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侠道缉凶

时间:2023/11/9 作者: 故事会 热度: 15806
不土的坏叔

  

1.王家祸起



  永嘉县有一户人家姓王,老爷叫王生,与天一观的张道士是至交好友。

  王生家境殷实,奈何人丁不旺,年过四十只有一女,取名珠儿。一个多月前,才满五岁的珠儿不幸染上了痘瘟,医治不利,夭折了。

  转眼七七之日到了,张道士清早便下山去给珠儿做法事超度。乘船穿过乌沙河,登岸后步行不过一里路,就看见了王家大宅的门楣。

  还未到门前,张道士便听到宅子里面哭声震天。张道士心里暗想:丧事已过四十九天,怎会恸哭如新丧呢?

  王家大宅大门洞开,张道士迈步便进,王家的丫鬟迎上来哭诉:“张道长,不好啦,刚刚来了几个捕快把老爷捆去了……”

  “捕快?你可看清了?是捕快,不是衙役?”张道士问道。

  丫鬟哭着点头:“是捕快,为首的那个有拿人的文书,说我们老爷杀人……张道长,您和我们老爷相识已久,我们老爷虽然脾气大了些,但一向乐善好施,怎么会杀人呢?”

  张道士皱眉捻须思索片刻,疾步进了内堂,只见王生的夫人刘氏正瘫软在椅子上,哭得眼泡浮肿。

  见了张道士,刘氏细细说了原委。一年前,有位外乡的吕姓卖姜人来到王家卖姜,岂料与王生起了争执,王生一时气急,失手打死了卖姜人,埋在了后山的坟地里。

  张道士大惊失色,问刘氏:“当真打死了?”

  刘氏含泪点头:“老爷说确实是失手打重了,埋尸之后,他一直提心吊胆,就连小女夭折,他也说是报应。谁想到报应还没完,前几日卖姜人的儿子来此地寻父,向衙门举告我们家杀人埋尸,县令派人从后山挖出了尸首,人证物证俱在,就把老爷带走了!”

  张道士觉得疑团重重,一面暗暗思索,一面布置香案,为珠儿施法超度。

  做完法事,刘氏要给香火钱,张道士连连摆手:“府上连遭劫难,这香火钱,就不必了。”

  刘氏含泪道了谢,问道:“张道长,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张道士一边收拾法物,一边回答:“嗔念成魔,怨念成妖,贪念成鬼。所谓鬼怪,皆是人心。怎么问起这话来?”

  刘氏胆怯地左右看看,小声说道:“半年前,家中就开始闹鬼。时常在夜半时分,那卖姜人的鬼魂就会出现在老爷书房里,要老爷赔他银子布帛,不然就去阎王那里告老爷,让他偿命。”

  张道士停下手中的事情,诧异地问道:“卖姜人的鬼魂?他要了多少金银布帛?”

  劉氏满面愁苦地说:“都快把家底掏空了……”

  张道士离开了王家,没有回天一观,而是直奔县城。张道士以往也曾协助县令查案,因此他得到了许可,见到了牢狱中的王生。

  王生发髻散乱,双目无神,见张道士进来,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张道长,让你见笑了。”王生说着,面露羞愧之色:“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杀人偿命,天理报应。只可惜……只可惜我那孩子。若是有罪,我愿一人承担,可为何要报应到我女儿身上?”

  张道士截住王生的话,问道:“你真的误杀了卖姜人?”

  王生面色悲苦,点头道:“我哪知他身有隐疾,当时竟然就倒地不起……我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报应啊!”

  张道士思索片刻,又问道:“听说他的冤魂常常现身,索要金银布帛?”

  王生听了,满脸惊恐地说道:“是的!前前后后,我不知给了多少银子……”

  “人鬼殊途,人用金银,鬼用鬼钱,这黄白之物在阴间有何用呢?”张道士说罢,看向王生。

  王生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案中有鬼,但不知是阴间之鬼,还是有人弄鬼?一年前的那件事,可有其他的知情人?你只管把当日之事细细讲来。”

  王生定了定心神,开始慢慢道来。那一日,王生外出饮酒回来,看到卖姜人在自家门前与家仆胡阿虎吵架。王生原本也没理会,可卖姜人连带着把夫人也骂了,王生气不过,一手抓住卖姜人的领子,另一手操起手边的硬木门闩就朝卖姜人打了过去,一击之下,卖姜人的衣领都被扯破了。

  “我虽吃醉了酒,但并非不知轻重,我只碰到了他后背,没有打到他后脑,谁知那人竟然白眼一翻,倒地后人事不省。”王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掩面流下泪来。

  张道士点头:“除了胡阿虎,当日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吗?”

