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很大,在那个城市,雪好像要吞掉它,行人都戴着帽子和口罩,行色匆匆,没人会在意谁。
那天,他依旧如往常一样,一个人站在地下隧道里弹唱那首从《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会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我的归期……纯粹的木吉它声,伴着他那略带嘶哑并不专业的音喉,也许是天冷的缘故吧。声音都有些发抖,蓬乱的长发,黑色的上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黑色的长统靴,还有那把二手民谣……随后又弹了首《私奔》想带上你私奔,奔向最遥远的城镇,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那天的运气不好,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吧,人很少,脚下琴袋上就躺着些零零散散的几十块钱;这是个文色彩较重的城市,所以,偶尔也有人驻足听一会儿,有人会扔几块钱,也有人听一下就露出不屑的眼神离去,他已不在乎了,因为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了,他更不在乎钱多少,只要够下一站的路费就行了,天慢慢的暗了下来,该收工了,他从身上取下琴,找算往袋子里装……
你……能不能再弹一遍私奔,好不好?我可以给你钱,他抬头看了一眼她,那个女孩已经听好久了。
她长的一般,一头黑马尾,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毛衣,牛仔裤,休闲运动鞋,很普通,细细的眉,黑黑的眼睛,透着忧怨,五官不能说漂亮,但是说清秀,一点也不为过。
天快黑了,还有一段路要走,明天吧,明天我还会来,他冷冷的说到,他不懂怜香惜玉,准确的说不是不懂,是没资格,是呀,像他那种流浪汉,凭什么怜香惜玉。那个,……你能不能……见他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她也就没再说了。
他走了,她走没走,他不知道,回到宿舍,天已黑了,下来了,操,他妈的火已熄了,饭咋办呀!筒子楼是没有暖气的,他暗暗骂了一句,出门时窗子也忘关了,飘了一地雪唉!关上窗户,他站在窗边,雪不小不大的飘着,突然,他想起了家乡的雪,小时候,家条件差,穿着妈妈缝制的布鞋,一下雪就往雪地里跑,一会儿就把鞋打湿了,一回家不是一顿骂就是一顿打,小时候贪玩,倒是不亦乐乎……慢慢的他又想起了她,那个让他痛心的姑娘,她现在在干嘛,过的好吗唉,一时间,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涌出来了,越想越乱,看着窗外的雪,剩下的只有茫然……
就在他转身往里去的时候,他又看见那个女孩,在楼下四周张望了一下,停了下来,由于雪大,全身都落满了雪,不规则的灯光,从四处照在那女孩身上,雪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就像一座冰凌剔透的雕塑,就在那女孩张望转身的一瞬间,那漂亮的马尾在空中洒了美丽的飞弧。他呆住了,那是多么美呀!根本无法形容,太抽象了。
啊………喷嚏将他打醒,这时他才注意到楼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妈的,睡觉
在床上,他总睡不着,总想起了她,多美啊!雪白的雪,地上,一个满身落雪的女孩,灯一照,冰凌剔透,那女孩的身影在他脑海里老挥不去,他索性爬起来,把那把民谣抓起来,一阵猛弹,那吉它像一头暴躁的公牛,叭的一声,顿时手疼了起来,妈的,弦断了,在着手时,血都出来了,妈的,咋这么倒霉,又冷又饿,还把手打出血了,唉,他拿纸勉强包了一下,躺在床上,黑黑的房间,白天站在遂道大半天,好累,昏昏沉沉的睡了。
起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打算出去买点早餐,在巷子口时,一群提着菜蓝子的女人在一起闲谈,他漫不经心的走过,他听见一句话,
唉,那么好的一个女孩,竟然出那种事,真是命呀!
就是,听说当时血流了一地,在白雪上印了一大片……
他听不下去了,因为直觉告诉他,那个女孩就是她,他急切的跑过去问了一句
哪个女孩,是不是穿着紫色毛衣,牛仔裤啊!
你,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吗,那……
她现在在哪。……她,你们……。
我问你她现在在哪里?
