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闺密群,经常探讨包包口红化妆品、明星八卦谈恋爱。最近群里的气氛很微妙,另外三个人都对高中班聚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大概是怕我见到初恋男友会尴尬,所以她们每年都会跟着我一起缺席同学会。
“五一聚会一起回去啊!”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我捅破了这层心照不宣的薄膜。“你要回去?今年组织人是陆星野。”
“是他怎么了?都这么多年了。”每当提起陆星野,她们仨都变得如临大敌,大概是因为初恋在每个人心中都是越不过去的坎,连带着亲近的人也跨不过去。
2
高二那年,我们四个被分到了同一个文科班。我们占据了左边倒数第三排和第四排的聊天黄金宝座,一天到晚都有说不完的话。好景不长,第一次月考完,班主任就强行把我们分开,而我的新同桌,就是陆星野。
在没有换座位之前,陆星野这个名字,是我们聊天中频繁出现的词语。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盘正条顺的更是凤毛麟角。陆星野身高一米八五,凭这一点他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我能理解班主任的用心良苦,把陆星野安排在我的旁边,是为了磨吾心智、练吾悟性、改吾本性、成吾学业。可是他低估了我强大的社交能力,论聊天,我百搭。鉴于我的聊天天分,我和陆星野仅仅用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就从普通同桌上升到了宇宙兄弟。
陆星野表面上看着高冷,但混熟之后就是个智商堪忧的低龄儿童。我刷文综题的时候喜欢抖腿。在我的带领下,陆星野也开始抖腿,如果陆星野发现他和我抖腿的频率不一样,他会停下来等一下,非要跟上我的节奏。
“陆星野,你是处女座吗?这么龟毛?”被抓包的陆星野没有抬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不容易答完了大题的最后一问,我停下来伸了个懒腰,手里的笔“吧嗒”一声掉了下去。我弯腰去捡笔,陆星野突然伸手摁住了我的头不让我起来。我早上扎了十几分钟才成型的丸子头,此刻在陆星野的蹂躏下分崩离析。
我立马把陆星野的鞋带快速解开,和桌角绑到一起,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挑衅地看着陆星野。他一边笑,一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呀!”那个尾调上扬的呀字,“苏”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整颗心痒痒的。
3
晚自习前有四十分钟吃饭时间,我们四个凑在一起,争分夺秒地互损互怼。然后在即将上课的最后五分钟,迅速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啃完一个面包结束晚餐。有次我像往常一样把手伸进抽屉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我的面包,奇怪之余整个人有气无力地瘫在课桌上。我看了看手表,离放学还有三个小时,绝望得想哭。
陆星野吃饱喝足回来后,一眼就看见了霜打茄子一样的我。“怎么了?”“咕咕……咕……”我还没开口,我的肚子就抢先回答。出乎意料的是,陆星野没有嘲笑我,而是快速跑了出去。过了差不多十分钟,他才出现在教室门口。值班老师问他怎么回事,陆星野解释自己肚子疼,上厕所耽误了时间。
陆星野从衣服里掏出了两袋奥利奥和一瓶旺仔牛奶,悄悄地塞进了我手里,“你平时吃的那个面包没了,将就一下,我给你挡着。”说完侧着身子挺直了背,替我挡住了老师的视线。我靠墙低着头,开始一块一块地吃饼干。
课间陆星野拿着杯子喝水,我用手撑着头看他。陆星野回头和我的目光对上,他不仅没停下喝水的动作,反而挑眉冲着我笑了笑。我对陆星野的喜欢,在此之前,不过是一颗在土里蛰伏良久的种子。而他这个挑眉的笑容,就像是一场令万物复苏的雨,打在了我的心底。
我再不能毫无负担地和陆星野互怼了,也不能坦坦荡荡地拍陆星野的大腿了,我几乎消失不见的矜持,在十六岁遇见陆星野这一年,轰轰烈烈地卷土重来。
自从我变得矜持之后,陆星野就变本加厉地逗我。有个晚自习,在第五次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陆星野你脑壳里装的都是什么!”
“装的都是你。”陆星野收起了嘻嘻哈哈的笑脸,变得一本正经。我没有接话,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深呼吸。冷静下来之后,我和陆星野都没有逃避,大方地承认了各自心里的感觉。然后两人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高考完了就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从此以后,陆星野仿佛有了未来男友的觉悟,每到饭点,他就凭着长腿优势奔向食堂,快速吃完饭之后就给我带饭。
高考考完最后一场,我们回学校收拾东西。在车水马龙的校门口,我们停下来回望教学楼。陆星野放下手里的箱子,低头在我脸上印了一个吻。周围相熟的同学开始起哄,陆星野笑嘻嘻地和他们胡侃,眼神却全部落在我身上。我们估计了下自己的分数,填了一模一样的志愿。不过,人生总是起起落落,最后陆星野去了上海,而我留在了湖北。
4
分隔两地的我们,矛盾越发增多,陆星野总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给我打电话,只要我挂了他的电话,他一定会闹情绪。
当时社团里有个学长对我有好感,在我明确表示自己有男朋友之后,学长再也没有做越矩的事情。没想到陆星野知道后就奓毛了,一声不吭从上海飞了过来。
听完陆星野的质问后,我又气又想笑,转念一想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陆星野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告诉我,他拜托了和我同校的兄弟“照顾”我。“你还找人监视我?”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吵架,双方不欢而散。
经历过这场吵架之后,陆星野并没有任何改变,他还是要知道关于我的每一件事情。
压断我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陆星野的一个电话。我们历史系有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私下和蔼可亲,做学问时严谨认真。我有幸进了他的培养团队,在他手下和学长学姐们一起做研究。
有次小组会议,我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我的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有序的讨论。我尴尬地赶紧挂断,低着头给大家道歉。大家正准备接着讨论时,我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教授开了口:“不如你先出去把自己的事情忙完,然后回来继续。”
我无地自容地出了讨论室,蹲在门口就哭了出来,打电话给陆星野,提了分手。第二天晚上,陆星野出现在我寝室楼下,他眼中充满血丝,眼下也是乌青一片。“你饿吗?吃晚饭了没有?”“嗯?没,还没吃。”
陆星野从包里掏出两袋奥利奥和一瓶旺仔牛奶,塞进我的手里,“你吃慢一点,没有老师了。”我突然就想起那个我偷吃的晚自习,他挺直了身子替我挡住老师的视线。或许是受了太多委屈,我第一次在陆星野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和你分手,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关心让我喘不过气。另一方面,我希望你不要什么都围着我转。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但是我真的特别累,对不起。”陆星野站在我对面沉默了很久,自此之后没再找过我,而我也“默契”地错过了所有见面的机会。
五一我们如约参加同学会,时隔两年再次见到陆星野,倒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我们互相打了招呼,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聚会结束后,陆星野问我能不能一起走一走,我点头。我们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着,陆星野先开口:“对不起,以前是我太幼稚了,给你制造了很多麻烦。”
“我也有错,那时候没有顾及你的情绪。都过去了,不是吗?”
走到一桥边上,我们停了下来。过了这个桥,再走一小段距離就是我家,陆星野回家不需要过桥。“我九月会出国读博,如果表现得好就留在那,不回来了。你希望我表现得好吗?”
“陆星野,祝你前程似锦。”
我快步向前走,陆星野没有追上来,等我走到一小半的距离时,回头看到桥头那有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我冲那个身影挥挥手,用尽全力喊了一句:“再见呀!”你在我脑海里,永远是十六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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