  王生努力回忆着:“我娘子也知道此事。对了,还有船夫周四。”

  张道士愣了,问道:“船夫?此事为何还牵扯到了船夫?”

  原来,卖姜人倒地后,胡阿虎连忙上前查看,见他只是昏迷,呼吸尚在。王生在卖姜人身上摸到一粒药丸,便喂到卖姜人口中,片刻后,卖姜人悠悠醒转,说自己身有隐疾,一旦被惊吓、被击打便容易发病。王生自知理亏,主动提出赔偿他一匹白绢,卖姜人很满意,表示不再追究,便自行离去了。

  听到这里,张道士问道:“也就是说,卖姜人当时并没有死?”

  王生点头:“是的,可谁知……”

  那日傍晚时分,王家大门被人拍得山响。胡阿虎开门一看,却是门前乌沙河的船家周四。周四手中拿了白绢、竹篮,说道:“快喊你家老爷出来,他的祸事到了!”

  

2.趁夜埋尸



  王生出来之后,周四问道:“老爷可认得这白绢、竹篮吗?”

  王生见了,大惊失色:“今日有个湖州的卖姜客人到我家来,这白绢是我送他的,这竹篮正是他盛姜之物,如何在你这里?”

  周四道:“下午有一个外地口音的吕姓客商,乘我的船渡河。可船刚到河心,他突然急病攻心死了。临死之前,他跟我说是被王家老爷打成这样的,交代我把这白绢、竹篮拿来做个物证,替他告官。如今尸骸尚在船上,船已撑在门首河边了,且请老爷亲自到船上看看!”

  王生急忙带着胡阿虎跟着周四来到船上,果然见到舱内躺着一具尸首。虽然灯火昏暗看不清脸面,但王生看到了那尸首身上破烂的衣领,不正是白天被自己扯破的吗?见自己闯下大祸,王生顿时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这时,胡阿虎出主意道:“船家,我们是同乡,低头不见抬头见,何苦为了一个外乡人闹这么多事?不如趁着黑夜找地方把尸体埋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想来他一个外乡人,也不会有人来寻。”

  周四摇头道:“说得轻巧,埋在哪里?再说,此事与我无关,我若助你埋尸,岂不是把自己也卷进去了!”

  王生方才如梦初醒:“离此数里,就是我家的坟地,就烦你用船将尸首载到那里,悄悄地埋了。”

  周四起初不肯,但王生愿意出银百两酬谢,周四便撑着船来到王家坟地附近,与胡阿虎一起把尸体运上去埋了。

  张道士听到这里,摇了摇头:“人心难测,周四拿了你的银子之后恐怕还会再找你。”

  王生佩服地说道:“没错,周四后来还找了我几次,听说他现在已经在县城里开了布庄,当了老爷。不过他开了布庄之后,倒是没再来找我要过钱,就只有那卖姜人的鬼魂……”

  说到这里,王生突然起身,对着张道士躬身一拜,哭著说:“老神仙可否帮我算算,那个卖姜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放过我?”

  张道士扶起王生,王生继续哭道:“要钱我给了,最后实在没钱,把家中珍藏的一匹精工蜀绣也给了,连我女儿的命都没了……”

  张道士问道:“既然是鬼,这些钱物,你都怎么交给他呢?”

  王生答:“他说午夜子时放到埋尸地即可,我每次第二天再去看,真的没了。”

  张道士听罢王生哭诉,离开县衙牢房,到城中闲逛,果然看到“周氏布庄”的店招。进去一看,老板衣着华贵,却肤色黝黑,手掌大而粗糙。

  见张道士进来,老板迎上来笑问:“道长买布?”

  张道士拂尘一扫,冷笑道:“用不义之财开的店,能有甚好布?”

  周四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回道:“不知道长何意?”

  “永嘉县就这么大,王生如今已经被捕,你协助埋尸,也是个从犯!”张道士厉声喝道。

  周四慌了:“王生都说了?”见张道士眼神锐利,他便低下头说:“我是穷人,靠撑船摆渡,一辈子也过不上好日子,那么多银两,任是谁都会心动,是吧,道长?”