喂,他吼什么,出车祸了,自然是在120了啊,真没教养……
那群长老妇后来说了什么,他已听不到了,
他急忙跑出巷子口,打车奔向门口急救中心,其实,我们都不禁想问,他急什么呀,关他啥事,是呀,只是他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啊唯一有的只是想见到她,这或许就叫缘吧!就像有人说有些人,只需一眼,一辈子都忘不掉,只需一眼,就算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
经过一翻周折,他来到病号门口,里面一片低泣,他没有马上进去,站在门口等了一下,就听有人说,蓓蓓呀,你命咋这么苦呀,晚上让你别乱跑,你不听,现在出事了,唉呀!……他也看见了她,闭着双眼,躺在床上,
屋里只有低泣,他父亲问道,哦,我是……我是……
你是不是肇事司机,那女人一把抓住他,吼道,我……我……他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咳……一声咳嗽解了他的围,那女孩可能因为太吵而惊醒了。
女儿,她爸爸叫道,他向那女孩望去,同时,那女孩也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她眼里充满期盼。
你来了,哦,我……我听说了,看着他结巴的说道,
蓓蓓,你醒了,他是谁啊!她妈妈急切的问道,
谢谢你,那女孩没有回答她妈妈的问题
你怎么弄的呢,昨晚你在筒子楼下,我看到了。谢谢你能来看我,他们对着话,倒是那女孩父母弄的一切莫名其妙
你们是她父母吧,过来一下,一个医生打断了他们的话。
哦,好呀,她父母不舍地望着女儿,走出病房,房间就剩下他们两人了,突然的寂静,他觉得很不自在,我……那个……我也出去看看,他说到,不要,我问你个事儿,你现在身体不好,先休息,明天再说吧,别老说明天,昨天下午说明天给我唱那首《私奔》今天我出事了,今天你又说明天,明天可能我已不在了,你别胡说,坚持住,我相信你。
女儿啊,你的命咋这么苦呢,你要是出事了,让我咋过呀,她妈妈啕哭着冲了进来,扒在那女孩身上大哭着,她爸爸也进来了,他过去轻轻问,医生怎么说,没大碍吧,伤势不算太重,但,失血过多,胸腔骨被撞裂了,医生说,先观察几小时,不行了要动手术,还说手术的成功率他们不敢保证,唉,你是谁呀,和我女儿什么关系?
哦,我是她一个朋友,一个班的同学,听说出事了,我先代全班同学看望她一下。
哦,谢谢你们了,没事,这是应该的,你们别担心,这个医院的实力很强的,唉,但愿吧。
他们的谈话,被那女孩听到了,她很平静,在她妈妈的哭闹衬托之下,她显得更加从容,蓬乱的头发,憔悴的表情,干烈的嘴唇,显的更加娇弱,柔美。
爸妈,你们别担心,我会好的,更大的哭声从她妈妈那儿传来,他爸爸也在悄然抹泪,唯独她自己。
爸妈,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向他说,她随即望了他一下,她父母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即而转眼望着他,他也朝二老,那算是肯定吧,才恋恋不舍的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我问你一个人,他叫范子寒,也是和你一样,流浪歌手,她大概很急切,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个……我没听说过,可能因为她问的太突然,他脱口而出。
你能不能再仔细想想,和你一样,也是长发,一直辗转在各个城市唱歌,哦,说实话,我真没见过,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你知道他的外号吗,因为我们这行一般不用真名,都用外号,这样方便的多,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叫范子寒。
噢,也行,我尽力而为吧!
