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工程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院
对于任何艺术门类,其如何学习继承又如何创新和发展是困扰艺术家的永恒话题。社会发展到当今,对于传统的中国画,这个话题尤为突出。那么如何创新呢?白云乡进行了较为成功的探索也给了我们有益的启示。其画笔下的太行大坡长空旷岭、飞云疾风,幽深的万壑,如铮铮铁骨。白云乡作品的笔墨劲健老辣,画面上那飞扬激荡、震撼人心的气势常令观众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这也是历届画展上人们常常驻足其作品前不忍离去的缘由。有着独特的艺术面貌和精神内涵的白云乡山水弹奏出了时代的最强音。这种古朴神秘、沉郁大气、磅礴壮美的云乡山水又是如何形成的呢?我们可以从如何认识传统和白云乡个人的积极探索两个方面来解读白云乡及其画作。
一、走出“古人之心”的囹圄
中国传统绘画以文人画为代表,其发展到今天形式上已接近完美。传统绘画的笔墨技巧与独特的审美气韵在宋元时期就已经达到高峰。近代大师比如黄宾虹、张大千、齐白石等,更是集古人笔墨之大成者,加之古人十分注重笔墨的修炼,当代艺术家如果一味的从笔墨想超越古人,窃以为几乎是不可能的。传统的中国画真的如李小山所言“穷途末路”吗?非也!但如果重复传统消极避世的文人价值观,以这样的价值观去理解和发展中国绘画,那么中国画在当今可能真的应验“走到了尽头”。因为中国绘画要发展创新,如果还是一味复制粘贴传统(文人情怀)的话,免不了会走向另一个恶俗的境地(这有别于大众的俗,是文化人的俗),这些问题至少也是当前一少部分中国画作品所存在的。傅抱石推崇:“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心源”是指画家基于他对物体的重新理解,象征性地通过精神世界描绘物体。意图集中在表现物像的神似,而非外观,是要传达内在精神的美。中国传统绘画艺术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最完美体现,也是中国哲学最亲切的风格”。他非常同意石涛所说的“师法古人之心,而不师古人之迹”的说法。然而,笔者以为,“古人之心”的危害与“古人之迹”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是不可取的。这是因为古人的“心”,也是古人的“意”,包含了古人观察方法和对事物的理解。视觉、认知和绘画概念的范围不可避免地带着古代的印记。比方说现在人们可以乘坐飞机或利用无人机拍摄,来真正做到鸟瞰大地,能够观察到广阔的场景和震撼的画面,古人最多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现代人们甚至可以进入太空“摘星辰”,这些都是“古人之心”无法企及的。传统文人绘画的形式感也是以这种所谓的“古人之心”为基础,这对于当代中国画的发展是很不利的。如果以这样的审美取向来完成和发展中国画,势必会阻碍当代人们的创造力和创新思想的提升。傅抱石语:“有坚固的系统在束缚着,你若想摒弃现状,努力冲破囹圄,可以肯定说当你刚刚努力之时,就有什么东西阻挡让你失败!”著名山水画家李可染学习传统态度,认为“以最深的功夫打进去,还要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事实上,如果你真的以最大的努力进入这个传统,深刻领悟了传统,认同了传统,人们往往很难再出去。这是由于传统深刻的和强烈的惯性,它可以很容易地抓住你的心,魅惑你的心智。因为你一遍又一遍地欣赏和反复赞美前辈大师的作品,但也下意识地与古人交流,一次次无意识地被古人的“心”所虏获,失去了自我的思考能力。这是人们在临习古人的绘画作品时很容易出现的问题。那么,我们如何从传统中学习呢?传统绘画广泛而深刻,并非一无是处,我们怎样学习和对待传统的精髓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其实,艺术的发展同样也需要“与时俱进”。我们在学习传统精髓的同时,我们必须融入时代的精神、个人自我和真实自我的意识,创造一种自我面貌,如石涛之“开生面”,不能受“古人的心”的囹圄。
