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不是去见吴亚楠，尹志心里没谱。他想去和小秋商量，又不忍心见她。想到小秋，心里全都是痛楚！昨夜值了一夜的班，白天反正没事做，走着走着，就又走到了北方老乡。
　　
　　关于小秋的工作，他除了知道小秋在洗盘子，其它什么都不知道。他怕知道！自从上次来过，他的眼前，就无数次晃动着小秋蹲在地上洗盘子的情景，还常常幻想着小秋在用那双细嫩的小手，去抹净那一叠叠油污的盘子。
　　
　　门口的迎宾突然问他：“你是来找小秋的吧。”
　　
　　“不是、不，我是找小秋”。
　　
　　“你等等。”
　　
　　迎宾转身进去了。他的脸上开始冒汗了，手心也全是汗。
　　
　　“小秋！”
　　
　　“哥！”
　　
　　他甚至还没有看清她的样子，小秋已经扑到他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捶着他：“你不管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呜……”
　　
　　尹志任她抱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服务员都出来了，老板也出来了。老板是个面容慈蔼的中年女人，走到他俩身边，抚着小秋的头，怪责尹志：“你这孩子，怎么也不来看看小秋！小秋每天都在等你！”
　　
　　“就是就是，饭都吃不下……”
　　
　　“每天都往窗外看……”服务员在一边帮着埋怨他。
　　
　　人都散去了，尹志才捧起小秋的脸，仔细端详。脸儿还是那样白净，只是刚哭过一通，眼是红肿的。忙拉过她的手：还是那么细嫩。
　　
　　“工作累不累？”尹志问他。
　　
　　“不累。”
　　
　　“真不累？”
　　
　　“真不累。”
　　
　　“不洗盘子了？”
　　
　　“洗呀，只是轮到我才洗，十几天才轮一回呐！告诉你，我们老板对我们可好了！”
　　
　　尹志不听她讲完，一把抱过她，紧紧地搂着，不让她看见他眼中的泪！
　　
　　为了小秋，一定要跳槽！尹志在心底暗下决心。
　　
　　第二天，当尹志走进吴亚楠的办公室时，他感觉到周身发冷——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甚至可以看到空调冒出的冷雾。秘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吴亚楠正背对着他在打电话，高高的大班椅背对着他，只能看见椅背上一顶发髻。
　　
　　“你是干什么吃的？都告诉你了，他是任副市长的公子，你还收他的钱，你还有没有脑子！”
　　
　　“你不用多说，不把钱送回去，你就不用来了！”
　　
　　电话“啪”的一声挂掉了，吴亚楠轻轻一转，略带榅怒的脸正对着尹志。
　　
　　“吴总，您好。”
　　
　　“快坐快坐”她客气地招呼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色。
　　
　　这样面对面坐着，尹志很不自在。而吴亚楠也不急着问话，只是认真看着他。还是他自己先说话，毕竟演练了好几遍。
　　
　　“吴总，我叫尹志，今年22岁，我到北海已经一个多月了，我有个女朋友在北方老乡上班……”尹志一股脑讲着，见吴亚楠只是看着他，好像还笑了笑，心里一阵轻松，话也利落了，就把想和小秋一起来的想法又重复说了一遍。
　　
　　吴亚楠好像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有个……女朋友？”
　　
　　“是的，她叫小秋，19岁，如果我能过来在你们公司上班，我想她也过来。”
　　
　　吴亚楠一阵沉默，良久才说：“下周你俩一起来吧。”
　　
　　【第五章】
　　
　　自从尹志看望过小秋，在一帮服务员姐妹和老板的眼中，小秋就像变了个人。脸上没有了愁苦的样子，爱说爱笑，天真浪漫。老板慈爱的眼神，常常在她的身上流连。
　　
　　老板姓熊，是东北人，心性豪爽、善良，靠着颇好的人缘和勤劳置下了这一摊事业。熊老板的爱人是个文人，虽不懂经营，也是心地极好的人。熊老板夫妇以德服人，和服务员之间相处的如一家人一般。
　　
　　当初任文强将小秋介绍来时，熊老板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小秋单纯而又敏感，恐怒喜悲尽在脸上。只是熊老板历尽人生风雨，不把这份喜爱摆在脸上罢了。如今小秋一扫愁容，老板的心情也舒展开来。
　　
　　熊老板虽然只见过尹志一面，但她看出来，尹志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于是，熊老板故意逗小秋：“姨有个儿子，大学刚毕业，给你处对象好不好？”
　　
　　“姨~~~！”小秋一脸愠怒的样子。于是，大家都笑起来，连熊老板不苟言笑的爱人也笑起来，小秋就越发脸红了。
　　
　　“那姨把你的尹志也找到饭店工作，好不好？”
　　
　　“真的？！”小秋眼睛里立刻就闪出了兴奋的光彩。
　　
　　“是真的！我和你叔都商量好了！”
　　
　　小秋哀求的目光马上转向熊老板的爱人。这样的目光谁能拒绝呢？熊老板的爱人含笑向她点点头。
　　
　　快乐伴随着小秋，快乐又通过小秋，传递给这家规模并不算大的饭店里的每一个人。
　　
　　一日下班前，熊老板见小秋神色恍惚，欲言又止，就喊住她。
　　
