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时常接触到HIV感染的人群,便认识了她,让我看到了她向日葵般的美好心灵。在她尚处幼儿期时,已经被医生无情地宣告感染上了艾滋病毒,是以母婴传播方式感染。刚认识她时,我内心更多的是怜悯情愫,也一直在为她感叹。想着如果她能够选择,她会选择来到人间吗,她会怨恨带她来到人世间的爸爸妈妈吗?。但每个生命的个体,从来都不曾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出生。或许在幼小时,她不懂,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不敢和她玩那些亲戚朋友也从不与她们家来往,为何爸爸妈妈总是每天叹气,为何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医院里去抽血检查。这一切与众不同充斥着她的整个童年,在她的懵懂无知中无声划过。尽管有医生、父母善意的掩饰和安慰,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还是明白了自己将来的命运和归宿。
尽管如此,她却从来不责问爸爸妈妈,她帮助父母干活,很努力地学习,非常小心地防止自己生病。她明白,自己是父母唯一的心灵慰藉,也是父母能够偶展眉头的一帖良药。在抽血检查时,我见到太多的正常小孩哭闹不休、撒泼耍赖,却也亲眼见到小小的她面对针管主动伸出的瘦弱小手,由于血管太细,有时需要穿刺两三回才能抽到血,我不忍目睹,也没有勇气再看。她紧抿着嘴一声不吭强自忍受的样子让人心颤,那熟能生巧般的成熟模样让人窒息和绝望,感觉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灰色,我的心中满是无奈和对病魔的极度仇恨。
大多时候,她都很安静。她在家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画画,而她最喜欢画的,就是大朵大朵的向日葵。爸爸妈妈不问,他们只读过很少的书,不会用语言表达过深的情感。她也不说,她表达不出来。而我猜想,在她的心里,这种迎着阳光生长的植物它的花盘永远朝着太阳的方向,她是希望自己能够做一株向日葵的,没有心灵的重荷,不背负命运的劫难,健康快乐地长高长大。
她在离世前的最后几天,整个人已经肿胀变形,严重的黄疸让她的眼睛显得过黄而呆滞,色素沉着让她的脸黑得可怕。她没有哭,后来,她在亲情和友情中微笑着离世。
“妈妈在菜地里种了大片的向日葵,几天后就长出了嫩嫩的芽。我向妈妈要了一颗小小的种子,把它埋在屋后的泥土里。我天天浇水,它却没有长大。妈妈说,这里土质不好,阳光不足。当我快要忘了它的时候,突然一天,这颗向日葵的种子却从泥土里探出了个小脑袋来!我高兴坏了,就算土质不好、阳光不足,它还是长大了!我真希望它能快快长大起来,长成一个花盘,就像一个胖胖的太阳……”这是她去世后妈妈在她的日记本里看到的一段话。
如今,距她离世也过去了几年,那株金灿灿的向日葵却时常在我心头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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