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唐传奇 侠女形象 女性
唐传奇是中国古典小说发展为成熟文体的一个重要标志，它作为一个时代的代表性文体，具有鲜明的特点。就如鲁迅先生所言：“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则始有意为小说！”a鲁迅先生在这里把唐代传奇小说定义为“有意为小说”，则说明了有意为之是唐传奇的一个鲜明特征，也就说明了此时的小说已经开始进行有意识的创作。同时，郭箴一先生认为唐传奇可分为神怪、恋爱、豪侠三大题材，而豪侠一类除了侠士形象，更引人注目的是侠女的形象。
一、时代之影，历史之应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之特征，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之声音，唐传奇中侠女形象的出现与唐代的时代特征有着密切的关系。“实际上，女性所能够书写的并不是另外一种历史，而是一切已然成文的历史的无意识。”b唐传奇当中的女侠形象，代表了一个时代的文化气象。“唐室起自西北，胡化色彩较浓，少受汉族正统儒家思想的束缚，加之魏晋时的越名教而任自然，摆脱礼教束缚，追求个性自由放任不羁的社会思潮余波未消。”c同时“随着中唐以后游侠之风的盛行”d，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唐代女性的意识开始觉醒，她们第一次以自由的人去选择，去生活。
自古以来，“男耕女织”的家庭生活似乎是笼罩在封建社会女子心中的思想牢笼，她们在家受着封建礼教的种种限制。而唐传奇中的侠女，打破了一直以来的这种思维范式和伦理观念，女性走出闺房，步入社会、行侠仗义、参与政治、复仇报恩，一系列的男性社会特征在她们身上表现出来。“隋唐五代的文学、艺术以至风俗习惯、服装饮食等社会生活诸方面，都显示出强烈的外来影响”e，唐传奇中的女侠形象更是表现出大胆、有才有谋、机智勇敢等特征。《贾人妻》中的贾人妻“亡夫十年”，独自一人操持着丈夫留下的基业；《荆十三娘》中的十三娘，不辞劳苦，奔走于生意场并且行侠仗义；《车中女子》中“年可十七八，容色甚佳”的少女与《潘将军》中的“三环女子”，混迹于江湖，以盗窃为业；《红线》当中的红线虽为婢女但以自己的谋略和过人的武技参与政治斗争，化干戈为玉帛，扮演了一个智勇双全的女侠者形象。“和政公主，肃宗第三女也，降柳潭。”f这里说明唐代女子已开始参与政治，也可说明侠女是唐代女性的艺术化形象。《聂隐娘》中的隐娘练就了一身超凡的本领，遵师所嘱，惩治恶人。《唐语林校证》中有描述：“陇西李知璋，妻荥阳郑氏，雅不见重……知璋与郑以床拒门，仇者推窗而入，郑急以身蔽知璋，举手承刃。右臂既落，复伸左臂，仇复断之，犹以身代夫死。”g这里的郑氏以普通女性的身份出现，但表现出了她大胆勇敢、勇于献身、不畏邪恶、敢于斗争的精神。
二、情感之蜕变，人格之升华
封建社会的道德伦理一直以来把女子都放置在从属和附庸的地位。女子在家庭中往往是一个物化的工具，首先就婚姻爱情方面，男子掌握婚姻的主动权，而女子只能待嫁闺中，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安排的无爱婚姻。其次，女性还面对着不平等的婚姻，男子可以有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这样一种严重失衡的婚恋观，使女子的心灵扭曲和受伤。但是唐传奇里的女侠们却具有超前的女性意识，她们要求婚姻爱情的自由，敢于表露自己的爱情。“唐时节日风俗，不禁男女交游同乐，提供了自择配偶的机会，正月望夜和春日踏青时机会最多。”h唐代宽松的社会环境为男女爱情提供了条件，同时也影响了女性对于爱情的选择和追求。
《虬髯客传》中红拂妓毅然决然地选择夜奔李靖，在爱情婚姻上做出了大胆的选择。面对李靖时红拂妓说：“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i可见红拂妓夜奔李靖这一行为，不只是红拂自己的蜕变，更多体现了唐代女性在爱情婚姻上思想观念的转变《。唐语林校证》 中记载“有名娼曰娇陈者，姿艺俱美，为士子之所奔走”j ，在这里风尘女子也敢于大胆随士奔走，体现了在唐代婚姻爱情中的女子已不再受传统礼教的束缚。《聂隐娘》中隐娘的选择更是果断，“忽值磨镜少年及门，女曰：‘此人可与我为夫。白父不敢不从，遂嫁之”k。此时的隐娘在爱情婚姻方面的果断率性更多的体现了侠女身上不为世俗伦理所羁绊的勇敢。