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他的一生只能在天上飞来飞去,飞累了,就在风里睡觉,一辈子落地只有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时候!”
他把风当作初恋,把云视为纯真无瑕的爱情;他不愿沾染凡间的世俗,永远放不下最初的那份感动 ;因为最初,所以一直执着!一旦它的羽毛沾上了尘土,它的生命钟声,也就要敲响。为了追求原始的纯真和生命的意义,努力的去执着。这种鸟,我称它为“知更鸟”!
三十五
郁金香的香味久久不愿离去,每当我想起腾藤的时候,她的味道便更加的浓郁。嗅觉上的牵肠挂肚又总会规律性的勾起淡淡的甜蜜!
宿舍的兄弟们一时半会也没人会回家,我本是抱定不回家的。平时上课的时候,大家要过假期生活;可真正的假期,却又开始怀念着趴在桌子上,认真听课,并仔细做笔记的陈年往事!
他们三人的女朋友都已经离校,这使得忽降的自由,变成了他们的无聊,浑浑噩噩。睡觉睡的太久,结果连续好几天吃了大把的安眠药后,还像猫头鹰一样的精神……在大家的眼里,回家是无聊的,呆在学校也是没劲的,睁开眼睛是郁闷的,闭上眼睛又是难熬的,仿佛生活一下子变的暗无天日,永远看不到光明。
早晨,一阵接一阵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四个人中三个。他们三人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催我去接电话,而我却假装睡着,不理睬一切的声音!大家的坚持终于换来了安静!
可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我甘愿做楷模,忍无可忍的跳下了床!
是一家医院打来的,一大清早就梅开二度的折腾电话……
挂了电话后,我突然有很强烈的抽烟冲动。翻遍了所有的抽屉,最后从阿彪那里找来一支。我再次躺在了床上,慢慢的吐着烟圈,他们三人看我不对劲,就问我。我谁也没搭理。
过了很久,我突然说道:“有人患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
“是你亲戚吗?”浩楠连忙问我。
“不认识的一位病人!”
“是不是想要你的骨髓!”阿彪说“捐献骨髓的人有很多,你也不一定要奉献啊!”
“那病人的血型和我的一样,都是罕见的血型,我要是不给她骨髓,那她就死定了!”
“这事你要慎重的考虑,这可是大事!”杨义说
我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如释重负的说:“反正给点骨髓咱也不损失什么,就这么定了!”
“你多少也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浩楠提醒道
“我已经过了十八周岁了,再说情况这么急,要是我姑姑再犹豫上几天,那时说不定给了骨髓也没用了……”
当时我就给了医院一个肯定答复!医院让我明天过去。
第二天,我和余鹏再一次来到了那家医院。
护士领着我俩走在长长的走廊里。四周雪白的墙壁,倒映在光洁的地面上,眼前一下子全都归属了雪白。突然脑袋一蒙,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条没有尽头,却明知无路的死胡同。满头的大汗,丝毫遮不住内心的寒颤。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说不明,看不清,想不懂……
来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告诉我情况非常的紧急,患者已经是晚期,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而且移植骨髓的成功率并没有我想象的高。
医生说:“患者目前已经住进了我们医院,我们打算今晚进行手术!手术的方案是这样的,一般的骨髓移植,只需静脉抽取他人的骨髓,然后移植到患者的体内即可。可是现在患者的血型特殊,需要大量的输血,可医院现在只有两百毫升这种血,就是你的!我们打算从你身上抽取,然后在同一时间内输入到患者的体内。同时我们还要进行真正的‘移植 ’,不是静脉抽取的那种!你在同一时间内将会得的其它的血型,但这种血型对你可以,对患者就不行……”
余鹏低声问我:“你听懂了吗?”
我说:“懂了,就是先把我当筛子,血液里的残渣留给我,精华(造血干细胞)留给那个病人。“那咱走吧,这好事咱不做了!”余鹏说
“没事,只要我死不了就没事!”
“今晚手术,你觉得有问题吗?”医生问我
我犹豫了片刻:“没问题!”
“你的监护人过来了吗?”医生又问。
“我自己可以做主!”
余鹏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可是骨髓移植啊!还是给你姑姑说一声吧,别把抽骨髓和抽血当成了一回事!”
我笑着说:“不都是抽吗,只要不抽大麻就没事。完事后,你给我多买点鸡爪子补一补!”
医生说:“这里是所有的手续包括你的保险,你先看一下!”
我低声笑着对余鹏说:“这可比卖身契还要惨,一条命就悬在这几张纸上了!”
签完字以后,我问医生:“可以见见病人吗?”
医生说:“她很严重,不过见一面还是可以的,我安排一下!”
医生拎着我的资料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余鹏。
冷气肆无忌惮的吹着,余鹏不停的在那里发着牢骚,老是说我这次做事情太冲动,我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并不出声。脑子里不停的浮现着:那位病人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罐,头发凌乱,面黄肌瘦的在那里煎熬。不稳定的波浪曲线,在一台机器的显示屏上滑移着,并时刻被她的家人牵挂着。生命的脆弱是那么的真实!当人的生命被机器具体化了,譬如那条曲线,此时悲哀留给了躺下的人;而痛苦却笼罩在感受这一切的站立者身上!
医生回来了,正当我准备随他出去时,医生说:“本来今天病人的情况还是不错的,也答应了要和你见面。可是刚才她翻阅你的资料的时候,突然间情况出了变化,像是病情恶化了,现在不能和你见面!那位姑娘让我转答对你的感谢!”
余鹏对我说:“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如此的知书达理,最好别是个美女,否则病好了以后,一定跑不掉她!”
我说:“行了吧,但愿那位可怜的女生先过了这一关!”
