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雨

　　上海大学

　　科伦·麦凯恩是当今世界备受瞩目的作家之一，著有《舞者》（Dancer， 2003）、《光明的这一面》（This Side of Brightness， 1998）、《跨越大西洋》（Transatlantic， 2013）等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在麦凯恩的所有作品中，《转吧，这伟大的世界》是其举世瞩目之作。在梳理《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的相关文献中发现，国内外研究对《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的研究有所十分详尽，但叙事学这个角度的研究仍处于空白。所以，笔者决定从叙事理论这个角度出发，对《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的叙事结构、叙事者和叙事方式进行解读。

一、《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的叙事结构

对《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中的叙事结构的解读将从情节出发。小说的情节发展是由科里根车祸作为核心事件，而肇事者布莱恩夫妇、车祸遇难者科里根和爵士琳以及两个遇难者家属的故事，都围绕着车祸这一事件展开。与此同时，在《转吧，这伟大的世界》里还将走钢丝事件作为一条线索贯穿全文，贯穿了小说的始末。从小说开篇对一个人在双子塔之间走钢丝的细致描写，再到中间对走钢丝者各种训练过程和表演的叙述，到最后再一次回顾其走钢丝的历程。在这期间，小说又将其他人物的故事穿插起来。每一个故事都在不断地构筑边界，让其看似独立，但同时又不断越界，将不同的故事“焊接”，叙述了一部精彩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讲述的是凯兰和科里根两兄弟的经历，叙述了两人在都柏林的少年时期和他们的求学经历。之后讲述了科里根在纽约的种种经历，其中包括帮助妓女、照顾老人、与艾德丽塔擦出爱情的火花和最后车祸身亡。同时还讲述了凯兰的纽约经历，其中包括他在纽约寻找工作工作、给弟弟科里根办葬礼、与爱人莱拉相遇相知和重回都柏林的故事。

　　第二个故事围绕蒂莉和爵士琳展开，讲述了母亲蒂莉的童年经历，她的工作和最后的死亡。然后详细叙述了女儿爵士琳从出生到成长再到吸毒被捕，然后母亲为其顶罪，最后在出狱后遭遇车祸死亡的全过程。

　　第三个故事是法官所罗门和他的妻子克莱尔的故事。主要讲述了妻子克莱尔丧子前后的心理变化和她的死亡。同时也涉及到其丈夫所罗门的工作经历。

　　故事四讲述的也是一对夫妻，他们是艺术家布莱恩和莱拉。讲述了他们从以前花天酒地的生活方式重新回归到乡村生活的过程。作为核心事件车祸中肇事逃逸的夫妇，这件事给两个人的生活带来了巨变。丈夫布莱恩再一次染上毒品，这导致了妻子莱拉和他决裂。相反，莱拉则是主动承担了车祸责任，并认识了车祸遇难者科里根的哥哥凯兰，最终这两个人相爱，一起回到了都柏林。

　　从小说的故事情节发展顺序来看，《转吧，这伟大的世界》里的故事是按照时间顺序发展的，但同样也结合了因果顺序。这里以上述的四个故事为例，故事线故事一和故事二就是按照时间顺序，讲述的人物从出生到死亡的一个过程。而故事三则是讲述了这部“9·11”小说的主题——战争带来的创伤。因为儿子牺牲，导致身为母亲的克莱尔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之后为了从丧子之痛的阴霾中走出来，她参加了有着同样遭遇的私人聚会并认识了格洛丽亚，并通过她资助并抚养了爵士琳的两个孩子。从这段故事可以看出，故事三的发展顺序是因果顺序，因为这个故事的排序方式是从原因开始到结果，但这个结果又成为了下一个时间的起因，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最后的结果。