唉,我想,他可能永远不会在来这个城市了,她眼里充满忧郁和伤心。
他是你爱的人吗?他略带猜疑的问道
一阵沉默之后,她终于开口了,是呀,这么多年了,他不再来过
那一年,也是冬天,他们在同一个隧道相遇了,女孩很爱听男孩唱歌,几乎天天去听,时间一长,两人就认识了,几个月下来,他们走到一起,最终还是被父母发现了,在父母的高压之下,两人更加相爱,在同一个出租屋里,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唱歌,一起聊天……那段时间,他们忘掉了尘世所有的烦恼,快乐无忧的过着有一天,女孩突然对男孩说,你喜欢我,能带我一起去流浪吗?男孩犹豫了,在女孩看来,流浪是个多么富有诗意的名词呀,但,对男孩来说,那个名词是何其痛心啊,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男孩说,我为你写首歌吧,女孩说,好啊,名字就叫私奔
《私奔》我想让你跟我走,但又不敢说出口。因为我明白自己的命运,除了流浪剩下的仅是一无所有。哦,哦,哦,一无所有。你说你不在乎将来和以后,只要现在幸福就足够。说着你牵起我的手,说这就跟我走。哦,哦,哦,这就跟我走。亲爱的人啊,这条路很难走,这条路回不了头。哦,哦,哦,回不了头,回不了头。
现实终归是现实,一天早晨,女孩在洗手间接听一个电话,男孩也慢慢醒了,只听女孩说
外地的怎么呢,没工作又怎样,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一听就是妈妈打的,
我的事,你们不要管,我有分寸,女孩大声说
……她妈妈说什么没听见
非典,哼,我才不怕死了,就算死也要和他在一起
好啊,不回来就不回来,后面的话,男孩什么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就算死也要和他在一起,不回来就不回来,这一刻,男孩哭了,他不知为什么突然哭了,是啊,当一个女孩能为你而这般时,那的确是死也无憾了,突然间男孩也怕了,流浪,私奔,他能给女孩什么,除了颠沛流离,还有什么……
这时,女孩出来了,他从被角看见女孩在偷偷抹眼泪掩饰自己,男孩也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熟睡的样子,女孩收拾好自己,在男孩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匆匆出门上学去了。
女孩走后,男孩再次疯狂的哭了。
下午,男孩正准备出去唱歌,门铃响了,是一个女人,女孩的妈妈,要来的终究要来。
我们能谈谈吗,哦,请你正视自己,除了一无所有还有什么,你能给我女儿幸福吗沉默,你应该懂得自重,看清自己,不要以为我女儿喜欢你,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不能让我女儿幸福,就请你离开,永远不要再来,当然我们会给你相应的报酬,说着将一袋信封扔在桌子上。
够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走,男孩疯似的吼道,也许是因为提钱,男孩更加愤怒。
女孩妈妈被吓到了,悻悻的往出走,把钱拿走,说着男孩把钱拿起来塞到那女人手中,的一声,脚把门关上了。
那时,男孩没哭,他脑海里只有;如果你不能给我女儿幸福,就请你离开,……如果。他当时也没有呆在那儿,而是疯狂的拿出这个房间所有自己的东西,也把女孩的东西收拾好放在床上,他的东西不多,一下子就装满了,看着这个顿时空荡荡的房间,。男孩又哭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他拿起笔,写了一封信:
蓓蓓:
我走了,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因为,家里打电话说,我已经20了,不要在外面漂了,回家找份正式工作,这么大了,还没个女朋友,家里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那女孩是我小时候的伙伴,她对我一直很好,我一直在骗你,对不起,算我这辈子欠你的,来世再还,保重。
病房的时间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10点,该动手术了,那女孩说,那天我看见你在那唱歌,又想到了他,你说要回家,我也就顺着路跟着你,后来,我回去,出巷口时,一个汽车奔过来,由于下雪刹车不灵,就成这个,都是命呀,此感叹道。
她又说,你能在弹一变《私奔》吗
医院禁止太吵,明天等你你手术做好,再弹好吗
明天……就晚了
不要胡说,你能坚持住的
她又不说话了,转头望着窗外繁华的霓虹灯都市夜景,轻轻说道,多美啊,美的让人心疼,美的让人心凉。
他们之后没再说一句话,你不知我从那儿来,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相同的是,他们都遥望着远方,都流着泪……
(进手术室那一刻,女孩对他说将来,你如果遇到他,请一定替我转告他,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他回来。)
10点30分了,那女孩推进手术室,他一直徘徊在手术室外,早晨4点12分,医生出来了,那女孩的亲戚,朋友,家人,还有他,都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失血过多,胸腔骨碎裂刺伤心脏,导致心肌大失血,引发并发症,手术失败。……
字字千斤,听的人窒息,每个人都傻呆了,呆在那儿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死了一样,好静好静……
后来,他怎么回去,睡觉都忘了。
……
从那之后,那个城市的那个隧道里,人们再也没有再看到那个男孩,黑上衣,牛仔裤,背着把破吉它的年轻人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那墙上写着几行字
有些人注定了守候,有些人注定了孤单,当我们彼此都走过很远很远一段路,之后,才明白,爱需要什么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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