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蒋元明结识于1991年夏由《人民日报》在烟台养马岛举办的一次笔会上,他是主持者之一。近30年来,虽仅偶有晤谈,但常读他散见于各地报刊的杂文。日前相赠新著《人生似远游》(中国农业出版社2020年1月),读毕,不揣陋识,絮叨一二。
《人生似远游》全书分二辑:上辑主要是旅游散文,下辑则为“怪味杂感”。
刘勰《文心雕龙·物色》云:“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说的是,作为审美对象的自然人文景观,委实是作家创作的重要源泉。当山水转化为审美对象之后,人与自然的关系更加亲切,山水不止可以澄怀观道,而且逐渐从理境变为人的感情的组成部分,求得心灵的慰藉和共鸣。窥视先贤走过的足迹,了解山山水水的掌故,一草一石一山一池都会变得富有意义。人类原有亲近大自然的本能,山水不仅能培养人们爱好真朴天然的审美观和健康纯正的情操,而且还能给人以生活哲理的启示。蒋元明的旅游散文彰显出这一神韵。或叩访古迹名胜,以探测文化积淀之丰厚,如《刘邦故里寻根汉文化》《羲皇故都寻根问祖》;或略览岩穴陵寝,以寻觅初民五彩之梦境,如《桃花源里巧耕田》《千秋昭君墓》;或追摄古今,以把握社会历史之脉象,如《走进日俄旧战场》《从井冈山到古田镇》;或俯瞰东西,以通晓宇宙人生之底蕴,如《走过莫斯科红场》。
蒋元明的旅游散文,总是以自己的独到发掘与发现,用以小见大的生动故事情节,把读者引向全新的境界,我将之视为杂文,因为其具有杂文的基本元素:思辨性。如拜谒岳飞故里,重点写的“站着的秦桧”徐有贞(《岳飞故里祭忠魂》);凭吊孟良崮战场,重点写的“两个山洞”所系全国战局(《从蒙山到孟良崮》),独具慧眼,富有睿智。
鲁迅曾在《小品文的危机》一文中明确指出:“杂文要锋利而切实,用不着什么雅。”蒋元明出版了《魂系何处》《晨曦集》《怪味品书》《曹兵到底多少万》等20余部作品集,他把自己的杂文比作“剑”。杂文家王乾荣评价蒋元明的杂文:锋芒毕露的“短剑”不多,大部分是藏锋敛锷的“长剑”,总体上给人以温柔敦厚、绵里藏针的感觉。此书亦可作如是观。
既然杂文是“感应的神经”,那么,杂文家的眼光就应该是敏锐的。蒋元明在四十多年的创作实践中培养和磨砺出自己的杂文敏感性(我姑且称之为“职业性慧眼”),他善于从别人很不以为然的生活现象中提取有用的杂文题材,思路清晰地予以缜密无隙的论述。如谈论目前我国教育问题的一组杂文,《中国学前教育毁了几代人?》《遏止“超前教育”》《鬼谷子的教育觀》等,即是从现实生活中抓住的热门话题,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极强的现实针对性。
选题之精彩,构思之巧妙,立意之深刻,论证之严谨,这是我对蒋元明杂文的总体印象。如《看三国 说选才》,从曹刘孙的人才战略学论及当今选用人才易犯的两大通病:“近视”与“下视”;《谁来在南科大画个“圈”?》以南科大一学生退学引发的争议开篇,申明对高校改革试验区应当“多一分理解、宽容和期待”;《假若我是法官……》以一市民拾金不昧的善举反而当上了被告为例,阐述了“法律绝不能让无辜者受到伤害”的观点。这些篇什分析透彻而又要言不烦,逻辑严谨而又纵横恣肆,符合鲁迅对杂文创作的要求:“任意而谈,无所顾忌,要催促新的产生,对于有害于新的旧物,则竭力加以排击。”
我歆慕蒋元明杂文不止是其文笔的圆熟和老道,更在于他那敏锐的见解和深沉的气度。写诗要有“诗眼”,一篇杂文佳作也应有“文眼”以凸显智慧的闪光和雄辩的威力。如“爱心不能‘断档”(《管好用好“爱心资源”》)、“领导人在改变作风,老百姓也要改变崇拜心理”(《我看“最牛女生的背影”》)、“民主要求最原始、最直白的表示”(《请尊重农民的“红手印”》),便是言近旨远、令人耳目一新的“文眼”。
蒋元明自云:“一旦把视野放开,登高望远,会有新的发现,新的兴奋点。”应该说,《人生似远游》完全证实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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