　　而在故事的连接方面，核心事件的车祸作为主线，将故事一、故事二和故事四串联起来。而作为全文线索的走钢丝事件，则是与主线车祸事件相辅相成，可以说是文章的一条副线。从时间上看，主线车祸和副线走钢丝发生在同一天。而故事三中的聚会也是和走钢丝事件发生在同一天。而在当天的聚会中，克莱尔还曾讨论过走钢丝事件，她的丈夫所罗门则是判决蒂莉有罪的法官。由此可以看出，整部小说的主线与副线相互交织，形成了一个完整又缜密的叙事结构。而这种相互交错的布局，构成复杂的叙事结构的同时还能拥有着缜密的故事情节，因此能成功吸引到读者们的注意。

二、《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的叙事者

在《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中不仅有着缜密复杂的情节，同时也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如凯兰和科里根两兄弟、蒂莉和爵士琳母女、法官所罗门和他的妻子克莱尔以及艺术家布莱恩和莱拉夫妇。作为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他们同样也是故事的叙述者。而对于《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中叙述者的解析，将从叙述者人称变化的角度展开。

　　从人称的分类来看，小说里的叙述者可以分为第一人称叙述者、第二人称的叙述者和第三人称的叙述者。而整部小说以第三人称开头，也以第三人称结尾，而中间的三卷则是在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之间来回切换。从读者的角度看，第一人称的叙述可以让读者们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并以此来拉近人物和读者们的距离，从而更容易使得读者们产生精神上共鸣。而第三人称的叙述则是从客观的角度出发，目的是为了向读者们阐述故事发生的始末和人物间的关系，方便读者更好的理解故事的进程。用第一人称叙述拉近人物与读者间的关系，但又用第三人称叙述使得人物与读者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的有机结合，营造出了一种微妙的若即若离的神秘感，以此来激发读者们的阅读兴趣。

　　以小说的前言和第一卷为例，前言部分以第三人称叙述的方式，向读者们介绍了灯红酒绿的纽约，并详述了走钢丝事件。之后的第一卷的第一章，以“我”（凯兰）为第一人称叙述者，讲述了“我”和我的兄弟科里根在家乡都柏林的生活，也让读者们“近距离”领略了都柏林的美景并见证了“我”的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让读者们跟“我”一起离开都柏林，去感受纽约的繁华，最后和“我”一起感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读者们通过“我”这个叙述者，从“我”的角度开始对“我”的弟弟科里根有所了解。而第二章采用第三人称，讲述“她”（克莱尔）丧子后所承受的痛苦。克莱尔作为孩子的母亲，在知道了儿子战死在他国后，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而她的思绪往往游离于冷酷的现实和美好的回忆之间。因此，通过第三人称的叙述，读者能从一个接近上帝视角的角度，对克莱尔有一个大致的了解。第三章则又回到了第一人称“我”（莱拉）来继续叙述，“我”作为车祸肇事者的妻子，内心充满着矛盾与挣扎。一方面，“我”不想逃避肇事逃逸后的责任也愿意承担后果后果；但另一方面，“我”又不确定遇难者家属们是否愿意原谅“我”。伴随着“我”的叙述，读者们可以充分感受到“我”内心的矛盾与挣扎。第四章则是重新换回第三人称叙述，回归到走钢丝事件，从一个客观角度出发，叙述了“他”（即走钢丝者）的艰苦训练，以及走钢丝者为在双子塔间走钢丝做的所有准备。这样读者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努力，看到“他”是如何一步步完成双子塔走钢丝这项壮举的。

　　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第一人称叙述和第三人称叙述间的相互转换，不仅可以让读者们从主观和客观的角度对小说的故事情节有更深入的了解，同时还能帮助读者们更好的了解人物。

三、《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的叙事方式

在对叙事结构和叙事者进行分析后，本章将从叙事时间和叙事空间两个方面对《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的叙事方式进行研究。

　　首先是叙述时间，在《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中，每一个故事都有其自身的叙事时间，而这些故事的故事线是在相互交错的情况下发展的，而不是像传统小说那样按照先后顺序依次排列的。四个故事有着四条独立的时间线，而这四条时间线又有重合，其表现为预叙和倒叙的结合。