《贾人妻》中的贾人妻与王立同路，因两人志趣相投便相邀共同生活。《荆十三娘》中的荆十三娘为亡夫超度亡灵时，遇到中意人便毅然与之同归扬州。《崔慎思》中少妇自许为崔慎思的小妾。由此，可以看到侠女们在追求自己的婚姻爱情时已不再考虑门第、礼教，而是大胆、积极主动地追求爱情婚姻。《唐语林校证》中关于士子与婢女爱情的记载有：“又有崔郊秀才者……与姑婢通……崔生赠之以诗曰：‘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或有写郊诗于公座，公睹诗，令召崔生……及见郊……遂命婢同归。”l 在这里通过秀才崔郊与姑婢的爱情，反映了唐代对于男女婚姻已不再重视门第以及家长对于自由爱情的支持和理解。由此，从史料中可以探见唐代女性的爱情观对于侠女形象塑造的影响。
三、女性之角色，侠者之风范
“女性的昨天、今天与明天并不代表民族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但却能揭示后者某些迄今为止仍讳莫如深的方面。”m女性在封建男权社会中一直以来都处在被支配的地位。唐传奇当中的女侠形象表现出了勇敢英武、洒脱浪漫的女性气质。通过对唐代舞艺的研究可以发现，在唐代舞蹈艺术对人们生活也产生了很大影响，尤其是 “剑舞”，在表演中女性人物已参与进来，并且成果丰富。具有代表性的是公孙大娘表演《剑器舞》，“杜甫并写了一首诗《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生动地写出当时表演的情景：‘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描写公孙大娘的表演气势磅礴，动人心魄”n。所以像公孙大娘这样的表演艺人在唐代社会应存在不少，并由此为唐代文人士子塑造唐传奇中的侠女形象提供了可资借鉴的蓝本。
唐传奇中的侠女们武功高超，胆识过人，如聂隐娘练就了一身超凡的本领，杀人无形，药化人体，剪纸驴变实物，帮刘杀敌，这一系列的事迹虽带有道化色彩，但表现了她剑法高明、胆大心细的侠义精神；《红线》中红线虽为薛家青衣，但关注政治，一心为薛家办事，为了解除薛家的危难，夜入魏州，以过人的轻功穿行于两城之间，盗取田承嗣头边金盒。《谢小娥》 中小娥为父夫报仇行走在江湖之中，乔装打扮进入仇家，报仇雪恨。这些行为本该是男子所为，但是唐传奇中的女侠一改先例，展示了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
四、结语
唐传奇中的女侠形象，展现着女侠的英豪，唐代的历史文化影响了她们性格的生成。她们以勇敢率性、真诚大胆、超凡脱俗的侠义精神驰骋在政治与自身命运的抗争之中。她们勇敢地选择自己婚姻爱情，女性意识的觉醒已经开始，她们率性地选择属于自己的自由，是个性的张扬，也是人性的真正表达。这些女侠形象应征着的是一个时代的文化，也应征着一个时代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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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gjl 〔宋〕王谠撰，周勋出校证：《唐语林校证》，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407页，第415页，第405页，第334页。h 李斌城：《唐代文化》（中），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七编，第12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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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李斌城：《唐代文化》（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年版2002第二编，第360 页。
作 者： 谢莉，新疆大学人文学院在读硕士生，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学。
编 辑： 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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