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发山

　　

　　放学的铃声一响，似乎转眼之间，同学们都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唯有丫蛋形单影只，孤零零走出幼儿园大门。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使得丫蛋永远见不到爸爸了，妈妈的一条腿也残疾了。为了养家糊口，妈妈一天到晚就在街口卖烤红薯。妈妈向幼儿园老师求情，说丫蛋今年都五岁了，非常懂事，幼儿园这才破例，每天放學后，丫蛋不需要家长接，可以独自一个人回家。幼儿园与家相隔不远，不到两里地，如果丫蛋在路上不玩耍，到家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风呼啸着，刀子一样刮着人的脸。丫蛋背着小书包，东张张西望望，磨磨蹭蹭不愿赶路。忽然，她看到前面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人群中还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她这才一蹦一跳跑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汉子在表演魔术。丫蛋赶到的时候，他正在表演“空手取物”的魔术——他伸出空荡荡的双手，让大家看看，确认他手里没有任何东西。然后，他的两只手叠加在一起，翻来覆去地转动。同时，他故作神秘地往捂着的手上吹了三口气。接下来，他的右手猛地往前一伸，像是要抓什么东西似的。待他打开攥着的右手，手心里已经有了一只乒乓球！围观的人都拍手叫好，嚷嚷着让他再表演一个。

　　丫蛋脱口说道：“叔叔，您给我变出一条红围巾，好不好？”

　　围观的人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都跟着起哄，让中年汉子赶快变出一条围巾来。

　　中年汉子面红耳赤，手忙脚乱。

　　丫蛋以为中年汉子不给她变，忙说：“叔叔，我妈妈没有钱买围巾，脸冻得又青又红……我想让您给她变一条红围巾。”

　　中年汉子回过神来，说：“小朋友，叔叔可以给你变，但现在叔叔肚子饿了，饿了就变不出围巾，我明天给你变，好吗？”

　　旁观的人都“轰”的一声四下散去了，显然，他们压根不信中年汉子的话。丫蛋看了看中年汉子，认真地点了点头，满怀希望地回家了。

　　第二天，天空飘起了雪花。下午一放学，丫蛋就飞快赶到了老地方。由于天气恶劣，没有观众，中年汉子没有表演魔术，他的身上披了一层雪花，从远处看，简直就像个雪人。丫蛋两眼一亮，喊了声“叔叔”。

　　中年汉子忙说：“小朋友，叔叔今天就给你变出一条围巾来。”说罢，中年汉子信心满满地舞动两手，没几下，就变出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丫蛋怔了一下，兴奋得“哇”地叫出了声，抓起围巾转身往家里跑去。

　　因为路滑，中年汉子的轮椅走得很慢。他没有走出多远，丫蛋就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从书包里掏出红围巾要还给中年汉子，她噘着嘴说：“妈妈说了，不能要叔叔的东西。”

　　中年汉子想了想，说：“这条围巾是叔叔专门给你变的，你不要谁要啊？叔叔能变出来的东西太多了，家里都没地方放了。”

　　丫蛋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才又把围巾装进书包，高高兴兴地走了。

　　第三天，天放晴了。这天是个星期天，中年汉子正在老地方表演魔术，丫蛋“呼哧呼哧”地跑来了。她眨巴一下眼睛，说：“叔叔，您给我变出两个烤红薯，好吗？”

　　这孩子怎么捣乱来了？中年汉子为难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

　　围观的人都想看热闹，催促中年汉子变烤红薯，其中有个小伙子冷嘲热讽道：“你不是会变吗？赶快变啊！你要能变出烤红薯来，我给你一百块钱！”

　　“这个、这个……”中年汉子张口结舌，真急了。

　　“谁说叔叔变不出来？叔叔变的烤红薯在我的兜里呢。”丫蛋说罢，把两只烤红薯从兜里掏出来，趁着中年汉子愣怔的时候，放到他手里，然后“咯咯”笑着转身跑远了。

　　“呵呵，这个孩子！”拿着热乎乎的烤红薯，中年汉子的眼睛湿润了。

　　此后，丫蛋和中年汉子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中年汉子经常给丫蛋“变”出书包、变形金刚、作业本等学习用具和玩具来。丫蛋呢，也常给中年汉子带一些好吃的，如葱花油馍、豆腐包子、三鲜饺子，更多的则是烤红薯。

　　大约一年后，有一天，丫蛋忽然对中年汉子说：“叔叔，您给我变出一个爸爸来，好吗？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爸爸。”丫蛋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无奈，很无助。

　　

　　中年汉子拉过丫蛋的手，苦笑着说：“丫蛋，这个，叔叔真做不到。”

　　“叔叔撒谎，妈妈说叔叔能给我变出一个爸爸来。”丫蛋天真地说。

　　“你妈妈？”中年汉子心里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嘛，妈妈来了！”丫蛋叫道。

　　中年汉子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拄着单拐的女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女人的脖子上围着一条鲜艳的红围巾。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转动轮椅迎上前去……

　　后来，丫蛋就改口叫中年汉子“爸爸”了。

　　（推荐者：鱼刺儿）

　　（发稿编辑：田芳）

　　（题图、插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