　　预叙是事情还没发生，通过预先的暗示和伏笔来引发读者们猜测事情的走向，让读者们积极地参与到小说的构建当中，激发读者们的阅读激情。而在《转吧，这伟大的世界》中藏着不少的预叙。例如故事一中，当凯兰讲到都柏林的童年生活时有对科里根死亡的暗示，“他的心里都揣着大海，迟早是要以什么方式离开的”。而关于科里根和艾德丽塔的爱情，凯兰也早就认为他们两个人不会有结果，而故事一最后科里根死亡，和艾德丽塔没能在一起。

　　除了运用预叙，《转吧，这伟大的世界》还采用了倒叙的手法。而倒叙在小说中体现在叙述者对过去发生的事情的回忆。小说中的四个故事均用到倒叙的手法。故事一科里根兄弟在都柏林的成长经历是倒叙，故事二蒂莉的一生也是用的倒叙，而故事三中克莱尔回忆儿子约书亚，对约书亚的生命历程的叙述也是用的倒叙，最后故事四中莱拉在其丈夫肇事逃逸前的生活还是用的倒叙。

　　这里以故事一为例，故事一中麦凯恩使用的是动态空间的叙述方式。故事中科里根兄弟从都柏林来到了纽约，这是地理位置上的变化。而读者们也跟随着凯兰体验了爱尔兰的文化环境和纽约的喧嚣繁华，感受到这两个城市之间的巨大反差。都柏林充满着迷蒙的雨夜，而纽约则完全不同。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到处都是绚丽的广告牌，天上的塑料袋“肆无忌惮”地飞舞着，地铁里呛鼻的霉味，街道上笼罩着一层阴霾。这让凯兰觉着，虽然都柏林的发展没有纽约发达，但都柏林人的精神财富要远比纽约人的要丰富的多。这使得凯兰对纽约的幻想破灭，而对都柏林的厌恶则转变成了怀念。

　　而麦凯恩对于静态空间的运用重要是在故事三的公寓里。故事三的主人公克莱尔曾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但战争夺去了她儿子的性命。这使她精神受到巨大打击，每日都处于一种行尸走肉的状态。而她的丈夫则是将自己的全部都投入到工作中，来逃避儿子死亡的现实。而聚会结束后，众人离去，只剩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在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没有人会倾听克莱尔内心的悲痛，更不会有人陪伴她一起度过这煎熬的时光。而这种氛围更是衬托出她内心的孤独。

　　综上所述，动态空间设定在都柏林和纽约这两个城市，这两个城市的差异则构成了鲜明的对比，凸显出外来移民边缘人群体在大都市中的孤单和渺小。而静态空间则是把关注点放在一个小空间里的一个幸福家庭变得支离破碎的过程。两种叙述方式分别具有不同的特点，例如动态空间的空间范围大且变幻无常，而静态空间的范围小且鲜有变化。

　　《转吧，这伟大的世界》运用“拼贴式”叙事，将平行化的故事和交错的主副线拼接起来，为读者们展现了一个情节跌宕起伏的故事。而从小说的情节中可以看出《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的叙事结构与许多小说的叙事结构不同，小说以车祸为核心事件，而其他的故事则围绕车祸来展开。而小说中不仅有丰富的情节，同时还有众多人物。他们作为小说的叙述者，通过对叙事文本的叙述，让读者们对小说中的故事情节有了更深的了解。除此之外，作者运用预叙和倒叙、静态和动态空间的结合，将小说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转吧，这伟大的世界》是一部伟大的“9·11”小说，小说中错综复杂的故事线，需要读者们费尽心思去理解，并思考小说的深层含义。这也让读者们能够更切身的感受到小说的创伤主题，进而思考小说所传递的情感对现实的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