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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造的水泥路旁,一条只剩半个桥身的小桥仍然屹立不倒。万事变迁,沧海桑田,时间几乎征服了一切,除了灰扑扑的它。它不似卢沟桥般有历史意义,也不似东海大桥般气势恢宏、赵州桥般精致秀丽。它就这么安静的在风中隐匿等待着,底部的缝隙和淤泥链接,共同衍变成湖川河的一部分,当你开车经过时也许根本不会留意到。我非常好奇这条桥的名字,忍不住去打扰了附近的住户。许是因为这条桥年代稍微有点久远,老人们居然都不知道。我抬眼望去,断桥旁边紧挨着西川饭店,放眼周围,其余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等待成熟的麦浪在摇曳,于是我暂且称呼它为“西川桥”。对,就叫西川桥,这个名字真好听,它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毕竟它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它独有的名字。
我婉拒了好友邀请一起同游西湖断桥的美意,然而我每次回去却都要绕路去看看这条样式老旧甚至有点丑的断桥。如今人迹罕至的乡村,西川桥已多久没被人爱抚过,它心里一定有一点点孤单与自暴自弃吧。我小心翼翼跨过草丛,伸出右手触摸坚硬却又脆弱的桥身,一次又一次,它摸上去很老很老了,但干涸的缝隙里依然长出了绿油油的茂盛的小草,春雨淅沥,所有充盈的嫩叶都夹带着一颗感恩的颤抖之心。
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我还未记事,据说我爸抱着我去外婆家,走的就是这条小路。回来路上也是我爸抱着我,虽然当时的我还是个婴儿,但是我知道我的爸爸会带我回家。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骑在爷爷的脖子上。爷爷一路给我着讲奇闻趣事,我坐在1 米6 身高的爷爷肩膀上看到世界,曾以为就是全世界。小小身材的他,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巨人。
很小的时候,我经常乘坐在爸爸的凤凰牌自行车前座,一路仰头数着星星,夸张的张开嘴巴,自以为星星会掉落在我的嘴里,幻想着能够品尝到水果糖的味道。路边梨花的味道,充斥在我的鼻尖,张着嘴的我仿佛吃到了鲜甜多汁的梨子。那个年代的乡下没有路灯,天空中漫天星光指引我们回家的路。
放学回家,我和弟弟悠哉的坐在爷爷的三轮车上。我两个数着路过的小桥、一亩亩田地中辛勤劳作的农民、站在树稍上的唱歌小鸟,以及爷爷奋力蹬车时留下的汗珠。滴下的汗珠,在阳光和清风温柔的包裹下,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轻盈的滚落到地上,悄悄的吻了母亲一下后,马上化作了养分,滋养这方土壤。
有时候天气好,爷爷会带着我们两个走路回去,说是让我们锻炼脚力。依稀记得是在我3 年级的时候,那天我独自领弟弟回家,同行的还有邻居小马哥。路边是成片成片的稻田,小孩子毕竟玩心重,我们随手扯了路边的几根稻穗,假装自己在骑马,路上留下了几条长长的深深浅浅的印子。没走多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位拿着木棍的大叔,恶狠狠的说:“不许跑!站住,不许跑!”我们一看这个阵势,哪里还敢停留,扔了稻穗撒腿就跑,跑出去很远一段路,才敢停下往后边瞧瞧看,身后的骂声终于听不见了,我们才敢停下来喘口气,歇息一会。
断桥之后的第二座桥的两边都是成片的农田,三三两两的农民正在勤快的除草。第三条桥的桥边有一棵超级高大的朴树,70 后和80 后的小伙伴应该都有玩过,就是取一根长度适中的竹子,把竹节截去,在竹子前后两头放上这个朴树结的小果子,在拿一根削细的筷子,在后一头轻轻一捅,前面的果子就出去了,其实就是类似于现在的打枪组团游戏,这个虽说是果子,但是打在皮肤上,可疼可疼了。第四座小桥旁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鱼塘,里面栓了一条超级凶的大狼狗。不知道那次为什么我经过的时候,这条狗,居然呆在外面,吓得我冰棍也顾不得吃了,一路狂奔,一路狂奔啊,但是我的速度怎么比的了它,它扑向我的那一刻,我觉得完蛋了,心都停止了,还好鱼塘主及时解救了我,我顾不着道谢,就往前冲。经过第五座桥后,没过几分钟,我就能到家,我每次经过这条桥,都是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因为第一家人家(特别是老太太)在村里比较神秘,我们小孩子听多了故事,故不敢停留,生怕看见那个满脸皱纹的神秘老太太。
蓝蓝的天空飘着几片松散的白云,我走上断桥,桥中央断裂处的抽象的碎屑掉入河中,不小心惊扰了澄澈的湖面,漾开一圈又一圈细长的涟漪。小河中的大大小小的鱼儿时不时露出脑袋来冒个泡,徘徊在岸边蹦跶的透明河虾也时不时举起它温柔的武器,这所有的一切的可爱举动对于隐匿于此的西川桥来说,似乎已司空见惯。白色的风从河面急速卷来,而后又快速消隐于桃林,只发出微弱的光芒与耀眼的孤独。“咕咚”“咕咚”“咕咚”身边传来丢石子的声音。小男孩得意:“今天你输了,罚你不能吃薯片。”小姑娘嘴巴一撇,眼眶微红:“不算。”男孩一溜烟跑了,女孩在身后急忙跺脚:“你等等我啊。”“不等”……
不一会儿,男孩和女孩笑着闹着消失于前面开满粉色蔷薇花的拆迁小区。温暖的河水慢慢擦拭着没入河面沉睡的丝丝青苔,轻轻抚摸桥身寒冷疲惫的悲悲切切的骨骼,一点一点牵引着卑微的星星与月亮,把坠落的飞翔慢慢还给跌跌撞撞的麻雀们,最后,终于把迷失的星星还给月亮与太阳,把迷失的太阳还给自然与星星,从此,年轮的斑驳脉络,慢慢地重新清晰起来、重新流淌起来!
暮色渐深,河水渐渐下沉,一种光晕终于代替了另一种光晕,封存了的揉碎的影子被骨头缝里的胭脂花全部唤醒,已经通通盛开,回归本体。永恒的世界在缤纷的花之海洋快乐绽放,显现。一阵暖暖的微风,稳稳地坐在含蓄的时间齿轮上,拿着长长的纤绳,缓缓移动着,一不小心捎来了对面桃林淡淡的甜味。我闭上眼睛和嘴巴,修长的指尖感受着身旁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灰白色的迷雾渐渐散开,我望着这条完整的西川桥,勇敢抬起右脚,狠狠踹走了曾经抢夺太阳及月光的温暖的双面镜,踏踏实实往家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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