  “祸莫大于不知足。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索要钱财。”

  周四“扑通”一声跪下来:“道长,我愿意赎罪,情愿将这间铺子还给王家。只求道长莫要告官。”

  张道士冷笑一声,离开了周氏布庄,直奔县衙,一是告发周四,二是找王生核实情况。

  王生知道周四已被告发之后,仰面长叹一声,说道:“只怪我一时糊涂,闯下大祸。那船家周四虽然几次找我索要钱财,毕竟是我连累了人家啊……都是我的罪……”

  周四被押到堂上,县令又着人把胡阿虎也拿来问话。周四见王生和胡阿虎都在,很快承认了自己协助埋尸的事。

  县令判周四见尸不报官,罪同从犯,判流徙;王生家仆胡阿虎,因受主人指使,死罪可免,杖十。

  接着,县令继续判道:“王生失手打人致死,本该立即报官,但伙同胡阿虎、周四二人埋尸……”

  这时,张道士上前施礼:“县令大人,依贫道看,这件案子还有蹊跷,可否请大人暂缓对王生的宣判,待我再将案情查个清楚?”

  县令说道:“念在你以往常协助本县查案的分上,就让你查去,只是不可拖延太久。”

3.举告之人



  就在周四被押解离开永嘉县、胡阿虎也受刑结束回家的时候,县衙却传来噩耗,王生在牢中悬梁自尽了。

  打开紧锁的牢房门,王生的尸首还挂在梁上。仵作勘验了现场和尸体,在验尸文书上写明,确是自缢身亡。

  张道士大惑不解,虽然王生情绪低落,但案情仍未查明,县令也没有对其宣判,他怎么会突然自缢呢?张道士也勘验了现场和王生的尸身,自缢应该是不假,但其中必有隐情。

  前日在公堂上,张道士已经注意到胡阿虎走路时姿势奇怪,行刑时衙役们撩开他的衣襟,张道士仔细看去,发现他臀腿处布满伤痕。张道士又向衙役打听卖姜人儿子现在何处,衙役们说,报案过后,那人就离开了县衙,再没出现过。

  王家又添新丧,张道士自然要来为王生做法事超度。

  胡阿虎刚受了杖责,行动不便,便趴在长凳上折些纸钱、纸元宝。他看似神情悲切,可贼溜溜的眼神常往刘氏的方向瞟。

  “夫人,我为了老爷的事,生生受了十棍,于情于理,夫人也该给我些奖赏吧?”胡阿虎对着刘氏色眯眯地说道。

  刘氏一边流着泪,一边将一件精工蜀绣长袍放入王生的棺内,没有搭理胡阿虎的话。那长袍绣工精湛,异常华美,张道士不免多看了几眼。

  胡阿虎继续死皮赖脸地说道:“夫人,老爷已经死了,这个家里可不能没有男人当家呀……”

  刘氏厉声对胡阿虎斥道:“胡阿虎,我和老爷对你可不薄!”说完,她便到一边侧室暗自垂泪。

  张道士借口找东西,也来到侧室,问道:“夫人,胡阿虎在受刑前臀腿处已然有伤,你可知内情?”

  刘氏答道:“那是老爷打的。上个月珠儿不幸染上痘瘟,邻县有个郎中专治小儿痘瘟,老爷便让阿虎带上五十两诊金去请郎中。他说出了城之后在荒野遇到了强盗,银子被抢了,还拷打了他一夜。郎中没请到,白耽搁了几日,等他回来,我的珠儿已经没了,老爷仰天长叹,哭道‘都是报应啊……”

  说到这里,刘氏已经泣不成声,愤然说道:“道长,阿虎说他被强盗抢劫又被拷打,别说老爷不信,我也是不信的!他身上衣着整齐干净,哪像是被拷打了一夜的样子!”

  刘氏又说,珠儿病逝,夫妇二人虽然心痛不已,但珠儿的后事还得办。

  于是,第二天王生便让胡阿虎带上银子,去县城给小姐置办棺木寿衣。胡阿虎这一去,又是彻夜未归。

  王生无奈,亲自到县城去寻,竟然发现胡阿虎在赌馆里摇骰子玩得正酣。王生正要把胡阿虎抓回家,赌馆的打手却拦住了他,说道:“你就是胡阿虎的主人王老爷吧?胡阿虎在我们这儿欠了三十两银子,不还钱,你和他都别想走!”

  细问之下,王生才知道胡阿虎根本没有被抢,那些全都是他编出来的谎话,给他办事情的钱,他全部输在赌馆里了!

