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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解读弗罗斯特诗歌中的隐喻

时间:2023/11/9 作者: 名作欣赏·学术版 热度: 13538
关键词:认知语言学 隐喻 弗罗斯特 诗歌

  摘 要:认知语言学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修辞现象,它还是一种重要的认知方式。本文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分析弗罗斯特的诗歌,指出弗罗斯特诗歌中的隐喻其实是来自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基本体验,是诗人用灵心慧眼对一些基本概念隐喻的延伸和拓展。

  一、引 言

  自亚里士多德以来,传统隐喻理论一直将隐喻看做是一种语言现象,是一种用于修饰话语的修辞现象。近20年来,认知语言学蓬勃发展,处于语言研究的前沿,对许多传统的观念提出了挑战。认知语言学家Lakoff和Johnson(1980)认为,隐喻不仅仅是一种语言现象,它更重要的是人的一种认知方式。它是人类将某一领域的经验用来说明和理解另一类领域的经验的一种认知活动。我们赖以思考和行动的日常概念系统,在本质上是隐喻的。隐喻由两个域构成,一个结构相对清晰的始源域(source domain)和一个结构相对模糊的目标域(target domain)。隐喻的认知力量就在于把始源域的图式结构映射到目标域上,用始源域的图式结构来理解目标域。

  诗歌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早出现的文学语言形式。最初源于人们表达感情的愿望。一首好的诗歌必然能以动人心弦的力量表达深邃的哲思。诗歌的丰富内容和感人力量必须借恰当的表达手段实现,而隐喻正是不可或缺的一种。诗人常常使用隐喻来避免诗歌的平淡和单调,诗人用隐喻使内心的感受和思想图像化,使诗歌变得清晰、生动、形象,使读者透过外在的表象深入到诗歌的内在结构,从而获得更深层的意义。但是,诗性隐喻是否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语言呢?或者是优于普通语言呢?本文试图通过对弗洛斯特诗歌的认知分析,以揭开诗性隐喻的神秘面纱。

  二、从认知的角度看弗罗斯特诗歌中的隐喻

  罗伯特·弗罗斯特是20世纪美国最杰出的诗人之一。他的诗歌朴实无华,含义隽永,寓深刻的思考和哲理于平淡无奇的内容和简洁朴实的诗句之中。这与他诗歌中大量使用的隐喻是分不开的。弗洛斯特在他诗集自序中写道:“每一首诗实质上都是一个新的隐喻,否则就不成其为诗。”他在《持久的象征》一文中说:“我发现我说了其他很多关于诗歌的话,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是隐喻,指此物而说彼物,以此物来说彼物,那是秘而不宣的快乐……每一首诗里面要么是一个新隐喻,要么就什么也不是。还有一个含义,即所有诗都是同一个古老的隐喻。”从某种意义上讲,隐喻构筑起弗罗斯特诗歌结构的有机张力,使其诗歌语言清新活泼,生动形象,富于哲理。下面我们就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分析一下弗罗斯特诗歌中经常用到的隐喻:

  1. LIFE IS JOURNEY

  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两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呵,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而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初看这只是记录旅行的一首小诗,讲诗人自己在深秋季节,遇到一个岔路口,徘徊犹豫之后选择了一条路,继续他的旅途。但是,诗在第三节第四节逐渐走向高潮,从林中之路跃到描写人生之路,“恐怕我难以再回返”,“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而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看,源域JOURNEY和目标域LIFE之间存在许多相似的地方,如:生活中每个人都是一个旅行者;生活的目标就是目的地;实现目标的途径就是道路;生活中要做的选择正如十字路口。因此,人们常常用源域JOURNEY来理解目标域LIFE (Ungerer, 2001)。诗中表示LIFE IS JOURNEY的标志性词语roads, ways, travel, traveler和diverge为源域JOURNEY向目标域LIFE的映射起到了重要作用。通过源域JOURNEY向目标域LIFE的映射,弗洛斯特在这首诗中向人们传达了一个深刻的人生哲理:人生处处面临选择,做出一个选择,你就接受了一种生活,当然,也放弃了另一种生活,不要试图衡量选择的得失,不要试图分析选择的结果,选择本身比结果更重要。

  《雪夜林边停留》也使用了LIFE IS JOURNEY这一基本隐喻:

