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夏天走了，秋天也走了，北方迎来了初冬。
　　
　　这天，我的QQ上忽然有人在呼我，我点开了对话框：
　　
　　对方说：“表哥表哥，快叫我姐姐。”
　　
　　我奇怪了，这是谁呀？语言也有错误，既然叫我表哥，怎么又要我叫她姐姐？我查了下对方的号码上，一看，原来是指间流砂，是黄小莲啊。
　　
　　这个表妹，我差不多都快把她给忘了。
　　
　　但她的突然出现，还是让我觉得高兴。我却故意问：“你是谁啊？”
　　
　　她说：“我呀——晕倒。”
　　
　　我才说：“哦，原来是你呀。你不是不理我了吗，怎么又忽然想起来我来了？”
　　
　　她说：“是啊，本来是不打算再理你的了啊。快叫我姐姐。”
　　
　　我笑了，说：“你有没有搞错？我比你大，你要叫我表哥。”
　　
　　她说：“我就是想当姐姐。”
　　
　　我感觉到她打字的速度明显比以前快多了。我说：
　　
　　“我已经把你删了，怎么还能呼到我呢？”
　　
　　她说：“晕倒，你居然把我删了啊？但看得出来，你现在玩电脑还没有我在行增加了。你虽然删了我，但没有把我打入黑名单，所以你看不到我了，我却能看得到你。你以后要删掉谁，要先把他打入黑名单，然后删掉。早知道你把我删了，我就不呼你了。我可没有把你的QQ号和手机号删了哦。”
　　
　　我说：“呵呵，是你先说不理我，也不接我的电话。”
　　
　　她说：“是啊是啊，我那时就是不怎么想理你。”
　　
　　“为什么？”
　　
　　她说：“就觉得你那么大，跟我父亲一样。你说话的口气也跟我父亲一样，好像要教训我一样。”
　　
　　我说：“我没有啊，我什么时候教训过你？”
　　
　　她说：“我们不是同一个年代的，没有共同语言。”
　　
　　我说：“年龄其实不是问题……”
　　
　　她说：“我就觉得你是老年吃嫩草。”
　　
　　我被她这句话逗笑了，说：“妹妹，我不是老牛，你也不是嫩草。这世上，还有生过两个孩子的嫩草吗？充其量你算稻草罢了。”
　　
　　她在那边也知道我是在开玩笑，连连打出几个“哈哈”来。
　　
　　我发现她的QQ显示地不是在厦门而是在上海，就奇怪地问：“你不是在厦门吗？怎么跑到上海去上网了？”
　　
　　她说：“我到上海都好几个月了。”
　　
　　我问：“你在上海干什么？”
　　
　　她说：“打工啊。我在一家服装公司做样衣。”
　　
　　我说：“做样衣是做什么事的啊？是不是跟车工一样？”
　　
　　她说：“不是，你不懂的啦，比车工高一点……我一下跟你说不清楚。”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了，我这个表妹，从厦门跑到上海去了。
　　
　　她又说：“快叫我姐姐，我就是想当姐姐。”
　　
　　我又一次笑了，说：“你是不是想当姐姐想疯了？”
　　
　　她说：“是啊，我在家是老小，当过妹妹，就是没当过姐姐。”
　　
　　我说：“看来你是想指挥人的，当姐姐就可以弟弟妹妹干活了。”
　　
　　她说：“是啊是啊。从小都是别人管我，我却没管过别人。小时候是我父母管，大了到现在了还要我姐姐哥哥管，气死我了。”
　　
　　我想起来她外甥女在她的空间里给她的留言，于是说：“你是不是真有点疯啊？我记得你外甥女就这么说你的。”
　　
　　她打出“哈哈”几个字来，说：“我是好动不好静的。我还是觉得我们不一个年代的，没多少共同语言。
　　
　　我只好也学着她的语气说：“错。我正好相反，好静不好动，如果我们两结合了，正好优势互补。”
　　
　　她说：“看得出来，你很急哟。”
　　
　　我说：“我都四十多了，当然急了。”
　　
　　她说：“我就不急，我一点都不想找；要找，我也想找一个年龄差不多的，有没有钱都没关系。”
　　
　　我只好说：“你既然这么想那随你去好了。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的，我们成得了，那是亲上加亲的事，成不了，我们还是亲戚。我以后就当你是我的表妹来往好了。”
　　
　　她说：“你这么想，那我要尊敬你了。”
　　
　　可我又说：“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最少我认为我们如果结合了，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我年龄是大你十多岁，也因为这，我对你会事事迁就的。可我等不了你很长时间，我不可能老是等啊等，最后等到你嫁了别人，我还在这里傻乎乎地还在做梦吧？我也请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你可以有你的选择，但你要慎重考虑考虑一下，不要做后悔的事就行。”
　　
　　她在那边好久都不打字了。
　　
　　我知道触动了她的痛处，让她费心思了，于是转移话题问她：“你到上海后有什么理想和追求呢？”
　　
　　她这才打起字来，说：“我师傅在上海买了两套房了子。将来，我要有钱了，我也要在上海买房子。”
　　
　　我说：“上海我去过一次，那里的房价很高的，一般人买不起。”
　　
　　她说：“是呀，所以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想开个店。”
　　
　　我说：“好呀，你想开什么店呢？”
　　
　　“服装店。”
　　
　　我说：“好啊，到时我到你店里去买衣服。”
　　
　　她忽然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说：“我以前最大的理想就是同时当一个大作家，大律师和大商人，不过都没实现。现在嘛，就想找个老婆。”
　　
　　她说：“哈哈，你就这点出息啊，笑死我了。”
　　
　　接下来的每天中午和晚上，我都能看见她在网上。
　　
　　我有一次问莲莲：“你在网吧里上网还是在家里？”
　　
