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常书欣lP小说 山西地域特色 悬疑 乡土悬疑小说
近十年是网络文学的飞速发展期，许多网络文学作家脱颖而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成为不容小觑的当代文学生力军。这些IP小说在当代文学领域各领风骚，无论是在题材、手法上还是在内容上都各有特点，给读者以独特的审美享受：南派三叔的盗墓小说、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丁墨的小说，将甜美的爱情与破案剧的悬疑融于一体;桐华的爱情故事，匪我思存的民国爱情悲剧小说;顾漫二次元式的纯美爱情……其中常书欣的lP小说以其贴近当代城市与乡村社会底层的现实生活、浓厚的山西地域风情、塑造的另类草根英雄男主人公而接地气、受欢迎，并因此形成独特的审美风格。
常书欣的1P小说主要在2011-2016网络原创发表，这一时期正是网络文学的快速发展期，能在这一时期脱颖而出，可见其作品的分量。其作品主要有六部：《黑锅》《超級大忽悠》（又名《对弈》）《香色倾城》《商海谍影》（又名《仇敌》）《红男绿女》《余罪》。他的每部作品大都是七八卷构成的两三百万字的鸿篇巨制，其中《余罪》最为著名，该作品被改编为电视剧并引起强烈反响。其作品独特的题材风格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延续现代乡土文学传统，开IP乡土小说先河
中国乡土文学的传统可以追溯到1920年代的现代文学，这里的乡土文学主要指乡土小说，1930年代乡土小说已与其他小说并列载入文学史册。1920-1930年代的乡土小说作家鲁迅、王鲁彦、周作人、王任叔、柔石、废名、沈从文、李锦明、台静农、蹇先艾、萧红等，从自己熟悉的乡村故乡中选材，以现实主义的视角反映乡村存在的各种问题，以此来观察乡土中国的现状，并分析改变现状、创造民族未来的可能。乡土文学的传统在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史上从未中断：1940年代山西作家赵树理开创了山药蛋派、河北作家孙犁开创了荷花淀派，并一直延续到195（卜1960年代。1960年代的柳青、浩然等作家也创作了一些乡土小说。1980年代汪曾祺、路遥、陈忠实、贾平凹、张炜、莫言等作家等使乡土文学重新焕发出生机，其中有些作家的创作一直延续至1990年代甚至21世纪。2000年后河南作家刘庆邦、山西作家王祥夫也是乡土小说的主力军。他们立足于人性的复杂，再次拓展了乡土文学的深度。如果把乡土小说的范围由乡村扩大到城市，以作家熟悉的故乡的风土人情、风物故事、日常生活、地域文化为背景，建构纸上故乡的现实主义故事，其实很多作家都可归为乡土作家的行列：如老舍、池莉等。如果以此来审视常书欣的lP小说，那么，他是众多网络作家中仅有的延续现代文学乡土传统的作家。
网络小说中有穿越、仙侠、玄幻、武侠、科幻、青春、都市、职场、军事、历史、言情、灵异、侦探等各种类型。题材虽多，却独独缺乏现实主义乡土题材的网络文学。这与当今社会发展的现状和当代文学发展的现状相关。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和城镇化进程的扩大，乡土文学的力量也不断萎缩。正是在这一现状下，常书欣lP小说的乡土特色才尤为难得。