  雪夜林边停留

  这是谁的树林我想我知道。

  他的房子就在村子那一端;

  他不会看到我在这里停留

  望着他的树林积满白雪。

  我的小马一定会觉得稀奇

  为何停留在树林和冻湖之间,

  附近见不到一个农庄,

  在这一年中最黑暗的晚上。

  它摇晃挽具上的铃子

  探询是不是出了问题。

  此外唯一的声音是轻风

  和雪花擦出的飕飕响。

  树林可爱、黑暗又幽深。

  但我还有诺言要去履行,

  还要赶几里路才可以睡觉,

  还要赶几里路才可以睡觉。

  这首诗是弗罗斯特一首公认的的短篇杰作。诗人用一个风雪之夜的赶路来隐喻人生的行程。诗中主人公夜晚经过一个林子,美丽的雪景令他流连忘返,作为雪夜的旅人,林子与村子构成了对他的呼唤与诱惑,内心里既有进入其间的催促,同时又有意欲离开的为难和依恋。“但我还有诺言要去履行”表明他要为自己未完成的义务或未达到的目标付出艰辛的努力。诗的最后两句“还要赶几里路才可以睡觉,/还要赶几里路才可以睡觉。”同样的一句话重复了两次,但两次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前一句讲的是空间的里程和真正的睡眠,后一句却让人感觉到了生命的里程和死亡的意味。作者借LIFE IS JOURNEY这一隐喻展示他对待人生的一种态度。同时,源域JOURNEY向目标域LIFE的映射为读者更好地理解人生的意义提供了丰富的空间。

  2. DEATH IS DARK

  进来

  当我来到树林的边上,

  鸫鸟的音乐——听呀!

  此刻如果外面是黄昏,

  里面已是黑暗。

  对一只鸟这树林实在太黑暗,

  它用翅膀的灵巧,

  来改善过夜的栖息处,

  不过它仍然能歌唱。

  落日最后一抹余晖

  已在西天消失,

  但仍残存下来再听一遍

  鸫鸟胸中的歌声。

  远在那一丛丛黑暗中

  鸫鸟的音乐依旧

  几乎像一声请进来

  领受这黑暗和悲哀。

  才不呢,我出来看星星:

  我不会进来。

  哪怕是被邀请也不,

  何况没被邀请。

  我们当然可以把这首诗当成一首自然诗,但是如果对这首诗细加品味,我们会发现其实这是一首死亡诗,诗中反复出现的“黑暗”所隐喻的就是死亡。诗的最后一节“才不呢,我出来看星星/我不会进来”,这里的“进来”其实意味着一种呼唤、诱惑、邀请。这首诗说的也许是自然或现实中的故事,但更重要的是展示作者内心在斟酌一种选择,掂量一种处境,它要揭示的,是作者对待死亡的一种态度,你甚至能够感到作者在揭示他这种态度时的窃喜,那是一种狡黠的窃喜,“我才不上当”、“我偏要这样”或“如果这是遗憾,就让我留下一个遗憾”。源域DARK 到目标域DEATH的映射,可以让读者对不可避免的死亡有一个更为深刻的理解,告诫读者以平和的心态面对令人怵然的死亡并对此表现出英勇无畏的精神。

  3. DEATH IS SLEEP

  弗罗斯特在诗歌中还经常用到DEATH IS SLEEP这一隐喻。源域SLEEP和目标域DEATH之间存在许多相似是地方:大脑都停止思考;对二者来说,一切都是漆黑一片。因此,人们常常用源域SLEEP来理解目标域DEATH。像刚才已经提及的《雪夜林边停留》的最后两句“还要赶几里路才可以睡觉,/还要赶几里路才可以睡觉”,这句话的“睡觉”让人隐隐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意味。弗罗斯特的诗歌《摘苹果之后》也使用了该隐喻:

  摘苹果之后

  ……

  我算是把摘苹果这活干完了。

  夜晚在散发着冬眠的气息

  ——那扑鼻的苹果香;