传统的文人画是中国画史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她引领大量的“粉丝”去追随它的荣耀。我们需要把这颗明珠放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以免让后来者碰到“珊瑚礁”。对于传统,我们注重理解,我们提倡传统,而不是迷信传统,学习,借用古代,学习古代出神入化的笔墨“痕迹”,也要从自己的“心”学习,师自己之“心”,找到自我真实的感觉,当然,我们应该盲目抛开自我表达,融入时代的精神。虽然提倡简约、悠远的文人绘画的艺术理念非常优雅,但中国的文人绘画需要沉郁大气“元气淋漓障犹湿”如杜甫这样的文人气质。对此我们来看看白云乡是如何学习传统推陈出新的。他用他雄壮神秘,沉郁浑厚,大气磅礴的壮美太行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诠释。
二、推古出新的探索与境界的蜕变
从白云乡的艺术发展上来看,我们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笔墨技法尝试。从80年到85年,这个阶段白云乡醉心于笔墨技巧表现。在这期间他不断探索徘徊,渐渐蜕变。到1989年时,白云乡基本已经转向了第二个阶段,即强调自我精神的表现阶段。事实上,在这两个阶段,他画了太行山——同一座山。由于白云乡在河北师范大学任教,他的工作和生活都非常接近太行山,非常方便。同时,他也钟情于这座山的活力和雄浑、博大的气质。然而,业内人士不难看出,白云乡所表现山的外观到精神在这两个阶段是不同的。接下面我们来解读白云乡的蜕变过程。早在大学阶段,白云乡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山水画专业,因为那时他遇上了一位好老师--李明久老师。当时上课李老师讲授传统山水技法。然而,当李明久老师作画的时候,那跃然纸上生动而新颖的画作让白云乡激动不已——“山水画原来可以这样画!”李老师的笔墨面貌跟传统相比已经相去甚远了。他的猪鬃长毫在画面上飞速挥洒,墨迹缠绕翻滚,抑扬顿挫,勾皴点染,开合有致,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无用的笔墨,一气呵成,焕然一新的面貌让人眼前一亮。传统的树法、水法、石法,这里他都找不到踪迹,但又觉得笔墨老辣、元气淋漓。通过对李老师课程的学习,白云乡明确了两点:一是笔墨形式多样,“笔墨应顺随时代”。二是水墨山水画到炉火纯青时,充满趣味,非常迷人,学起来让人上瘾。这让白云乡从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终生选择山水画这条路走下去。白云乡先从基本技法学起,古代的大师、当今的名家,博采众长,由于兴趣使然,常常画至深夜,后来在很长的时间里,白云乡都养成了凌晨一两点才休息的习惯。当时的白云乡也收获了成功的惊喜,但更多的也充满了失败的痛苦和探索的艰辛。寒窗苦读的本科四年,苦乐参半,偶尔柳暗花明,个中滋味,也只有白云乡自己能够体会的到。到他从大学毕业时,笔墨探索问题白云乡已经完美化解。他的作品常常在一些全国性大展参展并获奖。这使白云乡对自己的笔墨能力获取了很大自信,在山水画技法的探索上乐此不彼。《铜墙铁壁》、《太行壮歌》等都是这一时期画的代表作品。
大学毕业后白云乡因成绩优异而留校任教。由于毗邻太行山,在教学过程中,白云乡每年和学生都会去太行山采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太行山的解读越来越深入,越是如此,对自己的绘画作品就越不满意。他认为,传统的笔墨形成了固定的程式化的符号和特定语言,拿它来描绘和解读太行山并不准确到位。虽然他觉得自己在画山、水、树、笔墨看起来也非常熟练,也以太行为刻画对象完成了成功之作,但他还是感觉没有真正表现出太行山的本质。为了读懂太行真谛,这让他有一段时间非常苦恼,如何对创作现状有一个大的突破,如何画出太行山的真谛成了白云乡苦苦探索的目标。