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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世界性看民族性——对叶芝诗歌的解读

时间:2023/11/9 作者: 散文百家 热度: 19706
黄兰迪

  上海大学

  威廉·巴特勒·叶芝(1865-1939),爱尔兰著名诗人、戏剧家和散文家。他一生致力于复兴爱尔兰文学。他还以文化独立的方式强烈拥护爱尔兰的民族独立。1923年,叶芝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被评为写出“始终鼓舞人心的诗歌,以高度的艺术形式表达了整个民族的精神”的诗人。叶芝的诗歌体现了许多重要的文学元素,包括浪漫主义、唯美主义、神秘主义、象征主义、形而上学、现代主义等,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目前,大多数学者和评论家都着重研究叶芝对爱尔兰民族身份的构建,其中包括他对凯尔特传说、爱尔兰神话和民间故事的运用,对爱尔兰社会现实的阐释,以及他对未来爱尔兰领导者的设想。本论文旨在阐述叶芝的诗歌如何实现世界性与民族性的交融。首先,叶芝所设想的爱尔兰共同体反映了他的政治愿景;其次,叶芝将多元民族文化特性融汇到爱尔兰民族性中,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诗歌风格;最后,叶芝的诗歌蕴含了意义深远的普世性价值。

一、诗歌的政治愿景—想象性爱尔兰共同体

早年时期,国家动荡、家庭贫困,叶芝对自己的文化民族身份无比焦虑。此时,他梦想着构造爱尔兰独特文学专属的“想象共同体”。他对未来爱尔兰的幻想超越了时空,跳出了狭隘的地域局限性。晚年时期,叶芝的政治视野从复兴爱尔兰文化与争取爱尔兰的民族独立,转移到设想未来的爱尔兰社会。他在作品中构想不受工业社会的污染,乌托邦式的爱尔兰净土。在这样一个“爱尔兰想象共同体”中,叶芝的个人思绪与爱尔兰人民争取民族独立的集体愿望相互交融。

  叶芝常借助拜占庭这座中世纪古城来表达塑造全新爱尔兰的愿景。拜占庭曾经是东罗马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在查士丁尼统治时期登上艺术顶峰。叶芝著名的诗歌《驶向拜占庭》(Sailing to Byzantium)借用了这座异国城市的意象。叶芝当时已是一位61岁的成功诗人,思考物质享受和精神升华之间的关系。他试图为长期遭受内乱的爱尔兰人民构想出一个“永无乡”。在这首诗中,拜占庭被塑造为一个艺术王国,一个朝拜圣地。民众可以远离世俗喧嚣、世事无常,超越生命的短暂。

  诗歌开头,叶芝以一位老者的语调疏离地看待他无法融入的新世界:年轻人沉浸于物欲,人生循环往复,从未给不朽的智慧丰碑驻足停顿。此时,尽管爱尔兰已经摆脱了英国七个多世纪的殖民统治,但它并没有形成统一的现代民族文化。英国的工业革命对世界其他地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令爱尔兰深陷物欲的泥潭。在长期阅读经典和各种艺术形式的熏陶下,叶芝引用拜占庭的意象,以表达自身渴望超越物质的束缚,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的希望。爱尔兰日渐衰落的文化被比作暮年老者,像“一位衣衫褴褛的稻草人”。在这首诗中,老者别无选择,只能“扬帆出海,驶向圣城拜占庭"。现实中,爱尔兰人也迫切需要一片和平圣地。到第三个诗节,叶芝祈求艺术能不惧凡人躯体衰败,永远流芳百世。诗歌的最后一节再次强调了这个愿景。叶芝将自身想象为一只上帝般的预言鸟,永不停歇地为拜占庭歌唱。

  表面上看,叶芝在歌颂拜占庭的艺术氛围和社会秩序;实际上,他凭借这一古老的意象创造了理想的爱尔兰国度。《驶向拜占庭》这首诗不仅凝结了爱尔兰人民的集体愿望,还对所有人类社会都有启发作用。一方面,叶芝认为,爱尔兰民族的共同生活经历促进了本土诗歌和民族传说的诞生,就此形成了具有强大凝聚力的民族文化。叶芝坚信,爱尔兰有潜力成为下一个拜占庭,以永垂不朽的高尚艺术,屹立于世界文化之巅。另一方面,叶芝前瞻性的政治愿景对整个世界具有普遍的借鉴意义。他强调艺术的永恒性和精神财富的重要性,鼓励其他国家发展各自独有的文化,而不是过度鼓吹物质欲望。正如拜占庭意象结合了东西方文化特征那样,叶芝呼吁爱尔兰文化应以更包容、开放的姿态发展自身,帮助人们更好地接受国家文化中的不同特质。叶芝作为一位颇有远见的诗人,坚持不懈地传播着与时代前沿一致的政治理想。他的“民族主义”不仅适用于爱尔兰民族,也适用于整个人类社会。