  王生只得还清赌资,带胡阿虎回到家中后,王生叫上其他小厮,把胡阿虎一顿好打。

  听完原委,张道士心里有了计较,低声向刘氏交代了一番,然后便离开了王家。

  几日后,胡阿虎伤势见好,刘氏便拿出一包银子,吩咐他去钱庄寄存。见了银钱,胡阿虎两眼放光,出了家门之后根本没有去钱庄,而是轻车熟路地来到赌馆。

  进了赌馆后,胡阿虎来到一个耳房内,榻上躺着一个满脸倦容的男人。胡阿虎往男人身边一坐,亮了亮包裹里的银子,那男人顿时坐直了身体,二人一阵耳语,看起来十分兴奋。

  此时,门扇后面有两个人正盯着他们,正是张道士和县衙的一个衙役,两人都身着便装,尾随到此。

  原来,张道士打听到,状告王生的卖姜人之子叫吕蒙。

  吕蒙报案后并没有离开永嘉县,有人曾在街面上看到他和胡阿虎厮混在一起。

  张道士早就对胡阿虎有所懷疑,便让刘氏拿银子让胡阿虎去寄存,好引蛇出洞。

  见到了那人正脸,衙役点头肯定地说道:“没错,这人就是吕蒙。”

4.无主尸首



  胡阿虎和吕蒙勾肩搭背地来到外面开赌,张道士和衙役则混在赌客之中冷眼旁观。

  一直到银子输光,胡阿虎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而吕蒙则揉着熬红的双眼慢吞吞地往里间走。张道士跟在吕蒙身后,突然发声问道:“胡阿虎给了你不少钱吧!”

  吕蒙漫不经心地答道:“嗨,今天这一包银子算什么,前几日他拿来的才叫多……”说完,他自己截住话头,狐疑地看了看张道士。张道士笑着说道:“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吕蒙说:“我是……湖州人。”

  张道士脸色一变:“不可能,我去过湖州,你的口音,不像。”

  吕蒙心虚欲走,张道士眼疾手快,一腿将他踢倒在地,厉声喝道:“你不是吕蒙,说,你到底是谁!”

  那“吕蒙”仍然嘴硬:“我就是吕蒙,自幼在外地长大而已,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吕蒙?”

  张道士冷笑:“如果你真的是卖姜人的儿子,你该第一时间将父亲的尸首送回湖州入土为安,而不是流连赌馆,醉生梦死!”

  早就等候在旁的衙役立刻上前,把这个冒名顶替的“吕蒙”捆了,带回县衙审问。

  “吕蒙”很快招认,他是一个外地流浪到此的赌鬼,与胡阿虎相识于赌馆。前一阵胡阿虎因为被主人打后怀恨在心,便让他假冒卖姜人的儿子去县衙举告王生。“吕蒙”还招认,胡阿虎生怕王生不死,故意趁提审的时候骗王生说,夫人病重,卖姜人的鬼魂现身说只有王生自缢才能救夫人。这么着,王生才心如死灰,悬梁自缢了。胡阿虎盘算着,老爷死了,他把夫人一娶,老爷偌大的家业不都归了自己吗?

  县令得知此事之后,认为胡阿虎身为家奴,却背恩卖主,着实可恨。判胡阿虎杖打四十;假吕蒙冒充尸亲,杖毙。

  胡阿虎近日已被杖打三次,伤病未愈,没受够四十杖已然断气。

  假吕蒙则实实挨了七十大板后,方才气绝身亡。

  恶仆伏法,假吕蒙杖毙,可卖姜人的尸首又成了无主之尸。

  卖姜人的尸首被一床竹席包裹,埋在土里一年,又经挖出,其腐烂程度可想而知。

  县令对张道士说:“这卖姜人也怪可怜的,死后还不得安宁,有劳道长给他超度一下吧。”

  虽然面容已毁,但尸骸尚完整。张道士用手轻轻捏开尸骸的下颌,探其口鼻。

  谁料尸骸的口鼻里塞满了淤泥!张道士大惊失色,再往下探查到喉咙,同样发现了大量淤泥。

  张道士连忙禀报:“大人,这尸首是溺亡的,而卖姜人是隐疾发作而死,这尸首断然不是卖姜人!”

  县令大人大骇道:“既然不是卖姜人,那这具尸首又是谁?”

  “一年前埋尸的三人,王生已自尽,胡阿虎被当堂打死,如今,只剩下船夫周四……只怕周四没有完全说出实情。”张道士说道。

  县令叫来捕快,吩咐道:“现如今周四押解到何处了?快去将那厮押解回来问话!”

