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中,阴谋文艺充斥着文艺舞台。许多正直的知名作家,遭受了残酷的人身迫害,不能再进行创作,而不愿与当时的所谓“旗手”同流合污,被迫放下了进行创作的笔。当时文艺界,不复是“白花齐放,百家争鸣”,而是白花凋零。与公开的地上文学的萧索相比,地下文学却顽强地生长着,特别是出现了秘密流传的“手抄本小说”,如《九级浪》、《少女的心》、《塔里的女人》和《第二次握手》等。其中《第二次握手》是其中流传最广的代表作,其作者张扬还因为这本书遭受了多年罕见的“文字狱”。 《第二次握手》初稿写于1963年,取名《浪花》,是一篇不到两万字的“提纲式”作品,后扩写为十来万字的《香山叶正红》。但手抄稿在传抄中丢失。1969年,创作第四稿,取名《归来》,又在传抄中丢失。1973年,仍在农村劳动的张扬写成了第五稿,再次被秘密传抄,形成了不同的版本。其中一个版本流传到北京一个印刷厂工人刘展新手中,由于传抄次数过多,该书“既无封面,也无作者,他在翻印时,根据内容,将其取名为《第二次握手》”[1]原名反而不为人所知了。这个版本向全国四面八方流传,亦即“四人帮”说的所谓“流毒全国”的“严重后恶果”[2]后来中国青年出版社正式出版的也事故根据这个版本改编的。 这个“四人帮”谓之“流毒全国”的“反党小说”到底写了什么“反动”内容呢?它写了苏冠兰在一次风浪中救起了失去知觉的丁洁琼,两人因此相识、相恋,但遭到了苏冠兰的父亲激烈反对。苏凤麒施计使二人分开,各在天一涯。丁洁琼在国外努力钻研成为了世界闻名的核物理学家。解放后,不畏一切艰难险阻回来报效祖国,回来后发现她为之等待二十六年的人已经结婚,并且儿女成行。她伤心之极,欲离开北京,到云南高山观测站研究太空辐射,去意弥坚。最后在周总理劝说下,她终于超越了个人的情感,以爱国主义情感取而代之。在她与各位科学家的共同努力下,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书中正面描写了周总理等党的领导人对知识分子的关心和爱护。而丁洁琼从一个天真浪漫、活泼可爱的少女成长为一位世界著名的物理学家,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可以跟着作者的步伐去寻找一下成功的因素。 丁洁琼在赴美前夕,他的恩师凌云竹教授给讲了一些话,希望她在外好好学习先进的科学知识,不要为外面的花花世界所迷惑,学成之后,要回祖国来把一切知识才能,献给自己的人民。她也不负老师所望,两年后,即26岁的时候,她就以一篇粒子结构论文获得博士学位,成为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粒研究中心的副研究员,28岁时改革了重要的原子核物理实验设备——加速仪和“瓦斯仪”,“后又在量子统计学方面提出了一系列重要见解”[3]这些只是丁洁琼在核物理领域初露头角。后来在美国科学大会上,她一举推翻了全球“核子物理一系列理论奠基人之一”的席里教授的“席里构造”,以“丁氏构造”取而代之,轰动了美国科学界。她被任命为密西西比理论物理研究中心主任,并成为美国科学院院士,进入到一流科学家的行列,并且只要她同意加入美国国籍,她将被授予“大师”称号。在她给苏冠兰的信中,她骄傲地介绍了自己的科学成就:“人们普遍认为我在艰深的基础理论和繁难复杂的技术领域中所表现出来的全面而突出的才能,是当代人中所罕见的”[4]。这以后,她还成为美国第一颗原子弹研制中心举足轻重的科学家,达到了事业的一个顶峰。 在小说中,丁洁琼所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被极度渲染了。这是一种很久以来在民族自卑感基础上滋生出来的一种民族自豪感。在二十世纪,恐怕还找不到一个话题能像中国人的“科学成就”这样能激发这个民族的自尊。这是一种建立在所谓的“自我憎恶(self—hate)”上的“自我赞许(self—approbation)” [5]。简单地说,“自我厌恶”的孪生兄弟就是“自我赞许”。在上个世纪的中国人的潜意识深处,都有一种共同的愿望,那就是要为了那一个世纪中受到的所有事实上的和自己想象出来的轻贱进行报复。