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观光车等候在园区门口,是敞篷吉普,有八个座位,底座很高,四面通风,没有护栏。司机图瓦格是一位20岁出头的小伙子,眼睛和皮肤一样黑,笑的时候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
他载着我们缓缓驶入草原腹地,BBC纪录片中的图景变得真实可感。
突然一个急刹车,图瓦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迅捷地翻上车顶,紧张地朝四周眺望:一具斑马的尸体横陈在车轮前,内脏流了一地,显然是被什么猛兽的尖牙利爪开膛破肚了。
我们屏气凝神了一刻钟,终于确定没有猛兽埋伏。图瓦格回到车里,载着我们继续上路。在那一天,我果真见到了狮子。它很瘦,鬃毛粗糙无光,肋骨是肉眼可见的根根分明。它安详地卧在树下,有气无力地驱赶着蚊虫。
就在离狮子几百米远的地方,瞪羚羊正在悠闲地吃草,斑马惬意地舒展着四肢,还有草原鼠在这些食草动物的蹄子间穿梭而过。然而它再也没有力气捕猎了,它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萎缩。
我們停在了离它不足十米远的地方。我双手抓住座椅扶手,身子尽量前倾,想尽可能观察到它临终前细微的表情。
老狮子也看到了我们,它略略抬起头,目光对上了我的,那是一双大如铜铃的金棕色眼睛,眼里却没什么生气,好像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挣扎着吐出最后一点火苗。曾经的草原之王如今温驯得像条大狗,鬃毛下的整张脸都写满了生命尽头的慈悲。
我与它静静对视五分钟后,它打了个哈欠,颤巍巍地站起身,又背对着我们躺下了。
“它要死了吗?”我问图瓦格。“是的,它太老了,好久没吃东西了。”
“你们会弄些肉喂给它吗?”我同情心泛滥。“不。”图瓦格斩钉截铁地说。
“你们会救其他快饿死的动物吗?”“不。”
“你们什么都不做?”
“我们坦桑尼亚人,从来不介入动物的生活。因为我们相信,大自然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后来,我们找到米库米园区内唯一的一家餐厅坐下,拿出已经冷掉的便当吃了起来。我与图瓦格聊起了天,突然,他的脸色变了:“别动,千万别动! 你身后有猴子!”
我吓出一身冷汗,余光看到一只猴子稳稳地立在我身后的椅背上。在野生动物区,最危险的往往不是狮子、猎豹这类猛兽,而是猴子和狒狒。
猛兽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几乎成精的猴子、狒狒们,却专门抢劫携带食物的游客。若游客不配合,绝对会挠你没商量。要知道,非洲的猿类十有八九都携带艾滋病病毒啊!
图瓦格放下手中的食物,右手慢慢移到桌子底下,掏出一根手杖,他大喝一声,啤酒瓶往地上一摔,手杖往我肩侧一送,猴子立时夹着尾巴跑掉了。
接下来我们战战兢兢,生怕那只猴子带着团伙来寻仇,好在一直相安无事。倒是不远处的一位游客站在树下气急败坏地骂着脏话,原来一只猴子从他的背包里偷走相机,挂在了最高的树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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