二、诗歌的语言风格--爱尔兰特性和文化杂糅性

除了爱尔兰共同体的构建外,叶芝诗歌的语言风格同样具有研究意义。他的诗歌既关注爱尔兰民族的语言特性,又糅杂了众多民族文化的风格。

  叶芝童年时期受到凯尔特神话的熏陶,这为他随后文学创作的爱尔兰特性打下了基础;同时,叶芝在英文环境下成长,倾向于用英语作为写作语言。叶芝大力倡导保护濒危的爱尔兰文化。通过改造传统爱尔兰语,重塑英语,融合部分凯尔特语的发音,他发明一种“新英文”。叶芝爱尔兰和英国的双重跨文化身份帮助他超越了狭义上的民族主义。除了渴望重振爱尔兰文化之外,叶芝还希望加强爱尔兰与世界文明之间的联系,来重建多元化的爱尔兰身份。《异象》(A Vision)这部诗集中收录了叶芝一些与神秘主义有关的诗歌,涵盖了各种文明的知识。叶芝的部分诗歌,例如《丽达与天鹅》(Leda and the Swan),《在学童中间》(Among School Children),《湖心岛茵尼斯弗利》(Lake Isle of Innisfree) 以欧洲大陆文明,甚至全世界文明的立场阐述了他对二十世纪人类社会的看法。

  叶芝的《丽达与天鹅》一诗完美地将希腊神话、英国十四行诗和爱尔兰民族情感结合在一起,体现了多元文化的语言风格。首先,从内容上来看,“描绘了宙斯神化身为天鹅,强行与少女丽达交媾的情景”。据希腊神话所写,丽达躺在自己的人类丈夫身边,宙斯化身的天鹅突然‘袭击’后,她生下了四个蛋,分别孵化出四个孩子—双胞胎卡斯特(Castor)和波卢斯(Pollux),海伦(Helen)和克吕泰涅斯特拉(Clytemnestra)。后来,以海伦为诱因的特洛伊战争一触即发,克吕泰涅斯特拉间接促使了英雄阿伽门农惨死。顺其自然地,特洛伊战争这一历史事件 “成为希腊黄金时代和现代历史到来的催化剂”。叶芝的诗歌牢牢把握住原希腊神话的主题精髓,以自己独特的现代语言风格重新演绎了丽达的故事。

  此外,从诗歌的音律上来看,《丽达与天鹅》多为五步抑扬格。每行诗歌分别有五个重音,大多是铿锵有力的动词--吹、打、交错、抓、抱、无助、惊恐、推、松……它们紧密相连,使诗歌富有节奏感。叶芝的诗歌用词严谨,将天鹅的狂暴与丽达的无助描绘得活灵活现。从诗歌的格式上来看,《丽达与天鹅》作为典型的彼特拉克十四行诗,严格遵循ababcd efg efg的韵律。除了up/drop这一对斜韵外,所有的尾韵都是全韵,例如 still/bill, push/rush。十四行诗的格式通常与浪漫和爱情有关,叶芝却以这种格式改写了传统希腊神话,对比浪漫的写作形式与有争议的暴力主题,颇具讽刺意味。

  最后,《丽达与天鹅》也是叶芝对英国与爱尔兰关系的隐喻。以古希腊神话为素材,英国的十四行诗为写作形式,叶芝实现了古典文学与爱尔兰民族精神追求的结合。天鹅,也是宙斯,象征征服者英国,而丽达,是弱者的化身,代表被征服的爱尔兰。这首诗形象地反映了几个世纪以来英国掠夺性入侵爱尔兰的事实,直到1922年才结束。诗歌的结尾留下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她可曾就神力汲神的智慧,乘那冷漠之喙尚未将她放下?”从象征意义上来看,叶芝对少女丽达与宙斯的威力与知识二者关系的思考,也是对爱尔兰与英国文化二者关系的思考。他隐晦地指出,爱尔兰人必须辩证地看待英国化的影响,决不能放弃自身的民族文化。

