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到林徽因,似乎总把她描述成一个柔弱甚至矫情的女性,大概因为她纤瘦的身材。人们传说她的恋爱故事甚于她的其他成就。
估计林徽因本人很不认可这些固定认知。作为一名建筑学家,她愿意像男人一样走在考察古建的路上,不惧艰辛、肮脏和危险,在当时的中国知识女性中,有此等行为的较罕有。
看资料的时候,对于林徽因在考察古建筑路上的具体细节,总很佩服。比如1937年夏天,他们考察佛光寺的情形,就堪称惊心动魄。
那个夏天,梁思成、林徽因一行四人,第三次前往山西考察。之前他们经历了很多次古建考察,在军阀兵戈之争未息、兵来匪往的中国北方郊野中,他们自带铺盖卷、测量仪、伸縮杆等。虽然每次的考察都有不小的收获,但由于当时的一个说法——“要看唐构要去日本,中国已经没有唐代建筑”,让他们很不甘心,他们想在中国大地上再寻找唐代建筑。
他们带着《敦煌石窟图录》中的线索,骑驮骡入山,在陡峻的路上足足走了两天,才到达台外的豆村。
刚到达的佛光寺是什么样的?刚到达时是黄昏,梁思成在笔记中说,夕阳余晖中,佛光寺闪着迷人的光亮。但这是他加了感情之后的描述,事实上,当时的佛光寺,非常昏暗和残破。
资料上说,当时这座殿梁架上有空阁,上面积存的尘土有几寸厚,踩上去像棉花一样。檩条已被千百只蝙蝠盘踞,无法驱除。照相的时候,蝙蝠惊飞,秽气难耐,而木材中又有千千万万的臭虫。
他们看不清脊檩上有无题字,几天摸索后才看见殿内梁底隐约有墨迹,他们请寺僧入村去募工搭架,却又等不及,他们把布单撕开浸水互相传递,一共三天时间,才读完题字原文,证明佛光寺建于唐代大中年间,公元857年。
林徽因和营造学社成员一起,整理了两百多组分布于各地的建筑群。路上的各种片段,如今读起来细思恐极。
比如,在1933年9月站在大同的火车站,林徽因和她几个同行伙伴很茫然,车站的广场上还有很多驼帮,气味熏得人难受,他们走遍了大同的大街小巷都找不到可以住下的车马大店。
发现佛光寺的几天后,当他们骑骡子到了代县“有报”的地方,才知道,就在他们沉醉在发现佛光寺的喜悦中时,“七七事变”爆发了。
接下来是流亡。北平沦陷后,林徽因一家辗转到长沙,随后又向昆明转移,路过晃县时,林徽因肺病暴发。他们把铺盖卷直接放在大街上,两个孩子和外婆坐在上面,梁思成和发烧的林徽因去找旅馆,整个小城的旅馆都住满了人。
这个场景细想起来都很可怕,但是梁思成似乎自带浪漫。
他突然听到一阵优美的小提琴声音,便循声而去。就这样,梁思成认识了一帮前往昆明航空学院的小学员,当晚他们为逃难中的梁家挤出一块栖身之地。
39天跋涉后终于从长沙抵达昆明。但这场跋涉只是个开头,从此林徽因的生命就在没完没了的颠沛贫病中流离。
正是在这些艰辛的跋涉和流亡的过程中,林徽因体现了比客厅里的她更大的魅力,一种更复杂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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