　　“怎么了？是不是有事儿？”
　　
　　“尹志……让我辞职。”小秋的眼圈一红。
　　
　　“他给你找到工作了？”熊老板的话里带着不舍。
　　
　　“嗯。”小秋使劲点点头。
　　
　　“唉！那也好。只是你以后凡事要长个心眼，万一有什么，可千万要跟姨说一声。姨的门，你啥时候想回就回来！”
　　
　　“姨——”小秋抱住熊老板，泪水濡湿了熊老板的胸前。
　　
　　【第六章】
　　
　　尹志上班第一天的任务是陪吴总买衣服。“作为总经理助理，这是份内的事。”出门前，秘书小米这样对他讲。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尹志清晰地闻到吴亚楠身上的香水味，一阵头晕。小秋从不擦香水。这样一路想着，车已泊在华联。
　　
　　回来的路上，尹志诺诺地说：“买衣服的钱，我以后会还给你。”
　　
　　“不用你还，以后好好努力就行了。”
　　
　　“我一定好好干。”
　　
　　“这就对了。你会开车吗？”
　　
　　“不会。”
　　
　　“以后我教你。”
　　
　　第二天，当尹志西装革履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果然引来一片赞叹。马副总悻悻地说：“还是吴总有眼光啊！小伙子不错！见过吴总了吗？”
　　
　　“还没呐。”
　　
　　“快去快去！”
　　
　　尹志敲了门，随即进了吴总办公室。吴总有交待，助理见总经理不需小米通报。
　　
　　吴总看到穿戴一新的尹志，脸上的表情瞬间凝住了。她缓缓站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吴总，您没事吧？”尹志关切地问。
　　
　　她猛的一颤，回过神来。“没事。”随即轻吁了一口气。
　　
　　“你过来。”
　　
　　尹志上前走了两步。
　　
　　“过来过来！”
　　
　　他还没动，吴总已走到他跟前。尹志明显感觉到吴总今天的不平常。吴总替他整了整已经很笔挺的服装，把西装口袋的翻盖掖进去，把下摆的一个扣子解开，又走到他身后，去整整他的衣领。
　　
　　“以后就这样穿。”吴总的声音怪怪的、柔柔的。
　　
　　“是，吴总。”尹志恭恭敬敬地答应。
　　
　　“别叫我吴总……我是说，以后没有别人的时候，你就叫我亚楠……姐吧。”
　　
　　“是，亚楠姐。”尹志随即看见吴总的眼圈一红，眼中波光闪闪。吴总从大班台的抽屉中拿出一个BB机。“你把这个别在腰上。不用告诉别人是我给的。我呼你你要马上给我回电话。”
　　
　　吴总又拿出一块手表，在手中抚着。“穿西装是要戴手表的。这块表是别人戴过的，你先戴着吧。”
　　
　　“是，亚楠姐。”
　　
　　尹志知道吴总心中一定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不能拒绝她的馈赠，他不能让亚楠姐更不开心。他转身走出吴总办公室时，还是感觉到吴总在看着他，看着他的后背。
　　
　　让尹志开心的是每天都可以和小秋见面了。豪城夜总会的开业已经进入倒计时了，筹备工作还在紧张的进行。小秋他们几十个服务员都在紧张的培训。
　　
　　尹志走进培训教室时，她们正在领班的带领下练习三指托盘。小秋看见他，朝他嫣然一笑。领班则赶紧喊了一声“尹助理好！”尹志忙说：“你们练习你们的，我随便看看。”
　　
　　三指托盘是技术，服务员要用右手的拇指、食指和小指托住盘底，左手则背在身后。练习时，盘上要放好几支装满水的酒瓶，服务员还要在快步行走的过程中将盘子自如地举上举下，左右摆动，水不能洒出一滴。
　　
　　尹志依在门边，目光跟随着小秋游走，慢慢就感觉不到这世界的声音了。来到北海的这些日日夜夜，他的心从来没有象今天这般轻松过。
　　
　　小秋穿着淡黄色的运动装，头发在脑后随意扎着，恬静地微笑着；前面的女伴把水洒出来了，大家都笑了，小秋也笑了；领班训责了，小秋抿着嘴，不好意思了，强忍着笑……
　　
　　“小秋，小秋！”尹志在心中呼喊着他挚爱的美丽的女孩儿。
　　
　　“滴、滴、滴”正在看服务员培训的尹志听到BB机发出急促的鸣叫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尹志三步并作两步，急急离开了培训室。
　　
　　“吴总，您找我？”
　　
　　“不是告诉你了吗？没有别人的时候叫我什么？”吴亚楠的声音异常温柔。
　　
　　“亚楠姐……”
　　
　　“我带你去个地方。反正快下班了。”
　　
　　尹志才注意到，吴总穿了一件卡腰的翻边白上衣，一条下摆宽大的褶裙，平常她总是穿套裙的。见尹志打量她，她显得很高兴。
　　
　　“好看吗？”
　　
　　“好看！亚楠姐好漂亮！”
　　
　　香格里拉的西餐厅，吴亚楠认真地教尹志使用刀叉。
　　
　　“对了，就是这样。胳膊要放平！现在，看着我。看我的眼睛！”
　　
　　四目相对，尹志在吴亚楠的明目中，分明看到一团燃烧的火！尹志慌忙垂下眼敛。
　　
　　尹志在极慌乱的心理状态中吃完这餐饭。一方面，看出了吴亚楠欣赏、喜欢自己的心思；另一方面，他仍坚信自己最爱的人是小秋。他感激吴亚楠，绝不忍心看到她伤心。他甚至把吴亚楠看作是自己的亲人，如果有一颗子弹射向她，他会毫不犹豫用身体挡住这颗子弹。
　　
　　晚上，尹志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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