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猫儿放在空调之上用热风烘,又喂牛奶,俩猫食量颇大,一盆奶顷刻见底。吃饱烘干,便开始在屋内寻事,毫无做客的拘谨。各角落巡视完毕之后,黑的对地上的书发生了兴趣,先用爪碰,又用鼻嗅,最后便动齿撕咬了。丈夫大惊,拎着猫颈硬性使之与书分离,猫儿四只小爪在空中抓挠,一副极不情愿的小模样,可爱至极。花的则对垃圾口袋展开了攻势,一通撕咬抓挠之后,顶着一脑袋西红柿皮扭进卧室。
翌日准备将其送出,却无论如何找不见了猫的踪影。大约是听了要被送走的话,一只钻在了床底下,一只藏进了大衣柜,任你叫破嗓子,再不露面。丈夫说,这两只猫八成懂汉语,不然不会这样。傍晚,又下雨,二猫怏怏而出,爬上人的膝头,小心地窥探人的脸色,那眼神端的让人心动。于是便留下了。于是被叫作黑咪、花咪。于是成了两只懂汉语的日本猫。
陆游老先生曾为猫而叹:“惭愧家贫策勋薄,寒无毡坐食无鱼。”那是封建社会的中国猫,毕竟远了,眼前的黑花二咪尽管出身不太光彩明了,却是地地道道的现代猫,它们比陆老先生的猫进步了上千年。所有的商店均有猫食可供选购,牛肉、鸡肉、鱼肉猫食罐头一应俱全;干品维生素、纤维素按营养比例精致搭配;供猫儿睡卧的垫子、实用漂亮的猫厕,强力除臭滅菌的猫砂子,磨爪子的纸板,防蚤防蜱的颈圈,湿而不溢的猫饮水器,培养猫性情的各类音乐磁带……也就是说,只要有猫,转一趟商店,连吃的带用的全齐了。
黑花二咪虽无上述装备,但嘴是绝对不亏的。留学生们业余多在饭店操刷碗行业,知我有猫,便常将生鱼片、炸大虾之类残余用塑料袋兜了送来,且进门就喂,引得二咪心也野了,老盼来人,门铃一响,嗖地蹿到门边等着。在外面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留学生们,到了我这儿,如进了解放区,跟人跟猫比着赛地说中国话,唯恐被人当了哑巴。二咪善解人意,常屁颠屁颠地追在人后,用身子蹭人的腿。它们也常被留学生们借走,玩个一半天送回来。回来的咪们不是伴着一个滚圆的肚子就是被喷一身和借主身上气味相同的香水。有一次,留学生们开忘年会,将二咪弄去助兴,回来时竟是一嘴啤酒沫子……
好景不长,转眼归期在即。在收拾行李的同时,二咪的出路便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留学生们没有谁能担起抚养责任,上课、打工,闲暇有限,与猫玩一会儿可以,长期饲养困难。半月过去,尚未替猫寻到新主,二咪在家里照吃照睡,照样翻腾跳跃,全然不知险恶即将来临。
最后,留学生来了两个收猫代表,孙君与周君。二人决定一人收养一猫,孙黑,周花。看二博士那咬牙切齿地劲头,丈夫于心不忍,说博士们的课程已然很紧,收养小猫的决定过于轻率,他转嫁一只猫就是转嫁一份责任,这事万万使不得。
恰巧,朋友木村君自新潟来送行,木村是株式会社的头儿,有钱,一进门一眼相中黑咪,说黑咪是商人的吉祥物,可招财进宝,进而决定将黑咪带走。在场人员全体力争,说二咪乃一母所生,骨肉断断不可分离,要黑猫必须搭配花猫,有爱屋及乌之说便有爱猫及猫之举。木村虽极不情愿,但在众人压力之下也奈何不得。于是,在那个太阳明晃晃的下午,二咪被装上汽车,奔向了新潟的新家。
一家人即将离开日本之前,满心挂念的唯有两只猫。在候机楼,丈夫给木村打了个电话,问询二猫情况。对方说:“好着呢,能吃能闹,就是太野,不听调教。”丈夫对着电话大声喊:“它们不懂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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