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澎不再是当年的荒岛,每隔十分钟,就有一班渡轮对开,岛上有亚洲最大的海上乐园,听人说,新加坡商人投资兴建的情人碧波度假村,也在热火朝天地破土。
海没变,涛声没变,周转登上高高的灯塔,太阳不是很晒,但他不睁开眼睛。
然而年华已变,心境已变,人已变。
脚下有几个男女,说笑着爬上来,他们的汉语不是很纯正,看样子像是侨胞,几个人兴致不错地对岛上的地势指手画脚。
周转低着头想离开,和那些人擦肩的时候,不知为何他抬起头看了一眼。
正好碰上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正在看他,他有点晕,不是因为这酷暑的日头,是这眼睛,这眼睛是——
“周轉。”那女人唤他。
只是轻轻一声,却如石破天惊。
是雪石吗?又分明不像,他定在那里,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她的短发轻俏干练,染成时尚的浅红色,身上是黑色的休闲装,右腕上一串碧绿的玉珠,衬得手臂越发莹白圆润。
周转只期期艾艾,说不出话。
一个男子马上说:“俞总,你们聊,我们去那边看看。”
雪石笑笑,淡定从容:“我的老朋友周转,十年前还是他第一次带我来这儿的呢!”
谈话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他不认识她了,这是另一个人,娴雅,自信,圆熟,迷人。
好像昨天才话别的老友偶然撞见,随意地拉起家常细务,好几次周转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往事认错了人。
雪石很健谈,她现居新加坡,这次回来是因为公司在南澎投资兴建度假村。
她是去年才升职副总的,因为对国内情况比较熟悉,这个项目亲自跟。
雪石的电话在响:“我儿子,才学说话,他很黏人。”她笑笑,背转身,声音温柔地低低说着。
海风很大,吹得两人衣带纷飞,周转想起当年,雪石的长裙飘飘。
这很好,她现在很好,这样的结局很好,十年的抱愧不安,他可以放心,释然了。
他看到雪石含笑挂了电话,抬起右手抿着头发,不禁前进了一步关切地说:“这么美的玉珠,能遮住伤痕吧。”
雪石不解:“什么,我这里没有伤痕啊?”她把珠子褪下,抬起手腕。
“当年你不是为我割腕自杀,这么多年我好担心好后悔。只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雪石怔了怔,明白过来,却忍不住仰头笑了半天:“没有,没有,我没有为你自杀——”
她停住笑,目光清炯地望着周转,慢慢地张开自己的右手:
“伤痕在这里,但这不是伤痕,是我改变的命运——”
那小巧白净的手掌,那深红的断掌纹外,是上下两条突起的刀痕,粗、重、深、红,像隆起的两纵山脉,蜿蜒前行,各自展开。
那里刻着最惊心动魄的生命和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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