  透过《丽达与天鹅》一诗,我们可以明白叶芝如何将爱尔兰特性与文化杂糅性融合在一起,形成独树一帜的语言风格。

三、诗歌的精神内涵—人类普世性价值

叶芝的伟大之处最为体现在他对人类精神的审美性探索。叶芝认为,诗歌可以改善人们的庸俗和浅薄,从而帮助他们塑造一个洋溢着高尚情感的精神世界。爱尔兰民族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爱、自由、美和真理等无价之宝。以独特的审美意象和悲剧色彩作为创作核心,叶芝不仅试图解决爱尔兰的民族困境,还对现代人的生活状态表现表以深刻关切。面临时代危机,叶芝曾从审美层面上反思民族、国家和个人的困境,向每个人传递生命的意义。他的诗歌讨论了和平、爱、美、自由、独立、知识的价值、生命的意义、高贵的精神等等主题。叶芝反复倡导人类的普世性价值,为读者赋予心灵的慰藉,指明前进的方向。

  叶芝于1893年出版的第二部抒情诗集《玫瑰》收集了许多神话诗,体现了他对爱和美的歌颂。诗集的出版意味着叶芝成为了一个精神诗人,具有崇高的目标,以无限的力量应对

  复杂纷乱的世界。他的“玫瑰三部曲”--《尘世玫瑰》(the Rose of World) 《和平玫瑰》(the Rose of Peace)和《战斗玫瑰》(the Rose of Battle) 尤其借用了玫瑰的意象。

  “玫瑰三部曲”的第一首诗《尘世玫瑰》(the Rose of World),玫瑰象征着叶芝的梦中情人。她的美具有惊人的破坏力,造成了两大悲剧:特洛伊被劫,优莎娜孩童之死。正如这两句诗歌所写:Troy passed away in one high funeral gleam, and Usna's children died.尽管人的生命宛如梦境,转瞬即逝玫瑰的美,或者说莫德·冈恩的美永恒不变。即使是不朽的生命--大天使--也向玫瑰低头。世界也不过是为她创造的一条草路而已。叶芝为挚爱的女人所写的赞美诗诉说了永恒之美这一亘古不变的主题。

  “玫瑰三部曲”的第二首诗《和平玫瑰》是另一首引人入胜的“玫瑰诗”。它将大天使米迦勒描绘成一个痴情的人,倾心于冈恩的美貌。冈恩的美貌能够安抚人心,阻止上帝与恶魔开战。借用幽默的夸张手法,叶芝传递这样一种价值观:爱、美和和平的价值超越了世俗琐事,可以对抗动荡不安的世界局势。诗歌的部分篇章如下:

  He would his deeds forget.

  Brooding no more upon God's wars

  In his divine homestead …

  And God would bid His warfare cease.

  玫瑰三部曲的第三首诗《战斗玫瑰》以长篇幅呼吁人们追求爱、美与和平,而非战争和暴力。诗中的玫瑰意象即使叶芝的挚爱莫德·冈恩,也是叶芝的祖国爱尔兰的化身。“Rose of all Roses, Rose of all the World!” 一行反复出现,既突显了诗人对爱与和平的追求,也展现了他的民族主义精神。诗歌的最后一节暗指失败不可避免,影射了爱尔兰的战争历史与反抗经历。玫瑰的支持者只要采用暴力手段,就注定要失败。他们悲剧性的结局体现了叶芝晚年时期对激进的民族主义者的反对。随着叶芝年龄的增长,他对爱与恨、战争与和平的关系有了更成熟的看法。暴力战争终究不如和平能给人们带来幸福与安宁。

四、结语

叶芝既致力于复兴爱尔兰传统文化,又热切关注对人类社会的精神世界。他的诗歌突破地方局限性,从全局角度来感知世界,具有永恒的艺术价值。首先,叶芝勾勒了一个可与拜占庭相媲美的爱尔兰共同体。这种政治愿景对其他民族身份的构建也具有参考价值。其次,叶芝诗歌的语言风格融合了爱尔兰特性和文化杂糅性。他借助其他民族的文化精髓来推广古老的爱尔兰文学。例如,《丽达与天鹅》这首诗将希腊神话、英国十四行诗和爱尔兰民族情感等元素完美地结合到一起。最后,叶芝诗歌的精神内涵使他成为一名具有跨世意义的伟大诗人。他经常强调人类普世性价值。他的“玫瑰三部曲”以歌颂情人与祖国的方式咏叹了爱、和平、美等永恒主题。因此,我们不难得出,叶芝的诗歌极具有世界性,也具有民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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