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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极工作,我见过比“权游”里更壮阔的场景

时间:2023/3/21 9:30:25  作者: 木糖舞  热度: 94
  细小的雪粒被不断呼啸着的狂风卷起,拍打在“坦克”车坚硬的钢铁车身上,发出连续的“吱吱”声。几辆散发着浓厚年代感的坦克车排成一列纵队,在风雪中轰鸣着推进。这些功勋卓著的坦克车在南极服役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0世纪。它们棱角分明、张牙舞爪,给人强烈的力量感。虽然最近被重新喷过漆,却隐藏不住被岁月磨砺的痕迹。

  为了让今天的活动更具有仪式感,进步站的俄罗斯朋友们特意出动了这几辆老古董,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坦克车队。这在进入极夜后的南极大陆来说,实在是难得一见、热闹非凡的大场面。

  “中山中山,我们五分钟后抵达站区。”我掏出对讲机用力喊道。“收到收到,我們已经准备完毕。”对讲机那头通讯员老李回答。

  车队在抵达中山站区后逐渐放慢速度,早早守候在综合楼门外的队友们在车子停稳后围拢过来,与从车厢里钻出来的俄罗斯朋友们逐个地热情拥抱。

  温暖的问候被咆哮的风雪压缩,队友们随即将准备好的礼物——几箱啤酒和饮料搬进了坦克车厢,在对讲机里确认所有人都上车后,车队在轰隆的引擎声中掉头向进步站开去。

  通讯员老李靠在我旁边,操着一口河南口音说:“恁单位发过来电报,俺给你贴上边啦!”几天前餐厅的公告栏上开始陆续地张贴落款为队友们各自单位的慰问电报,我也自然期待着从学校实验室发来的电报,并不安地祈祷他们千万别搞忘了。我咧着嘴,凑到老李耳边得意地喊道——“中!”

  北半球的夏至对身处南极大陆的我们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大日子——仲冬节。

  这一天,太阳在地平线以下运动到最低点,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太阳将逐渐向地平线靠近,直到极夜结束,重新出现在地平线以上。在黑暗中度过一个月后,仲冬节对所有的考察队员来说,意味着极夜过半,最黑暗的日子已经过去,光明指日可待。在没有原住民的南极大陆,这是各国南极科考队员们的专属节日。

  在前一次的两站交流会上,受进步站的热情邀请,我们决定一同在进步站庆祝仲冬节。这次兴师动众的游行车队,无疑是东南极大陆拉斯曼丘陵地区最高规格的款待。窗外天色黯淡,狂风的嘶吼穿透玻璃进入耳朵。精心装饰过的进步站餐厅里,洋溢着浓厚的节日气息。

  翻译Tolyo指着眼前丰盛的食物告诉我,他们的大厨为了准备今天的菜肴费尽心思。在这片荒凉的冰雪之中,我们就像抱团取暖的企鹅,在黑暗的雪夜里紧紧依偎。

  玩游戏的时候,进步站准备了一些企鹅形状的冰箱贴作为奖品,却被我们发现竟然是熟悉的QQ形象,连腾讯公司的LOGO都还保留在上面,这让我们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傻笑起来,并给这些俄罗斯朋友强行科普了一番。

  当节日的狂欢结束,临走的时候俄罗斯大厨在门口将我一把拉住,递过来一只塑料袋,我喝得满脸通红,瞪大眼睛不解地盯着他。

  他用蹩脚的英语解释说,听说老吴还在发电栋值班,这是给他打包的食物。我瞬间被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的细心周到感动了,在狂风中大声喊了一句“Thankyou!”,便转身爬进了雪地车的车厢里。

  零星散布在南极大陆上的考察站,是这片广袤大陆上最温暖的存在。无论外面的温度是零下几十摄氏度,先进的供暖系统使中山站精确地保持着二十四摄氏度的温度。

  三五个俄罗斯队友推开门,抖了抖衣服和靴子上的雪,在换衣间脱掉厚重的外套,熟悉地和我们打招呼。他们径直走进会议室,掏出手机或笔记本电脑,熟悉地用访客账户连上中山站的WiFi,一切都那么自然。

  由于进步站没有开放的通信网络,所以经常有人过来中山站“蹭网”。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害羞,而当时令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当久未见到的家人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壮硕的大汉立马哭成泪人。

  早就听说北欧人嗜桑拿如命,狂热的俄罗斯人干脆把桑拿房建到了南极。也许是对经常在我们这儿蹭网感到有些亏欠,出于礼尚往来,他们将桑拿房每周日下午的使用权交给我们,用站长安德烈的话来说,“It’sZhongshantime!”

  每到周日的下午,我们都会去享受一次地道的俄式桑拿。两座考察站分别成了王医生口中的“中山网络会所”和“进步洗浴中心”。

  烦心事还是难免会碰到的。在一次例行的站区巡视中,一个装有食品的冷藏集装箱被发现电路故障,而当我们打开箱门准备检查的时候,一股刺鼻的酸臭味立马把人逼退。

  集装箱里存放的白菜、萝卜、土豆等蔬菜大面积地腐烂了,地板上腐烂的汁水在低温下结成一层黄绿色的冰。这意味着,我们将比计划提前过上没有稳定的新鲜蔬菜供应的日子。

  原本脸盆大小的圆白菜,外层的叶子几乎全烂掉了,只剩下最里面手掌大小的菜心勉强没坏。看着原本好几筐白菜最后被匀成了一筐,大家心里特别难受。很难想象,在如今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南极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原始的食物危机在这儿依然肆虐。

  一天中午,老李载着我返回站区,我不经意间发现前方的天空似乎有点不同寻常,于是拍了拍老李的肩膀,示意他停车。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瞬间万丈光芒从天边喷薄而出,一团刺眼的火焰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

  “升起来了?”老李愣住了,感叹里带着一丝疑问。

  “嗯!”我激动但坚定地回答,“真漂亮!”我们往回退了几十米,想尽量站得高一些。此刻的我意识到,自己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过一次日出。

  不一会儿,阳光渐渐变强,最先是远处的冰山被浸染成一片橙色,不久后整个拉斯曼丘陵都披上一层久违的金色外衣。

  “噢!下午去洗个桑拿,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迎接俺的新生活。”老李发动雪地摩托,催促着我上车。

  综合楼旁升起腾腾热气,一辆PB300雪地车发动引擎,机械师姚旭熟练地操控着车头巨大的液压雪铲,将站区主干道上的积雪推到道路两侧。我和老李骑着摩托停在他旁边,并示意他转身往东面看。

  和之前所有的星期一到星期六一样,这是中山站又一个平凡的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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