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有才华,却是运气很差。父亲高中毕业时成绩很好,却赶上了文革,后来恢复高考时,实行的是推荐上大学,却因为父亲的祖上是地主,成分不好,所以没有被推荐;他又想参军,却又因为有个堂叔是国民党随老蒋去了台湾 而受牵连;他又去考教师,却因为爷爷的人缘不好,而受影响。无奈的父亲后来就做了一名村干部,后来做了村主任,抓计划生育,却因为老妈坚持认为计划生育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而被逼着辞去。只是由于父亲在村里威望很高,所以一直做着小组长。
父亲见多识广,口才极好,擅长讲故事。特别是三侠五义,杨家将等等历史故事。我对文学的爱好一定是受了他的影响。每到夏天纳凉时节,我家的院子里总是坐满了村人,他们有的端着饭碗就早早地来了,有的吃完晚饭后自带小凳子围坐着,听父亲讲那些传奇故事。父亲还有一项本领,他可以自己编故事,可以把你编进故事里面给调侃一下,而且你不会发觉,直到最后你才会发觉上当了。哈哈!而当他们知道上当时,也跟着大家一起哈哈大笑,然后笑骂我父亲太狡猾了。
其实,小时候,我跟父亲的交流并不多,我对父亲是很崇拜的,所以是憋着一股劲,要让父亲为我骄傲,不能让他失望。所以,我的学习从来没有要父亲操过心。
父亲的毛笔字和钢笔字都写得相当漂亮,每年的春联,村里人都是请他免费写的。周围邻居家有什么大事,也都是请他拿主意。
父亲还爱吹牛,当我5岁时,他就对村人说,我家丫头已经认识不少字了,能自己看报纸了。我一听,很紧张,我不认识那么多字呀,要是被人家知道了可怎么办呀?于是我就偷偷滴拿着好吃的去求比我大三岁的姑姑教我。不久后,我真的认识很多字了,然后我就真的拿着报纸给前来纳凉的村人读报纸。父亲很骄傲地抽着烟,我很开心。
父亲又对其他村干部说,我家丫头成绩很好的,每门功课都在90分以上。我又紧张了,语文确实比较好,可是数学不太好呀,有时还考70几分的呀。于是,我又只能埋头苦学,请教老师来提高成绩。等到村干部们到我们教室开会时,其他干部都夸赞地指着墙上光荣榜我的名字羡慕滴对我父亲说:你家丫头真聪明。父亲又得意的笑了。
尽管父亲希望我很优秀,让他可以为我骄傲,可是我却觉得父亲从来不肯帮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开始要写作文了,第一次写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写,于是求父亲帮我写,或者教教我怎么写,可是父亲却拒绝了,他对我说:我要是帮你写,就变成我的作文了,而不是你的作文;我教你怎么写,你就会没有进步。我听了后很生气,很伤心。于是找姑姑借来了作文选学习。后来,我爱上了写作文。我明白,父亲是对的,作文,就一定要有自己的个性,要与众不同。
是的,我想让父亲为我骄傲。我从来不会让父亲生气,直到上初中的那一次,我的表现让父亲很伤心。那时候的我正面临青春发育期,身体上,心理上都发生了变化,对父亲不再有崇拜,而只有排斥心理,再加上父亲开始发胖。那一次,父亲到学校给我送东西,因为我是住校的。我默默地接过了他的东西,看也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就扭头走了。只留下伤心的父亲呆呆地站着。后来,母亲跟我说,你让你爸很伤心。也是从那一次,我的叛逆期就过去了。
高二之前,我家的经济条件都很好,曾是那个年代的万元户,可是,到高三那一年,不安分的父亲拿出所有的积蓄买了一条船,雇了几个人到长江里面捕鳗鱼。他的口号是:要想富,走险路。母亲刚开始强烈反对,可是最终妥协了。第一年,几乎没有收获,还差点葬身江底;不甘心的父亲又咬着牙坚持了一年,仍然空手而归。重新回家的父亲带着几万元的债务和憔悴。那个时候是1995年。那时候的几万元对一个农村家庭意味着什么,经历过的人都会懂的。还好,父亲从不绝望,还是一如从前的乐观积极。只是,父亲放佛一夜白了头。母亲也是平添了许多白发。后来我来到了无锡上学,一年一万多的费用对我们这个家庭更加是雪上加霜。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我利用课余时间出去发传单,做家教,卖服装。一日三餐能省就省,基本是每天早饭时买几个花卷馒头加开水就是一天的伙食。可是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在98年,我患病住院。得住消息的父亲日夜兼程赶到了医院。那一刻,我是愧疚的,也是心酸的。
那时候,我和父亲的交往依旧不多,基本靠书信往来。记得父亲有一次在信中说:芳儿,都是父亲无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看到信的那一刻,我泪如雨下。父母又何尝不是辛苦了一辈子却依旧只能过着苦日子?那一刻我发誓,不能再给父母添乱,要让他们幸福。
父亲至今仍珍藏着我在他50岁生日时寄给他的一张生日贺卡,至今仍被压在家里的箱底。那是我们全家人的珍贵记忆吧。
如今的父亲早已不复年轻时的挺拔潇洒,已经是一个严重发胖的老人,因为肥胖而身体受困扰,我们一家人都很担心。这个月20号以后,也就是童童毕业考试结束后,弟弟就会陪着他老人家来无锡检查身体。
惟愿天下所有的父亲及所有的亲人都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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