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近些天的事情。
有一些事,先前是毫不在意的,也许是没有亲做,也许太微细,等到自己一件件的去做了,才觉到它们的存在。在我,则是现在要自己管照自己了。
昨天中午回到住处,里外都很乱,因为下午还要上班,没有就收拾。丢下行李准备出门时,一个什么东西却忽的蹿了进来,等它停住才看清是猫儿。这几天托人管看它,也不知道过得怎样,问它,当然不会答。幸而冰箱里还有些小干鱼,抓一把给它吃去,看来它是饿得久了,边吃还边哼哼,不多时干鱼就被它吃尽,转身又来瞅着我手里的食品袋,我怀着孔乙己那样的心情掂一掂那把干鱼,不多了。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晚上没有加班,其实离放假还有十多天,年底了,本来事情是很不少的,而况又空了几天,很多事情拖沓下来,急等着要做。但邻家帮晒的被单还等着要收,太晚不便,不然晚上盖的都没有。
进门不多久,邻人便送了被单过来,还问说要帮忙铺床否?谢了她的好意,这等事,当然不好麻烦别人。铺好下面垫的,再来套被单,这事情以前只是帮忙,现在一个人套,以为有些难,但两副不多久就套好了,看来自己也算“能手”,哈哈,我又凭空多捡了些自信。再套好枕头,床铺就宣告铺完。上下共四层,该很暖和了。“象心纵意的躺倒,四肢一伸,大声打一个呵欠,又将全体放在适宜的位置上,然后弛懈了一切用力之点,这真是一种大享乐。在我是从来未曾享受过的。我想,强壮的,或者有福的人,恐怕也未曾享受过。”
记得读书时有一篇课文有这样的话:鲁迅的一条裤子穿了好几十年。孙伏园受周老太太之托,劝他换一条新棉裤。鲁迅说:“我岂但不穿棉裤而已,你看我的棉被,也是多少年没有换的老棉花,我不愿意换。你再看我的铺板,我从来不愿意换藤绷或棕绷,我也从来不愿意换厚褥子。生活太安逸了,工作就被生活所累了。”
但这个我可不想学鲁迅,意志是好的,否则,身体是要紧的。
铺完床就收拾行李,不多,收拾起来也快。但做着就有些觉得冷清,于是又放音乐,这下可就好些了。然后又烧水准备洗澡,中学时有一篇课文似乎叫《统筹方法》的,举的例子便是烧水泡茶,教给我们的道理是:当你要做的一些事情中,有一件要化最多的时间而其间又有空闲时,那么先把这一件做起来,其间再去把其他琐碎的做完。这篇课文我记得最深,因为我此后做事便都会有意的按照这教导来做。于是烧水的同时我还捡拾里外的东西,叠一叠衣物,喷一喷清新剂,拿扫把扫来扫去的扫一扫,还有喂猫。等到一切收拾停当,水也就烧好了。
其实最烦人的是洗衣服,但“入水三分香”,也不必太仔细,三下五除二也就搞定。晾好衣服,时间已然过去三个多小时,这该是我做家务最久的一次了,并且以后也还须经常这样。在我看来,时间当然是算化在了无聊的事情上面,远不如写的东西来的划算。但转而又想,这些,其实是也可以算作一种休息的。
“我们平时一向轻视这等事,纵使也是生活中的一片,却排在工作、爱好之下,或者简直不算一回事。我们所注意的是特别的精华,毫不在枝叶。给名人作传的人,也大抵一味铺张其特点,李白怎样做诗,怎样耍颠,拿破仑怎样打仗,怎样不睡觉,却不说他们怎样不耍颠,要睡觉。其实,一生中专门耍颠或不睡觉,是一定活不下去的,人之有时能耍颠和不睡觉,就因为倒是有时不耍颠和也睡觉的缘故。然而人们以为这些平凡的都是生活的渣滓,一看也不看。
“于是所见的人或事,就如盲人摸象,摸着了脚,即以为象的样子像柱子。中国古人,常欲得其‘全’,就是制妇女用的‘乌鸡白凤丸’,也将全鸡连毛血都收在丸药里,方法固然可笑,主意却是不错的。
“删夷枝叶的人,决定得不到花果。”
这样的念想了一通之后,发现猫儿又跳到我的躺椅上搔抓去了,过去敲两下它的头,也就闭着眼睛蹿下来。鲁迅有一把很有名气的藤躺椅,我为了学他也专门买了一把,就放在我的书桌前的椅子的旁边,写得累了,就躺一躺,也借此静静地想一想,想出了些东西,就又坐回去写。
崇拜鲁迅许多年,他的好的没学会,吸烟喝酒倒学得差不多。再有,据说他独身一直到四十多岁,在遇到许广平之前都是过着“僧人”般的生活。这个我信,其实一个人也挺不错,清清静静的,工作之余就写些东西,偶尔做一做家务,即便化去几个小时,一面算是休息,再则,这也是生活。
1月8日
肖 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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