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月亮升起来了
王 志
河北省青龙满族自治县第一实验小学
1
秋天。塞北。卧牛石山，点点是墨色的卧牛石。其间，菁菁碧草，翠色欲流。
远远望去，这景色仿佛以纯净的蓝天为背景的水墨画，笔墨浓重、泼辣。云影在翠绿色的，墨绿色的，黛蓝色的，蔚蓝色的，灰白色的山峦上由近及远的游弋，留给山峦以莫可名状的情感。
山麓，牧羊姑娘擎着一只绛色的油纸伞，在白云般羊群的簇拥中彳亍。
未几，风急、雨骤、电闪、雷鸣。
我放下锄头，赶忙往山腰的一座古庙跑。一进门，看见牧羊姑娘站在里边，迟疑了一下。
“进来吧。”她看我一眼。
“嗯。”我慑嚅着进去。
庙外，雨依旧哗哗地下着，卧牛石山笼罩在滂沱的大雨里，呈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放假了吧？”她低着头。
“你是——”。
“大学生还能认识老百姓的呀。”她不无揶揄的说。
是她吗？
风停了，雨住了，云散了，红彤彤的太阳露出了圆圆的脸。卧牛石山显得格外清新、朗润。
“哦，我回了。”说着，她摆了摆手回到了羊群里。
山坡，羊儿正在悠闲地吃草，时时发出“咩咩”的叫声，打破了山里的寂静。她，把淋湿了的白衫、蓝裙脱下来，晾在了卧牛石上。
衫，是一朵白云；裙，是一角蓝天。
2
回到家，我问了外婆。外婆说，那姑娘正是她要给我介绍的女朋友雀飞儿。可惜，她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
过了些日子，我们在卧牛石山的山菊谷不期而遇。看她一瘸一跛的样子，不知怎么，我的心情总是闷闷的。
缕缕晨雾，给山菊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粉红色的，金黄色的，淡蓝色的，乳白色的山菊花朦朦胧胧，若隐若现，一丛丛，一簇簇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山菊谷有一泓清潭，曰“睡美人潭”。
“晨雾，在氤氲着舒伯特美妙的小夜曲呢。”雀飞儿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异的光芒。
我无言以对。
晨曦初露，晨风轻拂。睡美人潭悄悄撩开淡淡乳白色的睡衣，袒裎出楚楚动人的肌肤，缓缓荡漾着抒情诗般的涟漪。潭边稀稀疏疏的三棱草上，闪动着数不清的雾珠。雾珠晶莹、剔透，泪染轻匀。
“睡美人刚刚睡醒，我见犹怜。青草，是她修长、美丽的睫毛；”她凝视着潭边认认真真地说，“雾珠，是她惺忪、慵懒的睡眼。”
我默读着，思考着，觉得她的解读，从睡美人潭全景考虑，或更近于完美。
一会儿，远处飞来了两只蝴蝶。蝴蝶扇动着美丽的翅膀，蹁跹着缠缠绵绵、缱缱绻绻的舞姿，宛然微风中摇曳的花朵。
“瞧，蝴蝶！”我惊讶地叫起来。
“好美啊，”她若有所思，“知道吗，蝴蝶是‘对折的，找不到投递地址的雪白的信函呢’。可惜，没有人读过。”
她朝我莞尔一笑：“我要读，我去捉。”
“小心别弄伤它。”我说。
烂漫的山菊花丛中，她在努力地奔跑、追逐，连同她飘逸的秀发，飘扬的裙裾。
她累了，仰卧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忽闪着梦幻般的眼睛，遥望着蔚蓝的天空，仿佛仍在思考着什么。
关于山菊谷，她有许许多多诗化的构思、联想。蓦地，我惊奇地发现，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残疾姑娘身上，正浓浓地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氛，正深深地孕育着不尽的生命之梦。
3
傍晚，我邀她到村边的树林散步。树林里，静悄悄的。霞光透过树梢，洒在林中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我们伫立在一棵小树旁，她右手抚弄着淌在嘴角的一缕秀发，左脚以脚跟为圆心脚尖重复地画着一段不很长的弧。
“怎么啦？”我注视着她。
“没怎么。”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明天回学院吗？”许久，她问。
“嗯。”
夕照中，她安详、端庄、宁静，丰姿绰约，宛若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不，是米洛斯的维纳斯，残疾反而很完美。
我深情地看着她。或许，当年拿破仑在沙塞宫邸看到了沙皇的妹妹安娜就是这样看的吧。
她把头埋得挺深，腮颊泛出了绯红的云。
“我们走吧。”她瞥了我一眼。
风儿轻轻地吹拂着树梢，星星悄悄地眨动着眼睛。在这静谧、温馨的夜晚里，林中的小路默默伸向远方。
哦，月亮升起来了，皎洁、美丽……
