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几位同伴挑一条少有人行走的野径游山,一路上常被一些藤藤蔓蔓挡住去路,得折腾一会儿才能继续朝前走。就在寻路的时候,同伴中的一位惊喜地喊起来:“看,好漂亮的鸟蛋!”几个人围上前去一瞧,都不由得惊呆了:三颗滴溜滚圆的小鸟蛋,粲然夺目地躺在一堆枯草之中。鸟蛋的大小如同孩子们玩的玻璃弹子,颜色也奇特,天蓝色,隐隐约约有一些墨绿的斑点。如不是在深山枯草中发现它们,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鸟蛋,谁说这些不是精巧别致的工艺品呢!三颗鸟蛋被一位同伴小心翼翼地装进了口袋,于是大家重新上路。
同伴中另一位,从小在山里长大,竟老是念念不忘这三颗鸟蛋:“哎,我说,把这三个蛋放回原处去吧。”
“为什么?”
“等一会儿,雌鸟会来找我们的。”
“哪有这种事情?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真的,不骗你们,小时候听山里的老人们说,掏了荒山野草里的鸟蛋,鸟要找来报仇呢!”山里长大的同伴说得挺认真。可谁也不理会他的话,只觉得他可笑,年纪轻轻却满脑瓜子朽木疙瘩。
没走出二百米,怪事就来了。一只白胸脯的灰褐色小鸟,从后面追了过来,绕着我们的头顶兜圈子,嘴里发出一种急促不安的啼唤。不多久,又飞来了第二只鸟,两只鸟一高一低,不停地绕着我们飞。
大家谁也没说一句话,都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这一对奇怪的小鸟。它们越飞越低,有时甚至差点扑到脸上来。它们的叫声也越来越急促,似乎在愤愤地咒骂着什么。
山里长大的同伴突然喊起来:“还愣什么,快把蛋还它们呀!”
拾蛋的同伴趕紧从口袋里掏出鸟蛋,慌里慌张地把它们搁到一块大石头上。然而所有的人都傻了眼:三枚鸟蛋全碎了,透明的蛋清在石头缝里无声无息地流淌,天蓝色的蛋壳成了一些碎片片……
两只鸟敛起翅膀,停落在那块大石头上。我们都紧张地注视着它们,不知它们将如何动作。两只鸟绕着碎了的鸟蛋蹦跳着,嘴里停止了啼鸣,似乎是既无惊愕,也无悲哀。过了两三分钟,它们停止了蹦跳,盯着脚边的碎蛋,面对面呆呆地站定了。依然听不见啼号,仿佛是一种默哀。可惜不懂鸟的表情,否则,大概能从它们呆瞪着的眼睛里发现伤心和绝望的。
重新上路时,心头似乎负着沉沉的歉疚。只听见头顶响起一阵尖厉的鸟鸣,是那两只鸟,它们在我们的头顶盘旋了四五圈,便迅疾地飞去,消失在密密的丛林中。而它们的啼唤却久久在我们耳畔萦绕回旋,这一声高一声低的啼唤,听得让人揪心,我们不禁面面相觑。
那个下午是索然无味的。我们在荒草和乱石中转了半天,竟迷失了方向,辨不清东西南北。一直到天黑下来,才找到一条出山的路。这时,几个人都是狼狈不堪了。我们坐在路边的一棵樟树下,突然,头顶响起了鸟叫,又尖厉又悲哀,和山里那两只鸟一模一样,只是这叫声中似乎多了一种嘲讽的味道。等我们抬头寻觅时,只看见树叶簌簌动了几下,两个小小的黑影在幽暗的天幕中闪了一闪,然后便什么也没有了。
“瞧,它们报复了我们,让我们在山里白转了半天。”山里长大的那位同伴已经沉默了半天,此刻总结似的吐出一句话来。
没有人赞同,也没有人反驳。也许,这只是一次巧合吧。我想,在大自然和生命之间,还有许多不为人类所知的奥秘,还有许多未解之谜,这大概是谁也不会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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