那是由那时中国特殊的社会现实——军阀混战、帝国欺凌所产生的一种报复心理。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当丁洁琼走向“美国科学大会”主席台,向“粒子物理领域上午理论支柱之一”的“M—7公式”发起挑战时,会有多少中国读者为之由衷喝彩。此时的丁洁琼不再是作为一个自我的人,而是作为一位“民族英雄”而走上了“世界第一流科学家专设的讲坛”;当然,这时丁洁琼的为之奋斗的事业也不再因个人的努力而大放光彩,而是以民族精英成就的体现而传遍全世界;那讲坛也不再是进行学术交流的讲坛,而是展现民族自尊自强的圣地。同理,身居国内的人并不十分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但踏出过门之后,就分外注重自己的形象、言行,因为此时的他,作为“个体的”人降到第二位,作为“民族的”(或者是“整体的”)人上升到第一位,他的举手投足都代表了他的祖国和民族。当他取得了令人惊羡的成就时,荣誉也不再是个人的,而是一个民族整体的,民族自豪感就分外强烈。 丁洁琼是“走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走向了”世界第一流科学家的行列。他天资聪颖,“特别是数理思维能和记忆力与形体有联系时表现得尤为突出”[6],踏上了走向第一流科学家的漫漫征途。但是仅有这些内在的原因是不够的,要成为一名出色的科学家,还需要一些外在的原因,外因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决定丁洁琼是否成功。我们可以试着分析一下这些外因: 一、苏冠兰的恋爱是最初走上理科的出发点。丁洁琼的父亲丁宏是一位著名音乐家,思想进步,创作了《黄浦江号子》等著名歌曲。她从小就耳濡目染了音乐的魅力。他以音乐为武器配合了周恩来领导了第三次上海工人起义,被捕后遭杀害。女承父业的丁洁琼报考了台城大学艺术系,在上学的火车上邂逅了苏冠兰,听了他的“科学救国论”后,她说:“小苏的话,确实打动了我的心,在当前这种局势(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笔者注)下,学艺术也确乎没有太多的意义……”[7],所以入学半年后改学理学院数学,并且考核优异,后又改学物理,稳居魁首。此时的丁洁琼早已和苏冠兰秘密恋爱已达五年之久,鸿雁传情,书信不断。她之所以改学理科,完全可能是为了和苏冠兰步伐一致,争取以后能一同出国留学深造,也是为了摆脱苏冠兰的学阀父亲苏凤麒的严密控制。 二、苏凤麒的“好心”帮助。苏凤麒是闻名全世界的天文学家,英国皇家学会颁发的伊丽莎白的金钻环是他荣誉与地位的象征,因此他桃李满天下。在当时的各部门都有他的学生,教育部和外交部也不例外。好友临终托孤,他将儿子与其女儿叶玉菡定下婚约,当然对可能影响他声誉的那颗引起苏冠兰内心震动的“卫星”——丁洁琼视为眼中钉。毕竟“姜是老的辣”,他将计就计,利用自己的权势和手腕,将因急性阑尾炎而被迫中断留学考试的丁洁琼送出国门深造,而将儿子苏冠兰以一堂而皇之的理由留在了国内,以图坼散这对鸳鸯。苏凤麒的“善意”举动反而成了丁洁琼走向科学颠峰的一块跳板,从此她和苏冠兰走上了不同的科学道路。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真理:两个同样优秀的人才,在和平安宁、科学发达的国家和在战乱份飞、统治黑暗的国家的命运是多么不同。 三、导师奥姆霍斯呕心沥血的指导与帮助。丁洁琼在美国遇到了一位好导师奥姆霍斯,他的学术和人品都是非常高的。他的学术水平让他有把握让丁洁琼在两年(一般需要三年到五年)内完成研究生学业,取得博士学位。他的人格魅力就更高尚了,他身为欧洲人,却没有一些欧洲人那种歧视异族、有色人种的“传统”,他尊重印第安人、犹太人、黑人和中国人等当时受到西方歧视的民族。他之所以对丁洁琼那么尽心尽力,一方面是“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的职业道德所决定,另一方面却是有深层次的原因,即替他的民族赎罪的心理而导致的。