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咕噜咕噜”地哼唱,麻雀“叽叽喳喳”地欢叫。它们不仅是我窗前的乐手,还是每天黎明呼唤我起床的晨钟。
鸽子是楼下一个叫韩四的年轻人养的信鸽。麻雀则来自东西南北中,找不到它们的鸟巢。我非常喜欢这些鸟类,也爱看它们细碎的步履。鸽子迈着“人”字步行走,麻雀蹦蹦跳跳地前进。清晨起来,看它们在对面的房顶上漫步,常常情不自禁地与之对视。有时,还举起相机,留下它们嬉戏的神态。比如,鸽子踩蛋时,温情脉脉;麻雀争食时,奋不顾身……
一天,我特意到韩四家窗外,仔细观察这些信鸽,发现只只体态丰满,脚腕上都拴有闪光的铁环。韩四告诉我,这些都是退役了的信鸽,它们曾经在信鸽大赛中,远飞过南国温州,虽然没能在比赛中赢得桂冠,却都历经过空中千里飞行的艰难。如今退役下来,这些鸽子自然当起了“功臣”。韩四总共养了三十多只信鸽,它们一天需吃几斤五谷杂粮,他也从不吝啬。
正当观看信鸽之际,忽见几只麻雀飞进韩四家阳台的鸽巢之中。意想不到的是,鸽群不但没有扇动翅膀驱逐这些“异类”,反视之为友,它们混在一起,共同吃着鸽巢中的食物。
从前,读《动物志》等书刊时,很多文章涉及鸟类,它们大多都有“排斥异类”的本能。很想知道,鸽子究竟为什么如此宽宏大量呢?养鸽人韩四为我破解了其中的谜团。他说,信鸽有过穿行万里天穹的经历,虽然体态上与家鸽并无差别,但是,胸怀与视野却远非家鸽所能及。说不定,信鸽在长途飞行时,还得到过其他鸟类的帮助呢,也许因此,养成了信鸽善待一切鸟类的生活本能。
盛夏,天似下火。我本来想打开空调,求个清凉,却隔窗看见了一只鸽子、一只麻雀,它俩正在窗外的空調外机上小憩。我立刻停下开空调的手,因为只要我在室内一按遥控器,空调外机便会发出“隆隆”的声响,鸽子和麻雀一定会因受到惊吓而振翅疾飞。我隔窗仔细观看两只鸟儿的神情体态,它们似乎也发现了我,却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惧怕。
此时此刻,一幅历史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里:1958年“除四害”兴起时,我和漫画家李滨声、王复羊几位先生,正在京郊鲁谷公社干活儿,大伙儿被分配到不同的农田去捕捉麻雀。当时,村村敲锣打鼓,让空中麻雀无落脚之地。我们的任务是,一人手持一把弹弓,在农田里担当捕雀猎手。这些做法不仅让麻雀濒于灭亡,连其他鸟类也难免遭遇劫难。后来,即便是温文尔雅的鸽子,也变成了遭驱逐的对象。
其实,早在18世纪,普鲁士王朝就有过绝杀麻雀的历史,可是后来,当病虫害席卷农野时,普鲁士王朝又不得不从国外购置大量麻雀,以消灭害虫。
如今,望着窗外的鸽子与麻雀,我不禁为它们暗自庆幸,在这个人性复归、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年代,鸽子与麻雀,自然已经摆脱了曾经的灭顶之灾,变成人类的知心朋友了。
摘自《河北日报》2017年8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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