大惊,带着众臣子登上城墙,才发现铺天盖地的景军正在拼命攻城。尽管晋军拼命抵抗,但人马都已经追杀景军去了,这根本已经是一座空城了。不到一个时辰,都城就陷落了。晋王和大臣们都被俘虏了,他们被押到城外的一处山沟时,见到了等候在此的景王。
晋王咬着牙道:“我真没想到,你假装撤退,却偷偷藏起来,等着我军出城追击,趁虚而入,你赢了,不过我也没输!咱俩这只是第一回合而已,我还有一步棋在手里!”
景王也不说话,押着这些人,立刻上马,全军火速回师。晋王笑道:“你耽搁了半天时间,现在赶回去,三日未必能到了。”
景王看了他一眼,说:“你的军队抓住我女儿,最想威脅的人是我。我不到,他们不会对我女儿不利的,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在三日内赶回去。这也是我敢留下来等你出招的原因。”
晋王一时语塞,只是并未垂头丧气,而是告诉群臣:“不要怕,我们还没输呢!”
五日后,景王大军杀回了都城。半路上,追杀景军落空的晋军发现不对劲,转头想回去救援晋王,却发现后路已经被景军封死了,双方交战后,晋军知道自己的都城已经完了,干脆掉头继续跑,一路跑到景国,和围困景国都城的那一路晋军会合了。
两军会合后,声势更加浩大,景国都城早已岌岌可危,随时会陷落。就在此時,景王的军队赶到了,双方在都城外形成了对峙。相比而言,景王的军队人数还是占优,因为他们在晋国消灭了一半的晋军。但此时晋军的士气十分高涨,因为他们已经抓住了景王的命脉。
玉心郡主在手,都城虽还未陷落,但也已经被晋军围在中间,随时可以攻进去,外围的景军绝对来不及救援。所以景军人数虽多,却像被捆住了爪子的老虎一样,不足为惧。
当看到领军围城的年轻将领时,景王看着身边被捆绑着的晋王,淡淡地说:“你说的那一步棋,就是我这位化名李臣的驸马吧,也就是你的儿子。”
晋王一惊:“你……你怎么知道的?”
景王看着晋王,冷冷地说:“若无内应,晋军岂能不惊动沿途城池,轻易直抵都城?就算是军队能到,可李臣为人何等机警,见势头不对,早就该保护玉心进城了,除非他压根就是晋人的内应。有李家血统,又肯为晋国拼死出力,想来想去,只能是你的儿子吧。”
晋王大笑:“就算你此刻猜到了又如何?虽然你抓到了我,攻破了晋国都城,可此时你的都城也未必保得住,你女儿还在我们手里,妻子被我们围困着,咱们也不过是个平手罢了!”
李臣一手提刀,指着身边的马车道:“景王,赶紧放了我父王和众位大臣,咱们好好商量,我让你做个富家翁。你放心,毕竟我和玉心有了孩子,也是你的女婿,绝不会赶尽杀绝。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景王怒道:“放了我女儿,否则我杀了晋王!你晋国就没了!”
晋王嘲笑地说:“你杀了我也没用,早在我儿子去你景国时,我就已经给几大将领颁了密旨,我死之后,我儿子即刻即位!你要敢杀我,你的妻子和女儿都活不了!”
景王看着李臣说:“当初你献计打击宁王,看似对我景国有利,其实对晋国的好处更大,毕竟当时宁王是晋国的头号敌人,对吧?”
李臣点点头,景王又道:“后来你又出主意,灭了宁王,并且提出要亲自带兵出征。若是那次你带兵成功,灭了宁王后,恐怕那支景军就要全部死在那里了。然后你带着晋军直接杀回来,灭掉我景国,对吗?”
李臣点头道:“可惜,你怎么也不肯让我带兵出征,否则哪用等到今天?”景王看着他,讥讽地说:“你就没想想,我为何不肯让你带兵出征?”
李臣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玉心……”他忽然停住了,吃惊地看着景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早就怀疑我了?”
景王冷笑不语,看着面前团团围住都城的晋军,就像看着一群自投罗网的蠢猪一样。此时景军已经在外面将晋军团团包围,景王抬头看向城头,城头上浴血奋战的卫队长远远地冲他挥了挥刀,哈哈大笑。
李臣感觉不对,他正要说什么,景王举起佩剑,大喝一声:“全歼晋军,一个不留!”
晋军惊呆了,他们没想到景王真的敢动手。晋王也惊呆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景王。李臣一把扯下马车的帘子,露出了里面抱着孩子的玉心,嘶声吼道:“不许动!谁敢动手,我先杀了他们母子俩!”
景军迟疑地看着景王,景王冷冷一笑,看着旁边的传令官:“传令,不听军令者,斩!”景军再不敢迟疑,吼叫着发起冲锋,向包围圈里的晋军杀去!晋军大乱,原本以为抓了郡主,围了王妃,绝无危险,想不到竟然傻乎乎地成了人家包围圈里的饺子!
李臣瞪大眼睛,怒吼道:“景王,你当真以为我不忍心动手吗?”他举起刀来,恶狠狠地看着玉心。玉心绝望地喊了一声:“父王,你不疼我了吗?”随即喊声就淹没在了交战的厮杀声中。李臣见景王不为所动,怒吼道:“攻城,立刻攻城!”
