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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忽然醒来

时间:2012/9/28 10:06:18  作者: 蚕桑  热度: 399
女娲 忽然醒来了。
  似乎是从梦中惊醒的,然而已经记不清做了什么梦;只是很懊恼,觉得有什么不足,又觉得有什么太多了。煽动的和风,暖暾的将伊的气力吹得弥漫在宇宙里。
  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粉红的天空中,曲曲折折的漂着许多条石绿色的浮云,星便在那后面忽明忽灭的眨眼。天边的血红的云彩里有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如流动的金球包在荒古的熔岩中;那一边,却是一个生铁一般的冷而且白的月亮。然而她并不理会什么是下,什么是上。
  “我 该洗个澡了!”她想着,猛然间站立起来了,擎上那非常圆满而精力洋溢的臂膊,向天打一个欠伸,天空便突然失了色,化为神异的肉红,暂时再也辨不出她所在的处所。
  伊在这肉红色的天地间走到海边,全身的曲线都消融在淡玫瑰似的光海里,直到身中央才浓成一段纯白。波涛都惊异,起伏得很有秩序了,然而浪花溅在伊身上。这纯白的影子在海水里动摇,仿佛全体都正在四面八方的迸散。但她自己并没有见,只是无聊的跪下一足,伸手掬起带水的软泥来,同时又揉捏几回,便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东西在两手里。
“阿,阿!这是什么?”她固然以为是自己做的,但也疑心这东西就白薯似的原在泥土里,禁不住很诧异了。然而这诧异使伊喜欢,以未曾有的勇往和愉快继续着伊的事业,呼吸吹嘘着,汗混和着……
  “呜唔”那些小东西可是叫起来了。
  “阿,阿!”她又吃了惊,觉得全身的毛孔中无不有什么
东西飞散,于是地上便罩满了乳白色的烟云,她才定了神,那些小东西也住了口。
  “啊哈哈,!”有些东西向她说。
  “阿阿,可爱的宝贝。”她看定他们,伸出带着泥土的手指去拨他肥白的脸。
  “呜唔,!妈! 妈妈!”他们笑了。这是她第一回在天地间看见的笑,于是自己也第一回笑得合不上嘴唇来。
      女娲一面抚弄他们,一面还是做,被做的都在她的身边打圈,但她们渐渐的走得远,说得多了,她也渐渐的懂不得,只觉得耳朵边满是嘈杂的嚷,嚷得颇有些头昏。 便焦躁的伸出手去,信手一拉,拔起一株从山上长到天边的紫藤,信手一挥,那藤便在泥和水里一翻身,同时也溅出拌着水的泥土来,待到落在地上,就成了许多她先前做过了一般的小东西,只是大半呆头呆脑,双腿间还挂着个铃铛 
    她怎么看怎么讨厌 一下便失了兴致。喘息一回之后,”哎 “叹一口气,两眼就合上了睡着了。紫藤从她的手里落了下来,也困顿不堪似的懒洋洋的躺在地面上。 