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他好几年。接下来白云乡通过对古代经典画论和传统绘画作品的不断探索和学习,一直到89年,他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思路:纵观山水画的发展史,许多艺术家生活在南方,展示了更多的南方景观。虽然李成和关仝等画的是北方的山水,但他们主要画的是关中和陕西的风景。当代的贾又福倒是成功塑造了太行山的画家,但他侧重主观性的表达,在逆光气氛的营造下,一座座黑沉沉的大山遗世独立,深沉的画面所创造的是纪念碑式的精神家园。由于每个时代的画家所描绘的画面各不相同,这就给白云乡自己留下了一个可以探索的空白,也就是说,没有人用现实主义写实手法成功地塑造了太行山,这足以让白云乡全力探索这一空白。同时,在古人创造出的许多皴法中,还没有现成的皴法去写实的展示太行山。经过多年的思考,通过对荆浩《笔记法》的研究,白云乡通过反复实践,终于总结了一种新的表达风格,即削弱传统笔墨,加强山石塑造的方法。也就是说,“六法论”中提出的“文采自然,似非因笔”。
相比而言,在白云乡眼里,到了深秋时节,太行山尤其令人激动万分,岩石更嶙峋崎岖,猩红鹅黄的山林,疏林而寒山,秋风萧瑟划过山岭掠过林梢。由于长年累月的雨蚀和风化,太行山的结构呈现出阶梯式。山顶上冲刷下来的土壤紧接着形成一个大大斜坡,满满的衰草满铺斜坡之上,狂风匆匆吹过草地,突然象万马奔腾而去,偶一时又细如抽丝。仿佛有一种震颤,穿越历史,穿越空间。抛弃了张扬,坦荡而淡泊名利。通过这个深秋时节的太行山,此时此地传递出了摄人心魄的空旷与宁静,饱含太行大山精神和内在张力。这种太行山的生命状态正是白云乡长期寻找的!此时此刻,白云乡完成了自己的精神升华!后来人们看到被称为“大坡系列”的作品,《野调无腔》、《静山如太古》,等都是透过长长的山坡和岩石的相互对比衬托来表现太行山的千顷之势。白云乡往往用一种“满构图”,在笔墨语言上也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的勾、皴、擦、染、点,步骤更加清晰,此时是同时交替进行。创作时,时而用笔尖、时而用笔腹、时而用笔根。运笔中拖笔、逆笔、中锋、侧锋、齐行,泼墨、色墨互破、积墨有条不紊。一笔之下,山石物象的形体结构、线条的虚实强弱、丰富的墨色层次,各种协调对比关系都有了。这是白云乡基于对山石物象烂熟于心的理解和对笔墨技巧的掌握。下笔如山倒,借题发挥,因势利导,笔笔生发。画面上形成一种复杂中的统一,跌宕中的均衡,画面浑然一体,较好的表现了雄浑、宽广、孤独、狂野、神秘的太行山。他展示了太行山的真实面貌。
太行山作为中华民族的脊梁,她是如此的朴实无华。她没有泰山的名气,华山的危险,黄山的秀美,她只有坦荡质朴的胸襟,哺育了中华大地数千年。所有这些构成了太行山的质朴平凡,雄浑和崇高!白云乡用质朴的现实主义手法去表来太行山。在审美形式上,云乡山水的雄强壮美,沉郁大气,悠远神秘的格调正是“崇高美”的完美体现,其气质恰如原始文化代表的“饕餮”纹。正如李泽厚写到:“在那看来狞厉可畏的威吓神秘中,积淀着一股深沉的历史力量。它的神秘恐怖正只是与这种无可阻挡的巨大历史力量相结合,才成为美——崇高的”。云乡山水的笔墨语言创造性的表现了“太行山真境”,以其壮美的气势、朴实自然的用笔、雄浑而神秘的气息,与“青铜饕餮”是如此一致。白云乡个人认为绘画效果不一定追求唯美的风格面貌,唯美的绘画风格只是绘画艺术中一类较小的样式。如果你能用笔墨和宣纸作为载体和媒介来表达你的内心感受,表达一种历史上沉重的历史使命感,那么它比追求唯美的绘画风格更有价值!唯美的绘画风格就像一个非常漂亮的花瓶。相比之下,这类追求沉重的历史感的画作就像传国之重器。传达出一种惊人的原始力量。杨慧东评白云乡:“深切关注现实生活和全力追求阳刚大气的观念是中国画从传统向现代转变的最显著标志。这同时也是对萎靡不振的传统文人山水的一种反动。在当代,巍巍太行成为众多画家的描绘对象,其中白云乡取得了众所瞩目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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