他对丁洁琼说: “……不错,你知道,我爱你;尽管你一直不肯接受我的爱情,但我仍深深地爱着你!……不过,爱情并不是促使我对你尽心尽责的主要动力,主要动力是我先人的罪过。我们家曾有一批从中国抢来的‘纪念品’、‘战利品’,被列为‘传家宝’。那批宝物是中国人的血泪、灾难和死亡的见证。我放弃爵位,离开英国,与这些肮脏的历史有很大关系。后来我认识了你,呕心沥血地指导你,你却不明白我内心赎罪的深意……”[8] 在奥姆霍斯这段自我表白的话中,我们已很清楚地知道:他正是处于一种深层次替民族赎罪的心理使他更加尽心地指导丁洁琼。在这样的语境下,奥姆霍斯不再是作为个体老师而存在,而是作为内心需要救赎的一个民族而存在。在他眼里,丁洁琼固然是他的学生,但更是作为一个遭受了深重灾难的民族,是他灵魂深处忏悔的对象。换句话讲,就算他的学生不是丁洁琼,但只要是一个“中国”人,他都会全力以赴地指导的。在这里,不再是个体对个体的关系,而是种族对种族的关系。 四、参与美国科学大会的机遇和她自己超人的胆识、勇气。机遇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抓住了就会成功。美国科学大会是世界第一流科学家交流学术的盛会,能够参加这样的大会本身就是一种能力的证明。在“席里构造”解说过程中出现的“休会”时,主席说:“希望诸位都能发表一些见解,相互切磋。”[9] “大厅中寂静异常,没人说话”。[10]只有坐在会场后侧的角落里的丁洁琼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阐述了她的看法,向“席里构造”提出了勇敢而坚定的挑战,“丁氏构造”震惊学界。当然,机遇只垂青于有准备的人,丁洁琼和她的同事们“经过了极其繁难艰苦的实验,取得了比塞鲁大学多几百倍的数据,掌握了不可质疑的事实和规律”[11]“在整整五年中耗费了艰苦的劳动,付出了无数个不眠之夜”,[12]在这些坚实的基础上,她才敢于向当时权威理论“席里构造”发起挑战,真正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五、当然,丁洁琼成功的原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父亲的“朋友们”——中共一直不断的关怀与支持。丁洁琼跟着父亲在国外时就和周恩来走得很近,是好朋友。回国后其父更是以音乐为武器参加革命,后被捕杀害。党中央始终关心着这个革命烈士的后代,使她在生活上和学习上都有保障。周恩来在离开上海到江西去的时候,甚至从党的经费中抽出一笔钱,作为丁洁琼的生活费和学费。其实,从她父亲被捕的那一天起,周恩来就接过了“父亲”的角色,瞻顾她,爱护她,使她从来都生活在党的温暖的怀抱中,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党的女儿”。有这样的“父亲”始终不渝地关心与照顾,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积极向上、奋发图强呢? 通过以上几点粗浅分析,我们可以看出,丁洁琼之所以能成为闻名全世界的核物理学家,除了自身优秀的条件外,还有一些外在的看似偶然的因素共同促成的。正是她与苏冠兰之间真挚的热烈的爱情、才使她放弃了自己所钟爱的艺术走上了通向科学王国的路;正是苏凤麒拆散她与苏冠兰的举措,才使她“奇迹”般地留学美国;正是有诲人不倦的好导师奥姆霍斯出于为种族赎罪的心理而尽心的指导,才使她的研究生学业提前完成,以优异的成绩成为博士生并留校工作,为继续钻研提供了可能;正是出席美国科学大会这一千载难逢的时机,才使她脱颖而出,成为震动全世界核物理界的一颗“彗星”;正是有了我们党的领导人周恩来等人慈父般的关怀,才使这个失去双亲的烈士后代生活在党的大家庭中,沐浴着党温暖的阳光,茁壮成长,终于长成一个对祖国对人民作出了巨大贡献的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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