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心胸里被一种奇怪的惆怅甚至悲凉的情绪纠缠着,笼罩着。前面是一带缓坡,我说:“这里不好骑,我下车,我们把车推过去。”他急忙制止:“没关系,这点坡都骑不上去,我咋个挣生活啊?”他的独腿顽强地与后退的力量抗争着,车轮发出“吱、吱”的尖叫,车身摇摇晃晃,极不情愿地向前扭动。他是在跟自己较劲,与命运抗争!坡总算爬上去了,车夫重浊地喘着气。待他喘息稍定,我说:“你真不容易啊!”他自豪地说:“这算啥呢!今年初,我一口气蹬过八十多里,而且带的是两个人!”我问他怎么走那么远。
他说:“有两个韩国人来成都,想坐人力车沿二环路走一趟,看看成都的风景。别人的车他们不坐,偏要坐我的车。他们一定以为我会半路出丑的,没想到,嘿,我这条独腿为咱们成都人争了气,为中国人争了气!”车夫又说,“下了车,那两个韩国人流了眼泪,说的什么话我也不懂,但我想,他们一定不会说我是孬种。”
离别墅大门百十米远的距离,车夫突然刹了车。“你下来吧。”他说。
我下了车,给他5元。他坚决不收,“讲好的价,怎么能变呢?你这叫我以后咋个在世上混啊?”我没勉强,收回了他找给的两元钱。
我正要离去时,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应该把你送进门的,可那是一幢高级别墅,往别墅里去的人至少应该坐出租车啊……我怕你被朋友看见……”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议完事,朋友留我吃饭,我坚决拒绝了。我徒步走过了那段没有公交车的路程。我从来没有与自己的两条腿这般亲近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两条腿这般有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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