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见个面吧!”
岳母又说了一遍。正要掀开覆盖在他的妻子遗容上的白布时,他冷不防地脱口说出了一句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请等一等,能不能让我单独见?让我单独在这间房子里?”
这句话引起了岳母和内弟们的某种感动。他们悄悄地把隔扇门拉上,离开了。
他掀开了白布。
妻子的遗容带着痛苦的神情,有点僵硬了。骤然消瘦的双颊间,裸露出变色的牙齿。眼睑干瘪瘪地贴附在眼珠子上。显露的神经,把痛苦冻结在她的额头上。
他纹丝不动地跪坐在地上,久久地凝视着这张丑陋的遗容。
后来,他颤悠地把双手放在妻子的嘴唇上,想让她的嘴唇合上。可他一离手,勉强合上的嘴唇又缓缓地张开。他再让它合上,又再张开。如此反复多次之后,他发现只有嘴周围的硬线条变得柔和了。
于是,他觉得热情仿佛凝聚在自己的手指尖上。他想让遗容的可怕的神经柔和下来,便使劲地搓揉起她的额头。手掌也搓热了。
他又纹丝不动地跪坐在地上,俯视着经过一番搓揉而焕然一新的遗容。
“坐火车够累的,用过午餐再歇歇吧。”
话音未落,岳母和小姨子已經走了进来。
“啊!”
岳母蓦地扑簌簌地掉下了眼泪。
“人的灵魂太可怕了。你旅行归来之前,这孩子不愿意断气啊。真是不可思议。你一照面,她的遗容竟变得这样安详……这就好了。这孩子也心满意足了。”
小姨子以这人世间所没有的美丽而清澄的目光,回顾了他那近似疯狂的眼神,然后“哇”的一声哭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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