……
中午,医院招待了我和余鹏。比起啃馒头,这一顿饭绝对称得上丰盛,可是我却没一点胃口。不知为何心里老是在想着美惠……余鹏趁火打劫,看我没胃口,也不搭理我的死活,独自一人在那里暴饮暴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喝了瓶啤酒,喝完后才想起医生提醒我:手术之前,一定不能喝酒抽烟!已经破了戒,索性又来了一瓶。
手术定在晚上七点钟,因此饭后,我和余鹏实在无事可做,便呆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享受冷气的吹凉。不知不觉,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我看到一只双目失明的鸟,那只鸟在空中不停的转着圈。无奈的叫声,很凄惨的回荡在四周。远方的天使非常痛苦的望着那只鸟,尚未绝望的眼神流露出忘觉一切的坦然。天使的脸色惨白,神情憔悴,依依不舍的在和那只鸟道别。转眼间鸟儿的眼睛开始睁开,却看到天使渐渐的远去,身影越变的模糊,直到离开鸟儿的视线!由失明到重见光明,那只鸟始终在漫无目的的徘徊转圈!
六点三十分,我被换上了睡衣。躺在推车上,护士刚要给我注射麻醉,我连忙问道:“全麻还是半麻,能持续多久?”
护士笑了笑:“怎么了,还想学关公刮骨疗伤?”
我说:“不是,只是想被麻醉的一塌糊涂。到时候你们怎么虐待我都行。最好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女孩活蹦乱跳的出现,这样才有成就感!
护士又笑道:“放心吧,我专业学的就是麻醉。当年实习的时候,我曾让一头大象睡了三天三夜,你猜第四天怎么了?”
我说:“第四天,你就改行了,从兽医变成了给人打针的护士,难怪你打针这么痛,原来是专业知识决定的!”说完我笑了笑。
“ 第四天大象醒了,而且当天产下了一头小象仔。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小象仔因难产死掉了,可三天后,小象却死而复生,原因是它被我多麻醉了四天!”
笑声中,针头扎进了我的胳膊,快乐中,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
一切只是一场梦,只不过这场梦比八小时的标准睡眠稍长,而且发生的离奇,出现的突然,最终变成了现实!
无论我如何尝试着去睁开眼睛,眼前总是漆黑一片,茫茫的,无休止的黑暗。我努力的告诉自己,还是在梦中,随遇而安的懒惰,不求上进的坦然,总又会让自己相信……
周围有点吵,可声音却很轻柔。听不清是什么,可却明白自己应该清醒点,努力睁开眼睛的清醒!尝试了,眼眶瞪的暴大,还是一片毫无结果的黑暗……焦急,焦躁的那颗心,再也受不了自己“目无一切”的现状。双手撕扯着床单,两脚紧踏着床头,绷紧了全身,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声响!
“你总算醒了!”是余鹏的声音。
“我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什么都看不到?”我快急疯了。
余鹏沉默了很久,我重复问了几次,他都没有回答。
说话啊!”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手术的时候,出现了医疗事故!”余鹏的声音低的像是要钻进了地缝里。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可以好?”
“手术打吊针的时候输错了药……情况医生还需要进一步的诊治!”
“你放心,我他妈就是豁出了这条命也要让你的眼睛治好!他妈的什么医院,竟出现这么低级的事故!”
“那女孩子的情况怎么样?成功了吗?”我缓回了神问道。
“失败了,顶多还有一个月的日子!”
“手机!”余鹏递给了我。
可我该怎么对姑姑说?犹豫矛盾穿过那双若有若无的眼睛,一刻不停的折腾着我的心!
“要不我来说吧!”余鹏说
我吃力的拨了电话,递给了余鹏。门一响,我急忙对余鹏说:“尽量把情况说轻一点!”
片刻,门再次响了:“你姑今晚的火车,明天早晨就会到。放心吧,我只说你得了点小病,小住了一下医院!”
“昨晚你一定没睡好吧,要不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睛一定暗淡的吓人,可自己还是止不住对那扇即将响起的门,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手机留给我!”
“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呆在门口!”余鹏平静的说着,可我的心里却难以平静!
余鹏走后,似乎空荡的房子,又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熟悉的药水味道,清晰的静寂回音,蛮横无礼的霸占了仅剩下的鼻子和耳朵!
看不见的坦然下,我突然间有了许多清晰可见的念头,几年来的旧账历历在目。回眸过去,我不得不承认:在我一炮走红的高中时代后,便迎来了二度沉船的高考惨败;三点一线的生活我无法忍受,便过起了四季轮回与我无关关,五谷不分我行我素的日子;六点钟起床狂学英语的想法,从此破灭;沏杯好茶,陶冶性情的念头,堕死腹胎;一切的一切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时间证明这一切——我虚度了!
很久过去了,余鹏跑过来了无数次。最后一次,问我要不要吃东西。我让他先去吃,然后好好的去睡一觉,至于自己,我指了指手臂上的点滴,笑着说:“点滴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当饭吃!”
也许病房里的灯是亮着的,但对于盲人和婴儿来说,形同虚设—— 一个眼中无光,另一个心中却不知有光。对于他们黑夜和白天是等同的。所以婴儿可以在利于健康成长的说法下,睡的是天地静止;盲人也可以在目空一切,心情暗淡的前提下,睡的是日月不转!可我自己怎么也睡不着,此时我渴望见到那个花花世界,灯红酒绿的一切在我的眼里,不应该是在我的心里,变的是那么的有魅力。更希望见到一个人,却又是有心无力!
我深知,若是美惠此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里的渴望就像是九十九度的热水一样,那难得的一度,盲人是不敢用手指去尝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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