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骨材的选择及对骨材与木材间相互作用的探究是宁波骨木镶嵌制作工艺中较为重要的环节，同时，将经验理性上升到科学理性更有利于传统民间工艺的传承。本文通过文献研究及采访、考察、测量等调研，对宁波骨木镶嵌的选材进行了具体分析，提出宁波骨木镶嵌中骨材的选择需考虑牛的品种、年龄、部位等方面，并从色彩差异和密度差异两方面探讨骨材与木材在使用过程中的相互作用原理，为现代宁波骨木镶嵌的制作提供较为科学的理论依据。
关键词：骨材 木材 骨木镶嵌
宁波骨木镶嵌以木坯为基材，以牛骨、象牙、贝壳、螺钿、黄杨木为嵌材，是在基材起槽后，将嵌材用黄鱼胶黏结嵌入基材的一项装饰工艺。它古雅质朴，集民间工艺美术与宁式家具装饰艺术为一体，在2005年被列入浙江省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宁波骨木镶嵌独特的艺术效果从某种程度上得益于其材料的选择。目前，针对宁波骨木镶嵌选材的研究较少，其中陈明伟对骨和木的选材标准进行了初步分析，a但缺乏对两者性能及两者间相互作用的探索；其次，骨木镶嵌器物经多年使用后大都出现骨片被挤压、脱离木材的现象。基于以上情况，本文从宁波骨木镶嵌的嵌材和基材出发，探究两种材料的性能，总结两者间的相互作用对宁波骨木镶嵌产生的影响。
一、骨嵌材的性能及工艺分析
宁波骨木镶嵌的嵌材一般选用牛骨、黄杨木等，以牛骨较为常用。手工艺人经上百年的实践，探索牛骨的选材之道，总结出牛骨的选材需考虑牛的品种、年龄及部位三方面。
在牛的品种方面，宁波骨木镶嵌多选用黄牛骨。目前较为常见的牛骨为水牛骨、牦牛骨和黄牛骨三种。从材质看，牦牛骨毛孔细腻，且骨色带脂润，质感与象牙接近；黄牛骨毛孔密度较小，但不如牦牛骨细腻；水牛骨则毛孔较粗，是为下选。但从实际层面看，牦牛生于西北，牦牛骨不易获取，而宁波地区盛产黄牛和水牛，黄牛骨和水牛骨较易获得。材料选择过程中手工艺人不仅需要考虑材质本身的特性，还需从实际出发考虑生产成本。黄牛骨虽不如牦牛骨细腻，其量大成本低，适合手工艺人就地取材，是嵌材的良选。
在牛的年龄方面，宁波骨木镶嵌多选用成年牛骨，以2—3岁的牛骨为佳。牛骨的化学成分包括有机物和无机物：有机物以骨胶原为主，使骨具有弹性和韧性；无机物主要包括磷酸钙、碳酸钙和氟化钙等，使骨具有坚固性。不同年龄的牛骨所含的化学成分不同——幼年牛处于发育阶段，骨中有机物含量高，骨弹性大，硬度小，不易骨折，但易弯曲变形；2—3岁的成年牛发育完全，骨中有机物占1/3，无机物占2/3，b骨质坚硬，弹性及韧性适中，不易发生变形。宁波骨木镶嵌工艺要求骨片坚硬而不易弯曲变形，锯花工序（见图1） 需将骨片锯成不同形状，若骨片不够坚硬且容易变形，可能导致锯花无法正常进行或锯出的形状与目标形状相差较大等。
在牛的部位方面，宁波骨木镶嵌选取牛的躯干骨及四肢骨。动物解剖学将牛骨分为头骨、躯干骨和四肢骨（见图2），牛骨需被加工成骨片才能为宁波骨木镶嵌所用，而头骨结构复杂，没有完整平面可用于制成骨片。躯干骨的主要组成部分是肋骨，它成对排列构成胸廓，前7—8对与胸骨连接的为真肋，后7—8对不与胸骨直接相连的为假肋。c一根肋骨可加工成两片长12—20cm，宽2—4cm，厚0.1—0.2cm的骨片。四肢骨分为前腿骨和后腿骨，两者均为螺旋结构，后腿骨螺圈较多，很难从中找到可制成骨片的平面，而前腿骨螺旋角度小，存在较完整的平面（见图3），一根前腿骨加工后只能得到一片长20cm、宽3—4cm、厚0.3—0.35cm的骨片。宁波骨木镶嵌有高嵌和平嵌两种表现形式，高嵌即镶嵌之后骨片高于基材，平嵌则骨片与基材相平。由于前腿骨制成的骨片厚度较厚，因此前腿骨制成的骨片多用于高嵌浮雕，肋骨制成的骨片则用于平嵌。
牛骨加工处理时，先将肋骨两端（即骺）锯掉，留下骨干部位，并用锯齿把肋骨锯成两半。骨干部位由骨膜、骨质、骨髓和血管神经组成，骨质是骨的主要成分，分为骨密质和骨松质（见图4）。锯开后较为细腻的一面为骨密质，它坚硬致密，耐压性强，刨平后可外露于表面，用于线雕；有很多小孔的一面属于骨松质，其结构疏松，由互相交错的骨小梁構成，毛孔很粗，密度很小，打磨后仍不如骨密质细腻，常用于粘贴、镶凿隐藏于木板内。经过处理牛骨片的厚度只有1-3毫米，由于其薄且脆，锯花过程中易发生断裂，故常将3—4片骨片钉在一起（见图5） 进行锯花，其目的有二：一是增加骨片坚固性，骨片间的相互支撑可防止其发生断裂，这增加了材料的有效使用率；二是增加工作效率，骨木镶嵌装饰往往两边对称，图案具有重复性，将骨片钉在一起可在相同时间得到多片形状相同的骨片。锯花后骨片余料对宁波骨木镶嵌不再有利用价值，为将资源利用最大化，手艺人会将骨片交给制药厂，制药厂可将其制成美容霜及其他保健药品。
