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屋顶丽人》 多丽丝·莱辛 幻想与现实 两性关系 阶级冲突
故事发生在英国伦敦，一位丽人在屋顶上晒日光浴，引起了附近三个维修工人的注意。他们想方设法要与她搭讪，但无论吹口哨、跺脚、谩骂，她都置之不理，无动于衷。《屋顶丽人》通过描写一个晒日光浴的上层阶级的女性的遭遇及其反抗精神，体现了处于女权运动高涨时期女性的独立意识以及作为上层阶级的优越感，也挖掘了男性潜意识里支配与规训女性的优越心理，反映了该时期男女两性的冲突和贫富阶级的对立。
一、男尊女卑的幻想和现实的冲突
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初，欧洲男性的社会地位在经济和政治上远远高于女性。这种社会优越感导致了男性的心理幻想，认为女性是个人的财产，他们以男性对女性行为标准的期望和以男性为中心的思维方式来评判女性。莱辛小说中的三个男人都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斯坦利将女人视为个人财产，这是一种男尊女卑的幻想。自从第一天在屋顶上看见了这位晒太阳的丽人，他便念念不忘。第二天上午，斯坦利一上屋顶就去看那个女人，并向她吹口哨。然而这位丽人好像睡着了一样，对他的搭讪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于是斯坦利很恼怒地说：“我老婆要是那样躺着给人看，我就立刻制止她。”a由此可见，斯坦利认为自己作为男人，有权力替女人做决定。在一天累得筋疲力尽，准备收工的时候，他们三个决定再去看看屋顶晒日光浴的丽人。丽人仍然在屋顶晒太阳，脸朝下，背部裸露着，显然已经睡着了。斯坦利满腔怒火地说：“我真想去报警......如果他是我老婆，等着瞧吧！”从斯坦利的这些话中可以看出，当时的女性在婚姻中处于受支配的地位，她们必须按照男人的意愿行事。而这些男人却可以我行我素，随心所欲地调戏其他女人。第四天，哈利为了不让斯坦利发脾气，就先过去看那女人还在不在。哈利回来后，说她不在那里了。斯坦利说：“我敢说是她老头子不许她这样干了。”从这里我们可以再次看出，斯坦利把女人行为的结果归咎于男人的权威，而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在他的脑海里，有一个明确区分男人和女人的原则，妻子——他的财产——必须待在家里。如果有必要，他会使用武力强迫女性遵从他的意愿。
其次，男性根据自己对女性行为标准的期望来评判女性，也是一种男尊女卑的幻想。这三个男人对借毯子给哈利，又请他们喝茶的普里切特太太很友好。普里切特太太是一个航空公司飞行员的妻子，与屋顶丽人面对斯坦利调戏时的冷漠态度相反，她很欣赏长相英俊的斯坦利，和他取笑逗乐。尽管哈利时不时提醒斯坦利他已经是个结了婚的人，但斯坦利依然和普里切特太太安然自得地打趣逗乐。对他来说，婚姻应该约束的是妻子的行为，而不是他自己。屋顶丽人反常的冷漠态度，不符合他对女性行为标准的期望，因此遭到他的辱骂和憎恨。第二个例子是，汤姆一开始就为屋顶丽人着迷，并希望她像他每晚做的梦一样和蔼可亲。然而，在故事的最后，他费尽心思近距离地接触了丽人，却惨遭拒绝。他开始恨她，因为她没有按照他的预期行事。这个故事中的男人显然对异性有着强烈的优越感和权力感，他们期望女人自然会屈服于他们的要求，按照他们的意愿行事，否则就会被认为不是一个好女人。
最后，莱辛以男性为中心的思维方式强调了男性优越感的幻想。这三个男人看到女子几乎全裸地在屋顶上晒太阳时，尽管屋顶上的女人什么都没做，但他们还是认为她想引起他们的注意，于是向她大喊大叫、吹口哨。然而女人似乎已经成功地摆脱了无意识地取悦男人的行为，甚至试图躲避他们。他们以男性为中心的思维方式使得他们感到愤怒。哈利在他们三个当中最成熟稳重，但当第二天丽人对斯坦利吹口哨置之不理的时候，他也很生气，同时和两个年轻人一样向她吹口哨，朝她大喊大叫。女性不如男性的想法已经深深扎根在他们的脑海里，所以，当丽人拒绝回应他們时，他们就会变得很愤怒。他们的愤怒揭示了男性崇拜的社会条件造成了男性对女性优越感的幻想。
屋顶丽人以冷漠的态度反抗父权制的霸道，拒绝被父权制的社会规范内化。如果沉默可以看作一种抵抗的手段，那么言语可以看作一种更有力的武器，两者的结合是不败的。当沉默无法生效时，这位女士开始说话了。她尖刻的话语让汤姆哑口无言，不知所措，而她的沉默赢得了现实话语权争夺战的最后胜利。
二、屋顶丽人上层阶级的优越感和下层阶级的冲突
《屋顶丽人》不仅揭露了女性受到的性别歧视，而且也反映了英国社会的阶级差距。小说中，屋顶晒日光浴的丽人是上层阶级人物的代表，家境富裕，品味独特，可以随心所欲地享受生活。三个维修工人是下层阶级人物的代表，虽然时值六月，太阳正毒，他们依然不得不为了生计在屋顶工作。屋顶丽人面对三个男人的挑逗始终置之不理，明显有一种阶级优越感，然而也遭遇到了下层阶级工人的挑战。