李臣很清楚,凭他的兵力,又是被包围的阵型,绝对是打不赢景军的,但都城已经残破不堪,加一把劲就能攻下来。景王就算能狠心放弃女儿,但绝不会放弃王妃。因此他组织一对人马拼命抵抗绞杀,让剩下的大队人马拼命攻城。
半个时辰后,都城终于被攻破了,晋军也已经死伤半数,李臣带着残余的军队退入城中防守。景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命令军队攻城。城墙本已残破,此时守起来更是艰难。李臣让人抓住王妃,连同玉心和孩子一起带上,弃城而逃。
一路上,每当景军追近,李臣就把王妃、玉心和孩子挡在后面。景军不敢放箭,因为人们都知道景王曾为了王妃,放弃攻打对手。但在景王的指挥下,四处围堵,李臣的军队也跑不了。李臣喘息着,琢磨着如何谈判,他已经降低了心理底线,不求击败景王了,只求能带着剩余的军队,和父亲平安回到晋国,以后慢慢东山再起。因此他需要一个能站稳脚跟、和景王谈判的地方。
李臣看看外面一层又一层的追兵,咬牙命令道:“攻占翠云山!”
当李臣击溃翠云山上守墓士兵,冲上山顶墓地时,手下已经只剩几十人了,但他知道自己安全了。他命人将王妃、玉心和孩子推到墓碑前,向景王高喊:“停止进攻,咱们谈谈条件!”
景王看着墓碑前的妻子、女儿和外孙,眼中没有一丝波动,挥剑砍倒了一个士兵,吼道:“进攻,违令者死,你们没听见吗?”景军顿时又开始了进攻。
李臣崩溃了,他嘶吼道:“你不是曾为王妃放弃过攻打别人吗?你不是很爱你妻子吗?”
景王冷笑道:“那次我虽然占着上风,但发现短时间很难攻下来。既担心别人偷袭我的都城,平白退兵又怕人耻笑,才让人进城宣扬王妃很念儿时旧情,诱导她们写信。这样不但我颜面无损,还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很爱王妃。”
李臣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为什么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很愛王妃?”
景王讥讽地看着他,半天才说:“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我很爱女儿,所以你才会用尽心机来当驸马;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我很爱妻子,所以你才会愚蠢地守着都城不走,任由我把你包围起来;因为天下人都知道我很爱妻子和女儿,所以你父王才愚蠢地中了我的埋伏,被我灭了晋国。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李臣就像个输光了所有赌注的赌徒一样,拼命摇头,嘴里一边嘟囔着“我不信,你骗人”,一边举起刀来对着王妃和玉心,血红的眼睛瞪着景王,似乎不死心地要最后确认一下真假。景王轻蔑地一笑,回过身去,一剑就砍下了晋王的脑袋。晋王的头落到地上时,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讶和不服。
李臣狂吼一声,一剑砍倒了玉心,玉心抱着孩子倒在了地上。他又举剑对着王妃,声音带着哭腔:“你看,我不是吓唬你的,我真敢动手!你其实是想唬我的对不对?现在你女儿已经死了,你要你妻子也死吗?”
王妃此时却无比平静,她看着面前的景王,面色苍白,惨笑道:“从我收到那封求情信开始,我就开始怀疑你是否真像表现的那么爱我了。我都照你说的做了,因为我希望是我的错觉。可当你的卫队长无视玉心生死,把我软禁起来时,我就明白了,我和玉心其实都是你的棋子,只是你下棋比别人更有耐心而已。”
景王冷冷地看着她,终于点点头说:“没错,对于霸业来说,任何感情都是弱点,我故意让全天下都知道我的弱点,就是让他们有朝一日,在决一死战的时候,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让我获得最后的胜利。”
王妃淡淡一笑,猛然前冲,一头撞死在了墓碑上。李臣一愣,呆呆地看着那染血的墓碑,忽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一脚踢翻墓碑,掀开了棺材盖,冲着远远围上来的景军怒吼:“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景王父母挫骨扬灰,扔下山崖!”
景军停住了,景王从中间走出来,看着李臣笑道:“你真可笑,为什么到现在还相信这个能威胁我呢?”
李臣喘息着狞笑道:“不管你对妻子、女儿下的是什么棋,这件事却是骗不了人的!当年你为了保住父母坟墓,宁可自己当人质。今天那个守城战死的卫队长,不就是当年因此追随你的匪首吗?”
景王哈哈大笑道:“算了,让你死得瞑目吧!反正自今日之后,我也没有敌人可骗了。那队所谓的匪徒,不过是一群没饭吃的百姓,那个匪首,原本就是我暗中培养的心腹,让他带着那群百姓送死,然后演出戏罢了。可惜啊,如果你不是心里想着这个地方,直奔翠云山,而是拼死突围,等天黑了没准还真能脱身逃走呢!”
在景王的狂笑声中,李臣被乱箭射死,他死不瞑目地看着景王,看着这个比自己狠毒一百倍的人。
三日后,景王在都城登基称帝,册封侧妃的儿子为太子。然而两年后,太子竟与景王的新妃子通奸,趁景王生病时一刀捅死了景王,提前即位。各地的势力随即接踵而起,天下再次陷入分裂和混乱中。
一个毫无人性的人,纵然能靠无情一时成功,终究逃不过同样无情的结局。这种轮回,不是命运,而是天道。
(发稿编辑:朱虹)
(题图、插图:杨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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