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错误像野草一样疯长
□侯国平
一
姬师傅退休后没事干,急得慌。他一不打牌,二不跳广场舞,好在住一楼,干啥呢,有个巴掌大的院子,就养起了兔子。每天忙着到菜市场捡菜叶,到郊外拔草,总是忙得一头大汗。邻居们对养兔子很有意见,因为招了很多老鼠乱窜,但谁也不当面说。虽说小区有居民守则,不准在小区内养鸡养鸭养兔子,但姬师傅对此不以为然。他说小区里狗和人一样多,每天大狗小狗在路上乱窜,狗屎抬脚就是,咋没人吭一声。俺养个兔子,在自家院子里,又不乱跑,咋就不准养呢?有时候,歪理比正理听上去还要正确。姬师傅这么一喊,养兔子的事干得更红火了。
有一天,姬师傅扛一捆青草从郊外归来,李师傅见了就说干得不赖,赶上“三五九旅”了,评个养兔模范吧。姬师傅说,都是玩哩,不当模范。李师傅就问养的是啥兔子?姬师傅说“赖兔”。李师傅又说,好兔子不养,咋养赖兔子。姬师傅就说,养的是品种兔子,叫“赖兔”。李师傅楞了一会儿大声说,是獭(tǎ)兔吧,你把字念错了。姬师傅脸也红了,也大声说,不会错,就是“赖兔”。这时,我恰巧从旁边走过。姬师傅说,你是个识字人,来评评看,到底是“赖兔”还是“獭兔”?我看两位师傅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了一个字争得面红耳赤的,也怪好笑的。于是就顺口说,这个字有两个读音,念赖也念獭。就像人民银行的行字,又可以念到海南旅行都对。
姬师傅高兴的说,看看,没错吧,就是“赖兔”。李师傅不知所措了,他疑惑着看我半天说,原来还有俩读音。
事后,我曾扪心自问,为什么不能说出正确答案。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称职、不合格的识字人。对文字没有敬畏,误人子弟,把别人的信任辜负了。如果像我这样的人多起来,整天向别人传播一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黑白颠倒的东西,那这个社会还会有人坚持正确吗?
二
曙光街近日新开了一家羊汤馆,味美价廉,食客甚多,总是排着大长队。上前一打听,十元一大碗羊杂汤,还免费送个焦黄的芝麻烧饼。于是就想尝一尝。尽管已有几十个人在排队,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加入了队列之中。就在这时,一个稍显肥胖,留着茶壶盖头型的中年男子,大大咧咧走了过来,直接就走到队的前头,还东张西望一下,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茶壶盖,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
这时,队列里有人发出了声音,喂,先来后到,后面排队,别加塞。也有人质问,大家都在排队,凭啥你不排队。在群情激愤中,我也吼了一嗓子,年轻人,要讲规则,别任性。
那个插队的中年男子和众人争执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球,插个队算啥,周永康贪污上千万,你们咋不去管一管,就会和老百姓过不去。
这时,我愣了一下,原来,这个插队的中年男子我认识,那是孙子明明同班同学的老爸,因为在学校门口接孩子,认识了,相谈甚欢,还很客气,喊老叔。
这时,我的反对声音马上停止了,立场也马上转变,就像“文化大革命”中的“反戈一击”。我对那些正在排队,且情绪激动的人说,算了,算了,这点小事搁不住,也许人家真有急事,相互理解一下,包容一下,这个社会不是讲包容嘛。
我不知道当时脸上发烧没有,事后是发烧不止的,面对一个错误,为什么会有两种态度。是自己太懦弱,还是不敢坚持规则呢?我不知道,面对错误和无礼,我为什么会无语。但我知道,任由错误像野草一样疯长,是一种人生的悲哀。
摘自《湖北杂文》2017年第2期(本刊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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