轰!!!
  在这天崩地塌价的声音中,女娲猛然醒来,同时也就向东南方直溜下去了。伊伸了脚想踏住,然而什么也踹不到,]连忙一舒臂揪住了山峰,这才没有再向下滑的形势。
  但她又觉得水和沙石都从背后向她头上和身边滚泼过去了,略一回头,便灌了一口和两耳朵的水,她赶紧低了头,又只见地面不住的动摇。幸而这动摇也似乎平静下去了,她向后一移,坐稳了身子,这才挪出手来拭去额角上和眼睛边的水,细看是怎样的情形。
  情形很不清楚,遍地是瀑布般的流水;大概是海里罢,有几处更站起很尖的波浪来。她只得呆呆的等着。 
  终于平静了,大波不过高如从前的山,像是陆地的处所便露出棱棱的石骨。向海上看,只见几座山奔流过来,一面又在波浪堆里打旋子。她恐怕那些山碰了自己的脚,便伸手将他们撮住,望那山坳里,还伏着许多未曾见过的东西。
  她将手一缩,拉近山来仔细的看,只见那些东西旁边的地上吐得很狼藉,似乎是金玉的粉末,又夹杂些嚼碎的松柏叶。他们也慢慢的陆续抬起头来了,女娲圆睁了眼睛,好容易才省悟到这便是自己先前所做的小东西,只是怪模怪样的已经都用什么包了身子,有几个还在脸的下半截长着雪白的毛毛了,虽然被海水粘得像一片尖尖的白杨叶。
  “阿,阿!”她诧异而且害怕的叫,皮肤上都起粟,就像触着一支毛刺虫。
  “上真 救命……”一个脸的下半截长着白毛的昂了头,一面呕吐,一面断断续续的说,“救命……臣等……是学仙的。谁料坏劫到来,天地分崩了。……现在幸而……遇到上真,……请救蚁命,……并赐仙……仙药……”他于是将头一起一落的做出异样的举动。
  她都茫然,只得又说,“什么?”
  他们中的许多也都开口了,一样的是一面呕吐,一面“上真上真”的只是嚷,接着又都做出异样的举动。她被他们闹得心烦,颇后悔这一拉,竟至于惹了莫名其妙的祸。
莞城-GG- 安静(2671837005)  11:45:30
她无法可想的向四处看,便看见有一队巨龟正在海面上游玩,她不由的喜出望外了,立刻将那些山都搁在他们的脊梁上,嘱咐道,
“给我驼到平稳点的地方去罢!”巨龟们似乎点一点头,成群结队的驼远了。可是先前拉得过于猛,以致从山上摔下一个脸有白毛的来,此时赶不上,又不会凫水,便伏在海边自己打嘴巴。这倒使女娲觉得可怜了,然而也不管,因为她实在也没有工夫来管这些事。
  她嘘一口气,心地较为轻松了,再转过眼光来看自己的身边,流水已经退得不少,处处也露出广阔的土石,石缝里又嵌着许多东西,有的是直挺挺的了,有的却还在动。她瞥见有一个正在白着眼睛呆看她;那是遍身多用铁片包起来的,脸上的神情似乎很失望而且害怕。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她顺便的问。
  “呜呼,天降丧。”那一个便凄凉可怜的说,“颛顼不道,抗我后,我后躬行天讨,战于郊,天不德,我师反走,……”
  “什么?”她向来没有听过这类话,非常诧异了。
  “我师反走,我后爰以厥首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我后亦殂落。呜呼,是实惟……”
  “够了够了,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转过脸去了,却又看见一个高兴而且骄傲的脸,也多用铁片包了全身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她到此时才知道这些小东西竟会变这么花样不同的脸,所以也想问出别样的可懂的答话来。
  “人心不古,康回实有豕心,觑天位,我后躬行天讨,战于郊,天实[礻右]德,我师攻战无敌,殛康回于不周之山。
  “什么?”她大约仍然没有懂。
  “人心不古,……”
  “够了够了,又是这一套!”她气得从两颊立刻红到耳根,火速背转头,另外去寻觅,好容易才看见一个不包铁片的东西,身子精光,带着伤痕还在流血,只是腰间却也围着一块破布片。他正从别一个直挺挺的东西的腰间解下那破布来,慌忙系上自己的腰,但神色倒也很平淡。
  她料想他和包铁片的那些是别一种,应该可以探出一些头
绪了,便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是怎么一回事呵。”他略一抬头,说。
  “那刚才闹出来的是?……”
  “那刚才闹出来的么?”
  “是打仗罢?”她没有法,只好自己来猜测了。
  “打仗罢?”然而他也问。
  女娲倒抽了一口冷气,同时也仰了脸去看天。天上一条大裂纹,非常深,也非常阔。伊站起来,用指甲去一弹,一点不清脆,竟和破碗的声音相差无几了。她皱着眉心,向四面察看一番,又想了一会,便拧去头发里的水,分开了搭在左右肩膀上,打起精神来向各处拔芦柴:她已经打定了“修补起来再说”的主意了。

她从此日日夜夜堆芦柴,柴堆高多少,她也就瘦多少,因为情形不比先前,——仰面是歪斜开裂的天,低头是龌龊破烂的地,毫没有一些可以赏心悦目的东西了。
  芦柴堆到裂口,她才去寻青石头。当初本想用和天一色的纯青石的,然而地上没有这么多,大山又舍不得用,有时到热闹处所去寻些零碎,看见的又冷笑,痛骂,或者抢回去,甚而至于还咬她的手。她于是只好搀些白石,再不够,便凑上些红黄的和灰黑的,后来总算将就的填满了裂口,止要一点火,一熔化,事情便完成,然而她也累得眼花耳响,支持不住了。