二、骨材和木材的相互作用
（一）木基材的性能 作为宁波地区一项传统装饰工艺，宁波骨木镶嵌装饰品类以家具为主，因此其基材选择多以宁式家具选材为标准。
宁波骨木镶嵌的基材选择标准主要有材色悦目，纹理清晰，韧性好，稳定性好，强度大，变形小，密度适中，耐磨，不易开裂和腐朽等。综合以上标准，骨木镶嵌基材主要以酸枝木、泰国花梨木、鸡翅木为主，偶有采用黄花梨、紫檀木等。此外，基于成本方面的考虑，手艺人还会采用一些本地生长的树种，如樟木、柏、杉、银杏、榉木、黄栀等。从木材内部结构看，宁波骨木镶嵌所选用的木材基本为散孔材或散孔至半环孔材，主要为单管孔，也有少数为2—3个径列复管孔，管孔内均含树胶，管间纹孔式互列。管孔的分布和组合决定了木材表面的光滑程度以及裂缝的数量。木材表面管孔越少，木材表面越光滑，裂缝越少；管孔越多，则其表面越粗糙。d
作为宁波骨木镶嵌工艺的基材，木材的色彩、纹理等对骨木镶嵌作品有直接影响，因此木材的选材也十分重要。
（二）骨材和木材的相互作用 镶嵌是将一种材质嵌入另一种材质的工艺。不同特性的两种材质间会产生相互作用，宁波骨木镶嵌中的木材与骨材亦是如此，两者间的相互作用主要在于其色彩差异和密度差异。
木材与骨材的色彩差异产生古朴的视觉效果。通常宁波骨木镶嵌基材颜色较深，经髹漆加工处理后通常呈黑褐色、紫黑色，而其基材牛骨多为白色。将浅色的牛骨嵌入深色的木材表面，深浅对比强烈。同时，由于木材内部的大量管孔，使其表面通常带有一些粗糙的纹理，而牛骨大都细腻光滑，粗糙与细腻形成强烈对比。基材与嵌材在色彩及纹理方面相互衬托，形成了古雅质朴的审美意蕴。木材与骨材的密度差异导致多年使用后木材与骨片的分离。木材气干密度为0.5-1g/cm3，牛骨密度约为1.3 g/cm3。作为一种孔隙性有机材料，木材密度较小，可形变空间大，长期暴露于空气中，其体积会随空气中水分含量的变化而变化——空气中水分含量较高时，木材吸收空气中的水分，直至达到纤维饱和度，木材体积增大；空气中水分含量较低时，木材内部水分蒸发，其体积随之减小——即木材的湿胀与干缩现象。牛骨片长期暴露于空气中，其形变量几不可见。若镶嵌时基材与嵌材完全吻合，当木材发生湿胀现象时，体积变大，导致两者间缝隙变大或骨片撕裂，而当木材发生干缩现象时，体积变小，会挤压骨片使其变形甚至突出。骨木镶嵌以其天衣无缝闻名于世，但木材湿胀及干缩现象使其无法长久保存，为避免这一问题，镶嵌时需在两者间留出一定的缝隙，为木材的形变留出空间。同时为不影响作品的整体效果，两者间的缝隙可用鱼胶进行填充，鱼胶存在一定弹性，木材发生形变时鱼胶体积随之改变，起到缓冲作用。因此，在实际工艺流程内，骨木的材质差异要求宁波骨木镶嵌基材与嵌材存在一定的缝隙（缝隙的大小根据木材的密度不同精心调整，木材密度越大，缝隙越小）。
宁波骨木镶嵌独特的审美意蕴与其严格的选材及特殊的材料特性差异密不可分。一代代手工艺人通过不断地实践、探索、积累，总结出了宁波骨木镶嵌的选材规则——在选材中重视工艺中材料的可操控度，同时考虑环境因素带来的成本差异。在牛骨的选材过程中除考虑牛的品种、年龄等因素外，不同部位的牛骨的运用也有所不同。另外骨材和木材间的相互作用产生了独特的艺术效果，同时对宁波骨木镶嵌的工艺提出了新的要求，为现代骨木镶嵌生产提供了较为科学的理论与实践依据。
a 陈明伟、陈素君：《宁波骨木镶嵌》，浙江摄影出版社2012年版，第48—56页。
bc田应华、王锐：《动物解剖》，中国农业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511页，第511页。
d 徐峰、刘红清：《木材比较鉴定图谱》，化学工业出版社2006年版，第180页。
作 者： 陈雪颖，宁波大學潘天寿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民间艺术理论与实践；沈法，艺术学硕士，宁波大学潘天寿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民间造物、工业设计。
编 辑：赵红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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