首先，常书欣将他的文学王国建立在自己熟悉的地域范围——山西。常书欣是山西沁水人，与赵树理是老乡。他的IP小说故事的发生地大多在山西的城市或乡村。除《超级大忽悠》故事的发生地中州无法找到确切的山西对应地点，《商海谍影》跳出山西以北京为中心延伸到西部小镇屯兵镇的影视城、南疆，再到南方的瞳明眼镜厂外，其他四部小说的地域背景大多设在山西的城市或乡村，甚至有的就是真实地名。如《黑锅》的地理背景由县城乌龙县开始逐渐到省城大原，山西虽没有乌龙县，但小说的主要发生地是在省城大原，大原除与太原有一“点”之差外，很多大原的街道名称就是太原街道名称，第一卷说到乌龙县属于省城大原，这里不但生产黑铁锅，而且更出名的是黑锅炖菜，而太原市内有黑锅炖菜的就是阳曲县。该小说中的：“运城市楚侯乡弘驿村”.该市和镇都真实存在，只是没有这个村。《香色倾城》故事的发生地是距天脊山很近的一个地级市潞州，距上党盛产驴肉的驴同几十公里，这就是山西的地级市长治，古称上党、潞州。《红男绿女》故事的发生地是中条山麓的地级市风城以及风城下属的乡村煤窑，小说开头叙述该市是“河东屏障、中原咽喉、三晋门户，是一个以煤炭为基础的新兴城市”，其实就是山西晋城。网友dayujin123456称：‘《红男绿女》绝对是晋城的，好多黑社会人物等都是晋城的，好多小地方描写的都在这里，好像（王虎子）拉面馆都是有的，在建东巷。”（1）网友溪山行旅xsxl说：“红男一书中的风城是写晋城的，风鸣小区、金辇大酒店都是真实的地方。长平的黑猪也是指高平的黑猪。至于红男中的男主角的家乡云城可能是指运城。”②《余罪》的故事除了第二卷发生在南方的广州与滨海外，其他七卷都发生在山西，大部分发生在省城五原（即现实中的太原），案例也大都在山西其他中小城市，如偷牛案的发生地是最偏远的羊头崖乡，即山西晋中市寿阳县的羊头崖乡。常书欣的IP小说地域背景的设计呈现出大地域真实、小地点虚构的特点。这四部作品也最能凸显小说的乡土特色。
其次，常书欣IP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和其他一些主要人物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山西本地人。《黑锅》中的简凡与发小费仕青是乌龙县（阳曲县）人，简凡的一干刑警兄弟郭成钢等也是本市人。《香色倾城》中的单勇是潞州本地人，他的几个损友同学如司慕贤、大雷，合作伙伴史家村驴同的村长一家，他要报复的对手陶老板、贪官陈宦海父子等也都是潞州人。《红男绿女》中的杨伟是离风城不远的沁山人，他那群混混兄弟如秦三河、金刚、贼六、王虎子等，金村洗煤厂的金根来村长与村民，风城首富陈大拿、煤老板高玉胜都是风城人，连毒品销售中问人兼官商问的皮条客晋聚财也是省城的。《余罪》中余罪那帮草根混混兄弟家虽不在省城但都是山西人，有的甚至是在最穷困的山西乡村。他们喜欢吃本地小吃，大都说一口粗俗的本地方言，连作者的叙述语言也带有明显的方言口语的色彩。小说中无论是人物语言还是叙述语言都富有乡土气息，且个性十足、幽默诙谐，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再次，常书欣IP小说善于在紧张激烈的矛盾冲突中适时地融入山西城乡的地域特色：有风味饮食、风物特产、风土人情、乡土文化、经济特色等。如《香色倾城》中的潞州美食上党驴肉，不但是小说多次描写的美食，也是引起各方明争暗斗的根源。小说中的人物左南下还是潞州民俗文化与民间小吃的推崇者和积极促进者。主人公单勇在乡镇中学实习时，无意中借助潞州的地方戏傩戏、潞州婚俗以及婚俗中的一曲唢呐《抬花轿》而成名，其舍友司慕贤及其父辈更是对潞州的民俗文化加以整理、保护与发掘。该小说中的民俗文化对情节发展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红男绿女》中的梆子戏与蒲剧虽然是主人公杨伟爆破黑煤窑战略战术的一部分，但在城市备受冷落的地方戏却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得到老一辈的追捧。该小说中的地方经济支柱煤炭是引起各方矛盾冲突的根源，围绕煤炭经济展开的情节不但有炭中极品香炭、兰花炭，还有洗煤厂的争夺、煤窑的争夺、煤炭运输的争夺。《黑锅》中以地方风物特产黑锅为基础发展而来的美食乌龙铁锅饭，不但是乌龙一绝还名震省城大原，更重要的是，主人公简凡和他的发小费仕青凭着一锅炖饭中的调料，催眠并抓住了两个凶恶的逃犯，并因此调入大原刑警队，由县城的一名协警成为一名正式刑警，这个小草根从此走上屡破大案的刑警之路。