  “唉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无聊过。”她坐在一座山顶上,两手捧着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这时昆仑山上的古森林的大火还没有熄,西边的天际都通红。她向西一瞟,决计从那里拿过一株带火的大树来点芦柴积,正要伸手,又觉得脚趾上有什么东西刺着了。
  她顺下眼去看,照例是先前所做的小东西,然而更异样了,累累坠坠的用什么布似的东西挂了一身,腰间又格外挂上十几条布,头上也罩着些不知什么,顶上是一块乌黑的小小的长方板,手里拿着一片物件,刺她脚趾的便是这东西。
  那顶着长方板的却偏站在女娲的两腿之间向上看,见她一顺眼,便仓皇的将那小片递上来了。她接过来看时,是一条很光滑的青竹片,上面还有两行黑色的细点,比槲树叶上的黑斑小得多。她倒也很佩服这手段的细巧。
  “这是什么?”她还不免于好奇,又忍不住要问了。
  顶长方板的便指着竹片,背诵如流的说道,“裸裎淫佚,失德蔑礼败度,禽兽行。国有常刑,惟禁!”
  女娲对那小方板瞪了一眼,倒暗笑自己问得太悖了,她已知道这类东西善于扯谈,是说不通的,于是不再开口,随手将竹片搁在那头顶上面的方板上,回手便从火树林里抽出一株烧着的大树来,要向芦柴堆上去点火。

  忽而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了,可也是闻所未闻的玩艺儿,她姑且向下再一瞟,却见方板底下的小眼睛里含着两粒比芥子还小的眼泪。因为这和她先前听惯的“呜呜 ”的哭声大不同了,所以竟不知道这也是一种哭。
  她就去点上火,而且不止一地方。
  火势并不旺,那芦柴是没有干透的,但居然也烘烘的响,很久很久,终于伸出无数火焰的舌头来,一伸一缩的向上舔,又很久,便合成火焰的重台花,又成了火焰的柱,赫赫的压倒了昆仑山上的红光。大风忽地起来,火柱旋转着发吼,青的和杂色的石块都一色通红了,饴糖似的流布在裂缝中间,像一条不灭的闪电。
  风和火势卷得她的头发都四散而且旋转,汗水如瀑布一般奔流,大光焰烘托了她的身躯,使宇宙间现出最后的肉红色。
  火柱逐渐上升了,只留下一堆芦柴灰。她待到天上一色青碧的时候,才伸手去一摸,指面上却觉得还很有些参差。
  “养回了力气,再来罢。……”她自己想。
  她于是弯腰去捧芦灰了,一捧一捧的填在地上的大水里,芦灰还未冷透,蒸得水澌澌的沸涌,灰水泼满了她的周身。大风又不肯停,夹着灰扑来,使她成了灰土的颜色。
  “吁!……”她吐出一口气。
  天边的血红的云彩里有一个光芒四射的太阳,如流动的金球包在荒古的熔岩中;那一边,却是一个生铁一般的冷而且白的月亮。但不知道那边是下和那边是上。
 有一日,天气很冷,却听到一阵乱叫,禁军终于杀到了,因为他们等候着望不见火光和烟尘的安全时候,所以迟到了。他们左边一柄黄斧头,右边一柄黑斧头,后面一柄极大极古的大旗,他们偷偷摸摸攻到醉谜的家乡,在饭桌山扎了寨,因为这一处酒肉最多,他们突然改了口风,说只有他们是女娲的嫡派,同时也就改换了大旗上的蝌蚪文字,写道“一派胡言”。
    落在海岸上的老道士也传了无数代了。他临死的时候,才将仙山被巨龟背到海上这一件要闻传授徒弟,徒弟又传给徒孙,后来一个方士想讨好,竟去奏闻了秦始皇,秦始皇便教方士去寻去
  方士寻不到仙山,秦始皇终于死掉了;汉武帝又教寻,也一样的没有影。也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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