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配套设施上来讲,国外学校的食堂就和国内完全不一样。一般正式的canteen只供应午餐,而旁边的café 可以买到沙拉三明治之类的冷食作为早餐,当然也有很多人会在那里解决午餐。一般午餐主食的选择只有两种,当然你可以在旁边加各种各样的side,翻译一下,也就是薯条薯条薯条。两三样食物进行随机的排列组合,再淋上一大勺尝不出为何物的黏稠酱汁,这一盘午餐就算是制作完毕了。
有时候是炸猪排配番茄意面,再加一片蒜香法棍;有时候是奶油蘑菇鸡丁,舀一勺软塌塌的土豆泥,上面再盖一块类似酥皮面包的东西;当然大多数时候,是炸鱼配薯条,再多点花样,也无外乎是加点青葱碧绿的青豆泥来装点一下色彩了。说实话,英国的炸鱼薯条并不难吃,甚至我还吃到过让我至今回想起来还会舌尖打战的炸鱼薯条。
那一定是要刚从炸锅捞出来,还酥松无比,淋上一些醋,再撒几粒细细的海盐,一口咬下去,簌啦簌啦的外皮掉得满嘴都是,里面热烫软嫩的鱼肉汪出来,连鼻息之间都是浮动的油香。
可惜啊,食堂的炸物大多数出锅良久,在保温箱高温灯的照射下,勉强有最后一股热气,像是ICU病房的晚期病人。这样的食物,想要好吃,也真是难为它了。
有时候,为了展示学校对亚洲学生的关爱,会供应一些印度烤饼,泰式炒面,中国春卷,甚至还有蛋炒饭之类的东西。
至于味道嘛,我想,如果食物也有人格的话,那这些东西大抵是流亡海外的遗腹子,看起来骄纵洋气,但只有吃下去,你才能尝到它们内心的苦闷和幽怨。
记得除夕那天,学校食堂还特供了春节大餐,依旧是两种选择:炸鸡块配炒白菜,或者黑椒牛肉配炒面。颇具仪式感的是,这两样食物均配了炸虾片,好像只有轻轻地往上面一盖,就赋予了这盘食物某种喜气洋洋的中国年味,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响起“中华小当家”的背景音乐。
在英国人看来,虾片似乎是一种非常傳统的中华美食。但可笑的是,我在国内几乎都没怎么吃过这种虾片。
想起来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英国人民除了下雨不用打伞,下雪依旧光腿之外,还有个神奇的生理功能,那就是永远只喝冷水。
某次在一个英国朋友家里,我向他询问是否可以给我倒杯热水,他很gentle地问我是想要咖啡还是茶,当我再三表示只要热水,单纯的热水时,他简直惊愕得不能自已,“Why you Chinese people drink hot water?”
在他们的思维里,热水只能作为冲泡茶或者咖啡的溶剂,而绝对不能单独作为一种饮品。
我怂恿这位朋友尝试一下热水,他犹豫了良久,端起来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告诉我,这是他活了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喝热水,单纯的热水。
这次轮到我瞠目结舌了。
其实想想还挺好笑,但英国人这种惯性又固化的思维恰恰也可以用来解释他们在饮食取向上的单一。似乎炸鱼一定要拿来配薯条,而鸡,如果不拿来炸或者烤,大概就只能生吃了。
回想这一年在学校食堂吃到过最美味的食物,大概还是在图书馆café 吃到过的烤土豆,比拳头还大的土豆先在烤箱中烘熟,薄薄外皮被烤出一种欢快喜庆的金黄色,里面的土豆依旧是一个瓷实的整体。
但要是拿刀将土豆划开,就像是揭开了一整屉包子,瞬间就会涌出一股闹腾的香气。英国人爱在土豆划开的中间加黄油或者奶酪,撒些盐,当然也可以再加点金枪鱼,鸡肉之类的馅料,拿个小勺把它们都拌在一起。入口的时候,土豆泥暄软又黏糯,黄油奶酪早已融化浸透在其中,香味根本咬不住,几乎要从嘴角漏出来。铺天盖地都是淀粉的爱。
在饮食上声名狼藉的英国啊,最后让我留恋的还是那一只小小的烤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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