丽人晒日光浴的屋顶和三个维修工人作业的屋顶相距大约50码（不足一米）的距离。虽然这短短50码的距离看似触手可及，但是难以逾越，它象征着英国社会阶层的固化。对这三个维修工人而言，屋顶是他们干活谋生的场所，他们穿着厚袜子和长筒靴到屋顶更换那些烫得没法碰的排水管道。而屋顶对于上层阶级的丽人而言，是放松休闲的场所。她可以在那里穿着比基尼，用围巾束着她的胸部，无忧无虑地涂上防晒油，尽情享受日光浴。维修工人和屋顶丽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突出了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生活状况的天壤之别。
第一天，三个维修工人瞥见丽人坐在屋顶抽烟晒太阳，斯坦利挑逗地向她吹口哨，而作为上层阶级的她对这些下层阶级工人的挑逗不屑一顾。第二天上午，他们一上屋顶就过去看她。斯坦利向她吹了声口哨，她吃了一惊，抬起头向他们直望过去。看到又是这三个维修工人，她眨眨眼又垂下了头。丽人这种不屑一顾的态度激怒了他们三个人。他们同时向她吹起了口哨，并朝她大叫起来。再次没有得到回应后，斯坦利骂她是个荡妇，并声称要去报警。然而男人和女人之间并不总是存在冲突，作者将普里切特夫人引入故事中：普里切特太太为三个人端茶，并与斯坦利调情。普里切特太太和斯坦利之间没有紧张关系，充分说明了斯坦利和女性也可以和谐相处。屋顶上的两极分化在普里切特太太的厨房里彻底消解，反而强化了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之间的对立。793A0A46-5FEA-4FB8-8F97-F0B7693E205B
事实上，这栋公寓大楼的地下室里也有活可干，可三个维修工人却更愿意留在烈日炎炎的屋顶工作。因为地下室属于建筑的最底层，象征着下层阶级。而屋顶属于建筑的最顶层，给他们一种属于上层阶级的错觉。这让三个排水工人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认为他们和那些大街上、楼房里的普通人不一样。而且在屋顶上，他们可以无视阶级身份的差异，自由自在、肆无忌惮地挑逗属于上层阶级的丽人。丽人也不胜其烦，甚至故意躲避他们。十七岁的汤姆对丽人怀抱着热烈而单纯的爱恋。但作为上层阶级的女性，丽人对下层阶级的男性抱有厌恶并拒之千里的态度。她误会了汤姆对她的爱，于是冷落他，建议他如果喜欢看穿比基尼的女人就去海滩。汤姆试图弥合他们之间的差异，但失败了。从屋顶丽人对三个维修工人轻蔑的态度，我们可以看出英国上层阶级对下层阶级的麻木不仁。面对生活的压力、恶劣的工作环境，来自上层阶级的轻视使本来就不堪重负的下层阶级心里滋生了恨意。阶级矛盾加深，冲突就更加不可避免。
三、汤姆的幻想和现实
小说一共描写了七天的场景，用层层递进的方式体现了汤姆内心活动的变化。莱辛故事中的热度既指实际温度，也指男人们不断上升的激情。斯坦利的完全非理性和近乎疯狂的行为让哈利感到恐惧，而汤姆则完全失去了现实感。
十七岁的汤姆自从第一天在屋顶上看见了穿着比基尼的丽人，便一直魂牵梦萦。他细致入微地观察着丽人的变化，并想独自占有关于丽人的一切。他明明看到丽人将比基尼往臀部下面卷成一个小三角，却对他的伙伴撒谎说没有变化。第二天上午，为了能更近距离地看屋顶丽人，他们冒着摔下高楼的危险，爬到了离丽人近一点的一个凸起的方形屋顶上。他们看见她正坐在那儿抽烟、看书，蓝天正衬在她身后。汤姆觉得她美得像一幅宣传画，或者像一本杂志的封面女郎。汤姆涉世未深，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所在的不同屋顶是不可逾越的阶层之间的距离，却“觉得这很浪漫，好像高高地站在两个山头上”。当斯坦利吹口哨嘲弄丽人时，汤姆想起前一天晚上在梦中她对他很温柔。所以他站在斯坦利旁边，兴奋地咧嘴笑。他觉得丽人一定能读懂他的歉意和爱，然而遗憾的是，他却没有读懂女人对他的冷漠。
第三天，天气更热，他们受不了了，便去地下室工作。干完活，他们又上屋顶去看丽人。或许是为了躲避他们，丽人这天在另一个屋顶晒太阳。如果不是斯坦利和哈利在，汤姆很想向她表白，因为他夜里梦见她对他善良而友好。斯坦利突然向她嘲弄地尖叫了一声，丽人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她横眉怒目地直视着他们。成熟的哈利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便朝她开了句玩笑话：“宝贝儿，小心点，梯子滑。”丽人听到后眉头舒展了。汤姆心里暗自窃喜，他认为她的愤怒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另外两个人的。
