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病很仁义。我排完《狂飙》后,5月26日这一天,夜里就突然特别疼,后来被送到医院。没有耽误给人家排戏,演完了,我才病了。
胰腺炎是一种很凶猛的病,死亡率非常高。它有六小时的黄金抢救期,六小时之外,是85%的死亡率,十二个小时之外,就变成92%的死亡率了。
我夜里三点钟就疼得不得了,坚持到凌晨六点多钟,到了医院。我当时特别渴,要喝水,大夫就说,看症状这个人很像胰腺炎,不能喝水。诊断后果然如此,我就直接被送到重症监护室。
住进医院以后,感觉就是疼。我身上插了很多管子,22天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都靠输液和吊营养液的方式维持生命。在22天里,每一天我都盼着喝水。可是医生说你可以喝水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兴奋,我被吓得非常谨慎,喝进去一小口,就躺下去一个小时,然后再喝进去,一小口分六次下咽。
我的主治医生是胰腺部门的主任,叫毛恩强。我一看见他,我说,医生,你要救我啊。
他的神情很像猫头鹰,眼睛炯炯有神,他说我会的。坚定得就像个将军。
我的主管医生叫马丽,毛医生跟马丽聊天,聊着聊着,我听到一句话:“把她的管子拔了。”他说你看看,她还那么胖,饿两天。
往常我听这个话,会很气愤,但是他说的,我觉得太棒了,这肯定是救我呢。他就是要让整个胰腺停止工作,让它恢复。
十多天后我退烧了,那是我最脆弱的时候。在重症监护室,每到晚上会听到很多人痛苦地在叫,医生就随时来观察你。我挂着八个东西,半夜三点,这个嘀嘀嘀响了,那个没有了,都要马上换掉。
在我住院的十多天里,有一阵是觉得跟死神擦了一次肩。一点不夸张。
我一个人住一个单问,因为身上特别疼,不太爱穿衣服,就盖着衣服。结果到十几天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死神。夜里面,我就想,我住的是重症监护室,那一定是死神出没的地方。死神不会因为你身体弱到不行把你给收走,我突然觉得,死神是个很有趣的家伙,他很调皮,他过来看一看,哎!这有个光溜溜的家伙躺在那儿,挺好玩。他要点我一下子,我可就逃不掉了。所以从那天起,我就把衣服都穿上躺在那儿。
病房里,要求所有手机、通信系统全部远离,怕影响机器。我弟弟给我买了两个MP3,倒着换电池,因为病房也不让充电。他问你想听什么,我脱口而出,郭德纲。
我听《丑娘娘》,《丑娘娘》是一个长达十多章的长篇评书,我惊讶于郭老师的记忆力和语言技法,全篇聽完,我高兴得不行。我那时候爱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国际台,其实平时我不怎么听的,那个时候,我就愿意听那些没有污染的声音,回荡穿梭,特别灵气。不灵气的声音,我一下就能听清,我想可能是由于身体弱,人的灵性就在恢复。
要是有被差评的戏,那就差评吧
住进医院之前,乌镇戏剧节的剧目邀约已经基本完成了。重症监护室没办法跟外界联系,我就通过亲属,跟我的中方邀约人金石飞和国际邀约人傅琳转达,请他们继续保持推动。乌镇戏剧节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我第一次做艺术总监。我想别因为生病,把人家给耽误了,而且那时也没想到我的病很严重。
后来我活过来了。生完病之后,我突然放下了很多东西,对名利就看得比较轻了。原来有一句话说,你把生死看大了,就把名利看小了,好像是一句有道理的话,但没有这么切身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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