  几日后,消息传回,周四连建宁府都还没到,就已经一病不起,如今已经气若游丝,根本没有几日活头了。

5.离奇真相



  张道士暗道不好,连夜赶到周四住处,还好周四尚有一口气在。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周四终于不再隐瞒,把所有实情和盘托出。

  “那卖姜人名叫吕大,去年那日,我在渡口船上,他提着篮子,身背一匹白绢来乘船。我俩闲聊,他说起了自己和王生的纠纷。恰好水中有一具浮尸,我二人便生出一计,将浮尸换上吕大的衣服,诈称吕大被王生殴打致死,以此找王生要钱。”

  周四顿了半晌,又说:“反正那王生与吕大只见得一面,况且当时天色昏暗,一般的死尸,谁能细辨明白?再说有白绢、竹篮为证,王生肯定会信以为真。”

  周四病入膏肓,说到这里,已是气喘不已。

  张道士问道:“既然是你与吕大合谋,那为什么当日你却有意替吕大隐瞒?”

  周四叹了口气,说道:“当日我没有说出吕大,是想要给自己留一条生路,毕竟我想,讹人钱财罪不至死。”

  原来,那具浮尸并不是上游漂来的,而是周四推到河中溺死的一个过路客人。

  “我见那人是外地人,便想多要几个钱,他明明有钱却执意不给,我心一横,把他推落河中溺死了。这一切,正好被吕大瞧见。我为了这桩人命,不得不替吕大隐瞒实情。可如今我也命不久矣,只希望真相大白,到了地府我也少受点罪。”

  说完这一切,周四如释重负,当天夜里就一命呜呼。

  过路客人、珠儿、王生、胡阿虎、假吕蒙、周四,至此,这个混浊的漩涡中,已经断送了六条人命。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张道士动身前往湖州。

  湖州是锦绣之地,鱼米之乡。张道士在街头信步闲逛,打听哪里有香料卖。

  湖州的香料市场不止卖香料,还有一种干姜特产,奇香扑鼻,拿来炖煮鸡肉美味无比。

  张道士在几个干姜铺子附近流连,有店主和他开玩笑:“道长,你们当神仙的也要炖鸡汤喝吗?”

  张道士也不介意,“哈哈”大笑说:“无妨无妨,酒肉穿肠过,道义存心中。”

  这时,一个身着精工蜀绣长衫的富人从一间铺子里走出,此地高档衣料大多是苏绣,蜀绣极为少见。张道士冷眼一看,与王生下葬时那件的布料一模一样。

  张道士上前叫道:“卖姜人,请留步!”

  那富人身体一震,却没有答话,反而急急地迈步往外走。张道士伸手点住那人背后的穴位,又叫了一声:“吕大!你可还记得被你弄得家破人亡的王生!”

  吕大被点了穴,动弹不得,说道:“我不曾认得哪位王生。”

  张道士绕到吕大面前,挥动拂尘,说道:“无量天尊!小道梦游地府,受王生所托,他叫我来此地寻你索命。”

  吕大脸色骤变:“道长,我只是贪他银子,未曾想要害他性命。”

  张道士闭目合掌,口中喃喃念咒,然后他浑身一抖,再次张开眼睛,已是王生的声音和口气:“好你个卖姜人,你串通船夫周四,诈死讹我钱财,还假扮冤魂,最终害得我家破人亡!”

  此時吕大已是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王生的声音还在哭诉:“我直到吊死在狱中也不知内情,我被你们害得好惨……”

  这时,只听得吕大胸口“咯咯”有声,他的脸色也由苍白转为青紫,他挣扎着在袖笼中摸索出一枚药丸,想要塞进口中。

  王生的声音更凄厉了:“你可知你身上的蜀绣长衫,与我下葬时穿的布料是一样的?哈哈哈……”

  吕大抖如筛糠,那药丸拿捏不住,掉在地上,滚落到张道士脚下。

  那是安宫牛黄丸,是痰火隐疾的急救圣药。

  “道长救我……”吕大眼睁睁地盯着地上的药丸,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便轰然倒地。

  张道士立在原地,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渐渐有人群聚集在周围看热闹,议论纷纷:“这大白天的,人就这么死了,莫不是闹鬼了?”

  “人要装鬼,必受其害,莫说世间无鬼神,鬼神不欺世间人。”说罢,张道士一甩拂尘,飘然离去。

  (发稿编辑:孟文玉)

  (题图、插图:杨宏富)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