第四天，万里无云，他们决定干完地下室的活。午饭时，他们又去屋顶看她，却丝毫不见她的踪影。汤姆感到很失落。他觉得她应该每天在屋顶等他，而她此刻不在，就是失信于他。
第五天，不到中午气温就已经达到了华氏80度（约27摄氏度），因为没有别的活可以让他们干，他们不得不在屋顶上干活。丽人打开天窗，又看到这三个维修工人，脸一沉，然后走到屋頂一处她觉得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汤姆满心欢喜，因为他认为他们两个看不到丽人，丽人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他这样幻想着，更感到自己和丽人关系亲密。
第六天，借毯子给他们的普里切特太太请他们到家里喝茶，年轻的汤姆很羡慕斯坦利和普里切特太太打趣逗乐时那种安然自得的样子。但他也觉得斯坦利和普里切特太太打趣逗乐，屋顶丽人就属于他一个人了。收工的时候，汤姆走在最后，然后悄悄溜回来。他爬上了女人所在那栋楼的屋顶，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个令他日思夜想的丽人。汤姆站在那里傻乎乎地咧嘴笑着，期望她像梦中一样对他友好又温柔。然而事与愿违，丽人并没有柔情万种地迎接他，而是厉声质问他想干什么。汤姆恳切地表达了想结识她的愿望，没想到丽人听完神情严肃，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在棕色的毯子上躺下，不再理他。汤姆依然心存幻想，试探性地问丽人是不是喜欢这太阳，丽人还是没做出任何回应。汤姆不甘心，又问了一遍。这时，丽人抬起头，费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一脸厌恶地让他走开，并讽刺地说道：“如果你觉得看女人穿着比基尼很刺激，为什么不花六便士坐车去利多呢？你在那儿能看见成打成打穿比基尼的女人，用不着爬这么高。”汤姆依然不死心，结结巴巴地又向丽人表达了自己对她的爱意。可是人家躺着，一句话也不说，完全拒他于千里之外。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汤姆依然没有等到丽人开口。他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在热浪中旋转，他们干活的屋顶正飘着阵阵热气。汤姆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在社会中的可怜地位，望着这个在梦中曾和自己温存，现实中对自己冷漠的女人，他开始对她感到愤恨，并在愤恨中离开了屋顶。
第七天，天色灰蒙蒙的，汤姆望着潮湿的阴天，心里恶狠狠地想：“看，老天惩罚你了，怎么样？老天狠狠地惩罚你了！”汤姆从浪漫主义的幻想中苏醒，对拒绝他的屋顶丽人怀着满腔怨恨。
四、结论
多丽丝·莱辛是当代英国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她的作品影响深远。在她看来，作家的任务是提出问题并启发读者以不同的方式思考。她希望自己的作品能给读者带来一场震撼的风暴。短篇小说《屋顶丽人》的人物、情节和设定都很简单，但它所表达和传递的文化内涵却具有广泛而深刻的意义。这个短篇小说就像一面镜子，成功地反映了各种社会问题：男尊女卑、上流社会的优越感、英国社会的阶级歧视等。这可能就是多丽丝·莱辛带给读者的“风暴般的震撼”。
a〔英〕多丽丝·莱辛：《屋顶丽人》，吴煜幽译，《当代外国文学》1995年第3期，第66—77页。（本文有关该作品引文均出自版本，不再另注）
参考文献：
[1]涂佳丽.从阶级关系的角度看《屋顶丽人》[J].青春岁月，2013（11）.
[2] Thomas Vottler ed. Short Story Criticism [M]. Detroit，MI： Gale Research，Co.，1990.
[3] Barbara A. Looney. A Woman on a Roof：Overview [A]. Reference Guide to Short Fiction[C]. London：St. James Press，1994.
作者：汤小容，重庆机电职业技术大学助教，研究方向：英语文学。
编辑：赵斌E-mail：mzxszb@126.com793A0A46-5FEA-4FB8-8F97-F0B7693E20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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