常书欣的lP小说就以这么一群土生土长的山西本地草根为主人公，讲述他们在平凡的草根生活中实现人生目标甚至屡破大案要案，他们不拘规范、天马行空的行事方式使他们成为另类草根英雄。这些故事都与山西的地域特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以此为背景，作者以幽默诙谐的语言讲述了一个个狡黠能干、痞侠一体、匪气外漏、不纯洁、不高尚的英雄形象，如何游走在黑白之间侦破一起起大案要案，既揭示了现实的复杂也写出了维护正常社会秩序的艰难，以及为此付出的巨大而沉重的代价，还揭示了各色人等的人性复杂和丰富，这与1980年代以来乡土文学秉承的对人性的揭示是一脉相承的。常书欣的lP小说延续了现代文学的乡土传统，秉承现实主义文学的精神，书写日常生活事件，处处充满了社会底层小人物的鲜活生动和现实感。这样，既葆有浓厚的地域特色，又在人性的探讨与现实的描绘上真实而深刻。
二、融合破案与推理小说于一体的悬疑小说
常书欣的IP小说自然是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他喜欢揭露阳光下的黑暗，喜欢寻找现象背后的真相，为此，他所有的小说在叙事上都采用环环相扣的悬念来设置情节。悬念既是作者的叙事技巧，作者理性地为情节设计秘密，也为读者布下疑阵。悬念可以说是所有情节小说理论中最能引起批评者研究兴趣的问题，但对读者而言，这也是情节中最容易引起强烈好奇、不安、焦虑、渴望的所在，是诱发读者激情、调动读者激情的所在，时时使读者对情节的发展充满期待。这既是期待视野的组成部分，也是网络文学吸引网络读者的重要技巧。正因为如此，常书欣的lP小说才格外富有魅力，在网络文学的影视改编浪潮中，成为独树一帜的网红剧。
常书欣的IP小说中，主人公大多被动地或无意识地卷入了案情才走上破案的道路。他们不一定是刑警，或因为不得已或因为热血与激情或因为一点私心，机缘巧合下他们破获了一个个的疑案、解开了一个个的谜团。《黑锅》中误入刑警行的简凡破了一个个大案，当发生一个个案件时，他作为刑警破案，似乎可以归入破案小说的行列，他的破案手法更多的是结合日常生活与逻辑推理，通过捕捉嫌疑人与受害人作为普通人的思维特征，再站在嫌疑人的位置換位思考而破案，中间最吸引读者的却是作者设的一个个悬念。《香色倾城》中并没有大案要案发生，而是讲述单勇如何报复当年摧毁父母正当饭店生意的一千幕后黑手、建立自己的饭店王国而设下一个个圈套，并成功除掉他们还收获爱情的故事。其中虽包含小的案件，也有警察介入，但这并不是一个破案小说或推理小说，而是悬疑性很强的故事。例如，第一卷中单勇是不是罢灶事件的组织者？第二卷中他与师姐的爱情会怎样结局？第三卷中他能否说服驴同而得到支持？他的商标转让权能否使当年侵吞他们饭店的陶老板们破产？环环相扣的计划中的每一步都是一个悬疑，都值得读者期待。《红男绿女》讲述杨伟与各种恶势力博弈、除暴打黑，同时收获爱情的故事。情节中虽有案情，但却是作为悬念来设置的。杨伟并非警察，他也并非主动破案，一开始他将帮警察办事作为一件难办的事儿但又可以赚钱的生意来做，如铲除黑煤窑。后来是警察破案，他因为某种原因介入案件并揭开案情之谜，如有的因为帮老上级武局长解决难题而介入案件、有的因为所爱之人被诬陷他要为爱人冼刷冤情而破案，最终却因为骨子里的正义和热血而将案情进行到底。其实每一个未破的案件都是一个悬疑，解开悬疑有的是因为主人公搜集的证据，如高玉胜涉黑一案;有的是因推理解开，如杨伟解开赵宏伟才是幕后的制毒、贩毒老板。《红男绿女》将推理融于悬疑中，是一部典型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融推理与悬疑于一体的小说。
