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老豆腐的童年
我成长的环境是穷苦的,但因为有母亲的爱,我又是幸运与幸福的。
在我的记忆里,我还在梦乡母亲就起床磨黄豆了,我们家靠卖豆腐支撑生活。那古老的两块圆形大石磨被雕刻着斜纹,中间留着下豆的如拳头大小的窟窿,被固定在叉着腿的三条木桩子上。三条木桩中间搁置着一口大锅用来接豆沫。上面的那块石磨侧面也有一个小洞,是专门按推磨棍的。一大盆被泡了一晚去了皮破成瓣的黄豆放在石磨上,母亲边推磨边拿着勺子往下豆口舀豆,豆沫稠了推着会很沉,多加点水,豆沫稀了就多加点豆。一遭一遭又一遭,一模豆腐三大盆泡豆母亲究竟要转多少遭才能磨完,我们没有记载,但从我大哥二哥经常开玩笑的话中可以感受出来,那种晕头转向的滋味不好受。我大哥二哥大一点了,知道心疼母亲了,他们早早起来替母亲分担体力,哥俩轮着推磨,各推五十遭,于是有了“天转地转我也转”的玩笑话。一大盆子泡豆推完,爷爷已经把一大锅水烧开了,母亲把豆沫一点点舀出来,用开水泼开,然后再把泼开的豆沫一桶一桶装进透水的布袋里揉出豆渣,再烧开点卤水,就成了豆腐块了。这时,母亲总是舀出一盆子豆腐块,也就是现在所说的老豆腐,放些葱姜盐和香油让我们就着干粮吃,吃完了好去上学。
一直到现在,每看到卖老豆腐的地儿我都要去喝上一碗,虽然并不完全是童年的味道,可那热腾腾的大碗老豆腐却能让我感受到母亲的暖。我想,如果没有那时的老豆腐,我的童年该是多么的失色啊!
有热炕头的童年
童年困苦的家有一个大院,五间低矮的石头房,石头不太规则,是爷爷那辈儿到山上开出来一车车拉回来的。房内,每个屋都盘着一个大大的土坯炕。因为没钱买煤,爷爷和哥哥的屋没有盘煤火,冬天的晚上烧炕取暖睡觉,我跟着父母睡,只有我们屋里盘着一个大煤火,做饭时,煤火的热气顺着留下的炕洞就钻了进去,炕就会整天热洞洞的。
冬天放学回家,我脱下棉鞋上炕准备写作业,母亲先从煤火膛里拿出一块烤焦的山药递给我吃,那种薯香比现在街上买的烤红薯还要筋道。煤火膛是在盘煤火时在煤火的一侧中间盘出的膛洞,与火隔着一层,把溜熟的山药、干粮放在里面,总会是焦巴巴热乎乎的,我的两个哥哥一放学总迫不及待地去里面掏吃的。我趴在炕上最热的地方写作业,写完作业也不下炕,母亲会把晚饭端到炕头让我吃。天一黑,母亲就把被褥铺在炕上,睡觉时一钻,热乎乎的,母亲在我快脱完衣服时把被窝小心地撩起来,我钻进去露出头,母亲会把脖子两边往里掩得不露一丝空隙。整晚,我会睡得和小猪一样香甜。我脱下的衣服会被母亲压在炕的最里头,我们家乡的俗语叫脚头起,早上穿的时候一点都不凉,因为做饭时煤火的热气总是往里钻,所以脚头起最热。我的棉鞋也会被母亲炕在煤火台上,等我下炕时,棉鞋也是暖的。
现在的父母已经老了,生活也富裕了,炕虽然还是炕,但屋里安着暖气,已经不再有热炕头了,剩下的只有记忆和心底里那片冬日的温暖。
看露天电影的童年
童年时代,村里最大的娱乐就是看露天电影。有电影的傍晚,村委会的大喇叭就会喊:村民们注意了,今天黑家在哪哪哪演电影,演的是啥啥啥,村民们都看去啊。大喇叭一停,全村顿时沸腾起来。大人趕着时间做饭,孩子们坐立不安地在大人面前跺着脚叫:妈你快点呀,要不占不上地儿了。快快快,要不我不吃饭了。等得及的孩子就等着吃,等不及的孩子拿个小板凳就去占地方了。小孩子们喜欢坐在最前边,还喜欢坐在最前边的中间,那个地方离荧幕最近,每次都有孩子们为占地儿打架的,但只要电影一开演,就不再闹了,开始仰着头认真地看。
我从来不用去占地儿,我父亲是村干部,是管村里演电影这项工作的,他总是坐在放映员的跟前,给我和母亲留着一个长长的板凳。那时候能坐在放映机跟前,看着放映机“滋滋”地转,是一件很自豪的事。父亲一般不叫别人坐在跟前,怕把下面的电线绊得不能演了。或许是因为女孩子的缘故,我对电影并不特别感兴趣,看上一会儿就困了,于是母亲抱着我的头,父亲抱着我的腿,我就那么睡着了,电影演到什么时候,我全然不知,当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我知道,演完电影后父亲还得和放映员一起卸荧幕、收电线、装机子,是母亲背我回来的。虽然我从来没有醒着感受到过母亲的背到底有多宽,但多少次的梦里,我看着自己躺在母亲的背上,憨憨地睡着,口水浸湿了母亲的衣服。
如今母亲老了,背也有点驼了,每次当我走在她身后看到她背影的时候,眼里总会汪出一股酸楚的泪。
记忆是苦也是甜,母亲对我有着无尽的爱,总是镌刻在我最深刻的角落,是我心底永远最甜蜜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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