　　她说：“我在公司里啊。我就住在公司。老板给我们配了一台电脑，她们不怎么，都是我在用。”
　　
　　我说：“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打字比以前快多了，是不是天天都在跟帅哥们聊啊？”
　　
　　她说：“哪里啊，我只跟我外甥女聊，还有几个同学聊。平常我一般把QQ挂着，在看电影、电视剧。”
　　
　　我的老问题又来了，还是想好好看看她长个什么模样，不希望她真是一个胖乎乎的，又傻乎乎的样子。我说：
　　
　　“你那边有视频吗？我们可以打开视频聊天吗？”
　　
　　她说：“我这边没有视频。”
　　
　　“可以装一个呀。”
　　
　　“我不想装，没意思。”
　　
　　我只得说：“你上回发给我的照片可不好看啊，那真的是你吗？”
　　
　　她说：“哈哈，那不是我，是骗你的啦。那是我帮我的一个工友照的——我可是有几分姿色的哟。”
　　
　　我也笑了，说：“你光说没用，我要看了才知道。”
　　
　　“你真要看啊？”
　　
　　“废话。”
　　
　　她说：“那我照几张发给你好了。”
　　
　　我说：“照好了马上发到我手机上来。”
　　
　　不久，她发来了。
　　
　　我的手机响了两下，接到了两条彩信。我一一打开，顿感眼前一亮——
　　
　　第一个照片，一个看上去年龄最多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姑娘的正面半身玉照映入眼帘。照片上的莲莲肌肤白皙，身段苗条，五官清丽。按她自己说的，是有几分姿色。照片上的莲莲身穿一件粉红色的长袖T恤，裤子是一条背带裤，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莲莲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睛大大的，脸庞丰满，嘴唇棱角分明，很有些性感——跟上次莲莲发给我的那张傻大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第二张照片应该是同时照的，衣着打扮一样，也是半身照，是一张侧身照。和第一张照片相比，莲莲在这张照片上更显示出了她的高佻和苗条。
　　
　　从两张照片上的背景判断，应该是在同一个地方照的，地点是在卫生间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是对着卫生间的镜子自己用手机给自己照片的。我看见两张照片上的莲莲的手上都拿着手机，正对着镜子呢。
　　
　　我马上通过QQ上对她说：“照片收到了，美女嘛。但你以前骗了我，这两张照片不是会又是在骗我吧？”
　　
　　她说：“没有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我刚在卫生间里照的，我这里只有卫生间里有镜子。”
　　
　　这证实了我的判断。
　　
　　我说：“你很年轻啊，怎么看都不相信是个结过婚，生过两个小孩的，过了三十岁的女人。”
　　
　　她说：“是啊是啊，这里的人，还有人说我没结过婚，说我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就说：“臭美了吧，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姑娘，不害羞吗？”
　　
　　“晕倒。”
　　
　　我又问了：“你有多高啊？”
　　
　　她说：“一米六五。”
　　
　　我开玩笑地说：“这么高啊。”
　　
　　她问我了，“你有多高？”
　　
　　我说：“我打赤脚才一米六五，穿皮鞋才一米七。”
　　
　　她说：“不会吧，你这么矮啊？”
　　
　　我说：“矮好啊，不是有人说过吗，凡浓缩的都是精品。列宁是矮子，拿破仑是矮子，邓小平也是矮子，可他们都是伟人啊！”
　　
　　她肯定在那边笑了，一连打出好几个“哈哈哈……”来。
　　
　　那段时间，我仿佛对她的那两张照片着了迷似的，把它们输进我的电脑里，放在家人的相册里，我已经心里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了。我还把她的那张正面的照片裁剪放大了，突出了头像，再把她的头像输进我的手机，用来当手机壁纸。我那时用的手机是翻盖的，只要我一翻开手机盖，就能看她的头像。
　　
　　我把这事告诉莲莲了。
　　
　　莲莲回道：“晕倒！”
　　
　　她好像很喜欢说这两个字啊。
　　
　　办事处的人都看过了我表妹的照片，都说好看。我们办事处的会计是个女的，北方人。她说我表妹一看就是南方人，皮肤那么白，身材那么好。在北方，很少见到。
　　
　　我给他们讲了我认识表妹的经过……他们都说，何经理在谈恋爱了。
　　
　　那段时间，我的心一直是美滋滋的。
　　
　　老板来太原时，办事处的人告诉他我找了一个女朋友了。老板说是表妹啊，不好。我就告诉他，这个表妹不是亲表妹，是我亲表妹老公的亲表妹……我把莲莲的照片给老板看，老板看后怎么也不肯相信莲莲是个生过两个小孩的三十多岁的女人。
　　
　　我对老板说：“如果我和表妹谈成了，明年我就想调到上海去，不想来太原了。”
　　
　　我们公司在上海有个分公司，我的意思，如果我和表妹谈成了，叫我到上海分公司去当个业务员都行。
　　
　　老板说：“可以。”
　　
　　事后我把老板的话告诉莲莲，莲莲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哦。”
　　
　　又臭美了。
　　
　　那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们隔三差五地便会在网上聊起天来。
　　
　　都聊了些什么，我都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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