  我是在打瞌睡啦。

  ……

  可是它还没落地,我早就

  膘膘肪脆,快掉进了睡乡。

  ……

  摘这么些苹果,

  尽够我受了;我本是盼望

  来个大丰收,可这会儿已累坏了,

  ……

  你看吧,打扰我睡一觉的是什么,

  且不提这算不算睡一觉。

  如果土拨鼠没有走开,

  听我讲睡梦怎样来到我身边,

  那它就可以说,

  这跟它的冬眠倒有些像,

  或者说,这不过是人类的冬眠。

  从表面上,这首诗讲了叙述者在农场摘苹果的经历,细加品味后会发现这首诗写的是叙述者在人生旅途中取得了累累硕果后对死亡进行的沉思。“我算是把摘苹果这活干完了。/夜晚在散发着冬眠的气息——那扑鼻的苹果香”,摘苹果这一行为可以看做叙述者在生活中所取得的累累硕果。然而,“我本是盼望来个大丰收,/可这会儿已累坏了”,但是作者又对取得的成就感到疲惫不堪,想停下来歇息歇息。“打扰我睡一觉的是什么,/且不提这算不算睡一觉”,“那它就可以说,/这跟它的冬眠倒有些像,/或者说,这不过是人类的冬眠”,反复出现的“睡眠”一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死亡。实际上叙述者是在疲劳之后由于苹果的甜美芳香而进入梦乡,并在短暂的梦乡中想到自己一旦进入“永久睡眠”(即死亡)会回忆起自己所摘的丰硕果实。通过源域SLEEP到目标域DEATH的映射,自然会引起读者对死亡的深深的

  思考。

  三、从弗罗斯特诗歌中的隐喻看诗性隐喻的本质

  以上从认知的角度分析了弗罗斯特诗歌中经常出现的三个隐喻LIFE IS JOURNEY,DEATH IS DARK和DEATH IS SLEEP。这三个隐喻其实是来自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基本隐喻或是对基本隐喻进行的拓展和延伸,例如LIFE IS JOURNEY这一隐喻也经常出现在普通语言中: “He worked his way around many obstacles”, “She went through life with a good heart”, “Then he came to a point in his life where he had to make a difficult decision”. DEATH IS DARK其实是从A LIFETIME IS A DAY (人生是白天)这一基本隐喻引申的,迪金森的诗行“The dews drew quivering and chill——”(夜露招来战抖和寒冷)就是喻指死亡的开始。同样,由于死亡是晚上,死亡的寒意,也就是夜的寒意。DEATH IS SLEEP也是一个很普遍的隐喻,在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第三幕中,“去死,去睡觉”(to die, to sleep)这一诗行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例证。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如上文所分析,诗性隐喻可以简约成基本隐喻,但是,如果把诗性隐喻都简化为基本隐喻,诗歌就变得索然无味了。因此,诗性隐喻不能简单地等同于基本隐喻。因为诗人往往能够借助非凡的想象力和观察力对普通的常规隐喻加以有意识的延伸,同时诗人会对普通隐喻采用一个不同的视角,并且要求我们以不寻常的方法理解基本隐喻。在观念层面上,诗性隐喻较之于基本隐喻要求更高的境界,更细腻的刻画,更吸引人的突然性。这些都在刚刚分析过的弗罗斯特的诗歌中得到了体现。

  四、结语

  本文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对弗罗斯特诗歌中经常出现的LIFE IS JOURNEY,DEATH IS DARK和DEATH IS SLEEP三个隐喻进行了分析,研究表明弗罗斯特诗歌中的隐喻其实是来自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基本隐喻,是源自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基本体验。但是,诗人们往往能够借助非凡的想象力和观察力以及深厚的文学素养,以不寻常的方式理解基本隐喻,对基本隐喻进行拓展和延伸,从而创造出生动鲜活的意象。研究还证明了Lakoff (1989) 的论断:诗性隐喻都是从一些基本的隐喻衍生出来的,语言学隐喻和文学隐喻无本质的区别;隐喻不是词语的问题,而是思维问题。

  (责任编辑:范晶晶)

  作者简介:王红卫,淮北煤炭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

  参考文献:

  [1] Lakoff,G & Johnson,M. Metaphors We Live By [M].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2] Lakoff,George and Turner, Mark. More than Cool Reason: A Filed Guide to Peotic Metaphor[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9.

  [3] Ungerer,F. et al.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ve Linguistcs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1.

  [4] 胡壮麟.认知隐喻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5] 束定芳.论隐喻的诗歌功能[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0:(6).

  [6] 周永启.英诗200首赏译[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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