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初恋。
　　
　　认识他时，她才读初一。那年，父母将她转到全市最好的初中，希望她考上最好的高中。
　　
　　他是那所初中最优秀的学生。但这不是她喜欢他的原因。
　　
　　那年，他因为家里出了事故，久久没有归校。回来时，学校已经开学好多天了。
　　
　　那天，他回学校了，穿着白色的学生式西装，站在教室门口，春天的阳光洒在身上，无端地增添了几分明朗。
　　
　　她一直坚信，他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的男生。
　　
　　
　　
　　很自然地，从初中到高中，她和他都是最好的朋友。是他先吸引了她，是她主动找他说话，以一种最古老的方式，请教数学题。
　　
　　青葱也似的岁月，很快一去不复返。她和他上大学了。只是不在同一个城市。
　　
　　他一直是个好强的男生，不舍得为她放弃理想。而她，自高中后，喜好把玩花月，落得数学从不及格。理所当然地被他所录取的高校拒之门外。
　　
　　很多年后，她时常想，如果曾经也如他一般地努力学习，跟他上同一所高校，他们也许便会地久天长。
　　
　　她不愿说细水长流这个词，因为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惊天动地过，自一开始便是细水长流。
　　
　　而这一辈子，她估计也只能拥有细水长流，而不是惊天动地。在能惊天地的年龄里，偏碰上了不能与之惊天地的人。
　　
　　他一直很理性，学习，做人，最后理性地离开她。但他曾经对她，的确是有感情的。
　　
　　读高中时，学校放电影，是有关两弹一星的故事，很惊心动魄。回宿舍后，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打着手电给他写信。其实，那时他们在同一所高中，只是不同班，她读文，他读理。学校又管得严，经常不能见面，所以天天鸿雁传书。她在信里告诉他，希望他以后能研究出原子弹。
　　
　　那时好傻，她想起来便如此嘲笑自己。
　　
　　后来他真的念了与武器有关的专业。他说想满足她的愿望。
　　
　　其实，那年他可以读其他的高校，稍微差一点的，就可以读好一点的专业，不做国防生。可是他执意要去，只因他想研究原子弹。
　　
　　
　　
　　上大学后，她对他，还是那么牵挂。忍受一个月，只吃馒头，只为去北方的城市看他一眼。
　　
　　他对她，也是那么的好。辛辛苦苦，打了一个月的工，最后却把工资给她交上新东方英语培训班的学费。因为他知道，那时的她，最大的愿望是考上研究生，跟她一起在遥远的北方，双宿双栖。
　　
　　那时，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他骑着自行车，后座上是她。
　　
　　那时，他们贫穷，辛苦，但快乐，单纯。
　　
　　她对他，从来没有要求。但他知道，其实她非常喜欢石头，玛瑙，玉，等等。
　　
　　一天，他给她送了一串手链，是玛瑙的，但明亮，质感也好。
　　
　　她感动了，因为准备考硕博连读，他已经很久没有兼职了。
　　
　　他的确攒了很久，才攒够一串优质玛瑙手链的钱。
　　
　　自此，她便天天戴着那串手链。
　　
　　
　　
　　但人总会变，随环境，随心态。
　　
　　他变了。大四时，她从研究生考试考场出来后，他告诉她，他有新的女朋友了。还说，他那个专业，让他身不由己。不想耽误她。
　　
　　她没有哭。曾多少次，她都听出了打电话时他语气的变化。什么都可以伪装，但语气最难伪装。只是，她觉得很荒唐。曾因为她，读了工物专业。最后却因为这个专业，离开她。
　　
　　但她坚信他有他的难处。很轻易地原谅了他。
　　
　　作为国防生，他很难给自己做决定。为了提前拥有给自己做决定的权利，他选择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北方那所城市一个高官的千金，也一直爱着他。
　　
　　她无话可说。因为，只是输给了现实。
　　
　　最无奈。
　　
　　自此，她还是戴着那串手链，只是不再去北方的那所城市，也很少跟朋友说起他。
　　
　　
　　
　　后来，她便遇到了G。
　　
　　初次见G时，她还是一袭白衣，稍显冷艳的烟熏妆。G则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衣裤，但球鞋刷得很白，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
　　
　　年长后，她一直喜欢牙白的男子。闭上眼，放心被吻着。
　　
　　G恰是那样一个男子。
　　
　　很快，她提着皮箱，进了G的房子。只是，皮箱一直立在卧室的角落里，时时提醒着G，随时随刻，她都可能提着这个皮箱，离开这所房子。
　　
　　曾有过一场非常不世俗的爱情，她感觉很幸福，也就对爱情，对男人，没有那么高的期望。背叛，欺骗，也许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G经常出差。她倚在落地窗上等。也给G写诗，如：
　　
　　你每一次离去
　　
　　我便长出一双眼睛
　　
　　用来盼望你归来
　　
　　但是，依旧没有激情，只愿滚滚红尘里，有个被牵挂的人。
　　
　　G则不同，很有激情。会冒着雨，穿过几条街道，为她买来一串她喜欢吃的烧烤。甚至在大雪封路，乃至封城的夜晚，赶回来给她过生日。有时，还从他出差的城市，给她寄来各色石头。
　　
　　只是，她从未取下手上的玛瑙手链。G从来不问。
　　
　　
　　
　　几年了，她慢慢习惯了G的存在。G对她，从来便是激情似火。
　　
　　双方父母实在熬不住了，催着他们结婚。
　　
　　为了求婚，G安排了一个匠心独运的烛光晚餐，就餐完后，还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单膝下跪，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镯，对她说：
　　
　　我请求你，取下手上的手链，将它封存在箱底，再戴上这枚玉镯，好吗？
　　
　　她曾不止一次希望G关注这个手链，并要求她取下手链，戴上他送的各式手镯。可是，他从来就没有。
　　
　　她泪流满面，轻轻从手腕处褪下手链。就在手指关节处，砰的一声，手链断了，玛瑙珠子四自飞散。
　　
　　意料之外。她惊呆了，望着地上不断滚动的珠子，G还准备弯腰去拣。她回过神来，笑了，说，不要了吧，终于结束了。
　　
　　
　　
　　她和G结婚了。G依旧经常出差，她依旧倚在窗上等。她给G写道：
　　
　　等着你
　　
　　在阳光下
　　
　　将你的影子
　　
　　合上我的影子
　　
　　我们
　　
　　永不分离
　　
　　
　　
　　后来，她问G为什么会喜欢她，G说，喜欢戴石头的女孩，安静。
　　
　　她说喜欢牙白的男子，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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