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到了工作的地方,反而失去了联系。毕竟毕业时的烦琐会让人忘记很多东西,何况是一个无聊时的聊友?等到她实在受不了外面社会的明争暗斗和勾心斗角打算回家时,竟然又在网上碰见了他。她向他尽数了工作的不顺心和感情的不顺利。他静静地听,末了,说,你应该学着自己生活了。
他怎就那么直白地说出了她心底的那一抹痛楚呢?是的,她从小娇生惯养,从小大大咧咧,从小盛气凌人,也从小没离开过家。她哪里知道世界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美好,上司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亲切,工作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感情也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坚定?
钱包被偷了,成天被老板教训,客户永远都忙,连男朋友都说距离并不能产生美。当初她是铁了心要出来见识世面,锻炼心志的,如今她不得不打退堂鼓了,她想她至少要回去挽救一下她的感情,她从小就是个很倔强的人。
晚上她开始收拾东西,他很突然地打来了电话。第一次听他的声音,很好听。他还唱了首歌给她听,她听得眼泪鼻涕一起流。23岁的小女人,那一刻,第一次那么想紧紧地抱住一个陌生男人。
回家了,回去后她常常想他那晚电话里说的话,如果你现在回去了,或许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来这里,但是你甘心吗?他似乎比她还了解她自己。
一个月后,她提着行李又回来了。她回家时告诉爸妈是休假,而后找相恋两年的男朋友好好地谈了一次,然后平静地分手,再然后在网上重新投了简历,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那个城市。
她觉得她一下子真正长大了,她开始很卖力地工作,开始学习谈判的技巧,开始熟悉业务的精要,也开始努力跟身边的人友好真诚的交流。她不信凭她自己的能力做不出成绩来。和他,依然保持着或近或远的距离。不是没看出来他的过分关心与体贴,她终究是不敢轻易再触碰感情这东西,她甚至不敢与他见面。她是个孤傲的小女人,她不允许也害怕自己再次被感情所伤。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累垮了,病倒了。一个人躺在洁白的病房里,手上打着点滴。于是打了电话给他。他从临市赶过来,是一个多小时后,看见他,她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就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他走过去,很自然的轻轻抓住她的手,为她擦掉眼泪,然后温柔地对她说,让我照顾你好吗?那一刻,她无法拒绝。
就这样开始了。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他是大学教师,她也做到了片区经理的位置。他们一起憧憬未来,一起设计家,甚至说,将来要是生个女儿就叫宝珠,像她妈妈那样被爸爸视为宝贝,明珠。要是儿子就叫文渊,意寓像他爸爸一样学识渊博。
可是她又病了,这一次,需要做手术,父母极力要求她回家去。他说,先回去吧,等身体好了再来,我等你。她就回去了。父母泪眼婆娑地说,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就安安份份呆在我们身边好吗?她说,我在那边有心爱的人了,我一定要回去。母亲就哭了,你看你现在身体都这样了,到那么远我们怎么放心啊?你就顺从我们一次吧!她咬着牙不语,从小到大父母没要求过她什么。
做了手术,伤口刚刚拆线,她就偷偷地叫朋友帮忙预定了回去的机票。在飞机上她哭了,她是瞒着父母悄悄走的,她知道,父母此时也在哭,为那个不孝顺又让他们牵肠挂肚的女儿哭。
见到他时她身上的所有伤痛似乎都痊愈了,她知道,她想要的幸福就是简简单单开开心心和他在一起。工作上她不比任何男人差,可是在他面前她变成了他的小女人,安静地等待他每个周末的到来,那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他们会一起做饭,一起逛街,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一起打扫房间,一起讨论彼此的工作,一起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快乐的时光似乎总是过得很快,直到他有一天无意中说他爸妈想要的儿媳最基本的要求是本地人,她才知道她一直没得到他家人的肯定。以前他为了不让她生气,一直没说。她的心隐隐的不安,可仍然若无其事地安慰他,不要紧的,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就够了,最终他们会理解和接受的。他笑着点点头。
可是事情真的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他那个几年前自由恋爱而结婚的姐姐开始闹离婚,闹得他们家鸡犬不宁。最后他父亲直接说,你跟她自由恋爱不行!她是外地人更不行!他从没见过如此盛怒的父亲,他只得预言又止。他爸爸有高血压,妈妈有心脏病。
他狠狠心跟她说了分手,他不能逆父母的意。她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她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她。她喝得烂醉,经历了那么多,她多么想他能像她一样坚持下去,她甚至想到了死。后来她睡着了,她喝酒并不是想买醉,确实是想睡,睡着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昏昏噩噩地过了一个礼拜,她一直在想他的好,他的笑,然后她给他发了消息,说第二天去找他,无论他到不到,她都会等。她不愿放弃,她更舍不得就这样放弃。
第二天她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在火车出站口一眼看见同样憔悴不堪的他。她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她终于相信,他也是那么爱她的。她多么开心,又可以摸到他的脸,拉住他的手。她甚至卑微地想,这重新回来的幸福可以多一天是一天。他们决口不提父母,不提将来。她也确实那么小心翼翼却无比欢愉地享受着他们这种似乎是偷来的爱情。
可是越到后来,她的心越不塌实了。对于父母,他一直说他孝,但是不顺。事到如今,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直活在亲情和爱情对决的煎熬里呢?还有自己家里望眼欲穿的父母,又怎么能真的置他们于不顾?
或许爱情,真的不能拿来考验,特别是亲情的考验。
最终,她走了,只留下几个字“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她知道,她最后的努力,已经得到了相应的回报,至少证明了他也是爱她的,那就够了。她真的不忍心看着他背负那么多的压力,也不忍心再伤父母的心。
年轻时也并不全是年少轻狂,她并没有觉得她的离开有多伟大,其实她只想给他们的感情另一条出路。
她回去就换了手机号,她需要这样的决绝。她也不知道她走后他怎么样,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联系过。
直到两年后她结婚的前夜,她给他的手机发了个信息说,我要结婚了,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没有署名。她不知道这两年,他的手机换号了没,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句最后的留言。不过很快她收到了消息,我也只希望你一定要比我幸福。她笑着哭了,哭着笑了,捧着手机,捧着那句这辈子最温馨的祝福。
婚后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和谐。她有自己的事业,在空军某部任职的丈夫对她很好很体贴,一年后他们还有了可爱的女儿,她已经是再平凡不过再幸福不过的一个小妇人。
从他那里知道他也已经有个温文尔雅的本地妻子,有个跟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儿子。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发发消息,说说心情,聊聊天气。却始终没再见过面。
她知道,相见不如怀念。
有一天他突然发来消息说,如果当初你没有不告而别,我们应该也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了吧?你知不知道,我还是那么爱你。
她的思绪顿了顿,却轻描淡写地问,喝高了?
喝了点,可是我没醉!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急于辩解和澄清。
早点回家吧,你老婆和儿子还在家等你。她最后回了句。
后来他就没说话了。可是她却一夜没睡好。要是当初没有离开,就真的会有结果吗?这个问题她也想过无数次,但是这已经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有答案的假设了。
第二天中午,他发消息过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她释然地笑笑,以前,每次她不高兴,他就做鬼脸给她看,嘴里还不停的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或许,这辈子,注定他们只能做朋友。
偶尔,他没消息,她也会追问。她知道,她不能习惯没有他的影子的生活,可是她也知道,她永远不会伤害她的丈夫和孩子。
他说他的儿子叫文渊,她还没有告诉他,她的女儿叫宝珠。
“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所以她只能一辈子放他在心底,存好,谁都不能打搅。
爱他,却再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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