《商海谍影》中的仇笛几个人因为失业迫于生计才接下曼哈商务调查公司派他们去西北影视城刺探影视城的运作模式，他们本以为是一趟平淡无奇的旅游，却解开了西北影视城的秘密，并由此走上了商业间谍之路。仇笛几个本以赚钱为目标，但他在后来当商业侦探的过程中“多管闲事”，不但解开了瞳明眼镜厂的泄密谜团，还促成了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领先国际水平的瞳明眼镜厂的重组，使之焕发出新的生机活力，避免了眼镜厂的倒闭。在出色完成几次商业调查后仇笛被国家安全局的董淳洁挖走，从此走上危险的寻找日本军事间谍之路。作为北漂草根，他在贝尔兰草原冒险救下国安队员董淳洁和戴兰君，本可以换取北京的户口和一份稳定的T作，但他又“多此一举”，以身犯险，一举铲除潜藏于我国多年的幕后日本军事间谍。
《余罪》中无论是缉毒案、扒手案、杀人案、高速公路窃车案、偷牛案还是诈骗案，都是余罪作为警察在案发后围绕案件展开、破案为故事的结束，是典型的刑侦小说，但每个案件又充满层层悬疑，如全案之首的缉毒案，为侦破这起大案，两省联合办案半年却寸功未建，为此，省厅刑侦处处长许平秋亲自去省警校选拔可以打入毒贩内部的卧底人员。但第一卷的故事“警校选拔”的真正目的却瞒过了所有的人，包括被选中的不学无术、痞气十足的余罪和他的哥儿们。直至第二卷滨海生存训练结束、余罪出狱，目的才渐渐明确。这场莫名其妙的选拔、生存训练和狱中锻炼处处充满了悬疑，且大悬疑套小悬疑。因此，《余罪》是一部典型的刑侦悬疑小说，尤其能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巧设悬疑已成为常书欣IP小说的最基本和最常用的叙事技巧。对网络读者来说，这在保持较高的点击率上特别有效。因此，常书欣的IP小说还是典型的悬疑小说。
三、小结
常书欣的lP小说融合乡土文学的特色与悬疑小说的特点，开创了新的网络小说题材——乡土悬疑小说。所谓“乡土”是因其弥漫的山西地域特色和民风民俗以及现实主义的角度;而悬疑，既是题材的简单归类，也是作者叙事的技巧，还是对读者的阅读心理的掌握。在众多都市题材、宫斗题材、穿越题材、青春题材等的网络文学中，乡土题材极为罕见，乡土题材与悬疑题材相结合的更是没有。常书欣继承中国现代文学的乡土传统、融合山西的地域特色，再吸收悬疑小说的悬疑性而开创新的题材类型——乡土悬疑小说，这成为常书欣IP小说在题材上的独创。总之，常书欣的lP小说融乡土文学与悬疑小说于一体，在题材上开创了网络文学乡土悬疑小说的先河，内容紧张刺激，情节跌宕起伏，草根人物真实丰满，尽管小说人物时常爆粗口，情节偶有雷同现象，但瑕不掩瑜。题材的独特标志着常书欣的IP小说已形成独特的审美风格，这是一个作家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
①②百度贴吧，常书欣吧https：//Lieha.baidu.com/p/727033949？red_tag=2120145123， 2012-04-18、2011-10-05
作者：李茂叶，文学博士，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影视批评、文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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